37 爱悠悠恨悠悠(1 / 1)
顾忌着轻离的身子弱,一路上慕容云杯放慢了脚步,两旁江南美景虚设,谁都没有心情去顾暇。期间轻离有醒来一次,挣扎着想要打开装着红豆的木桶。木桶的缝隙里有源源不断的血水渗出来,染红了轻离的裙角,染红了整片的夕阳。怕让她看见红豆现在四肢分离的样子,不得已,慕容云杯点住了轻离的睡穴,记得在闭上眼睛前,轻离的眼神中满是恨意。慕容云杯心中一凛,经过这件事,他和轻离怕是越走越远了吧……
回到莫府,已经是十几天后的事情了。慕容云杯小心翼翼地抱着轻离下了马车,一步一步走进莫府的大门。这是第一次踏进这里,看看她是在怎样的地方长大。莫老爷苍老了很多,一夜之间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女儿又不知去了哪里。心中的悲恸和创伤让他仿佛一夜白了头。莫老爷看见轻离,又是心痛又是生气,瞬间老泪纵横,泪水顺着他新添的纹路划过脸颊:“你这个不孝的女儿啊,你怎么会弄成这样……”说着执起轻离布满血色神经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摩挲。
“莫老爷,”慕容云杯这才开口说道,“先让轻离去休息吧,这件事情我自会详细地向您说清楚的。”
莫老爷闻言才从和女儿重逢的喜悦中惊醒过来,赶紧让下人引着慕容云杯把轻离送进屋子里。慕容云杯慢慢地把轻离放在床上,仔细地帮她掖好被子,解开了她的穴道。可是轻离一直都没有醒,她仿佛是不愿意醒来,不愿意面对这残忍的现实。
凝视着轻离平静地睡颜,慕容云杯感到深深的眷恋,他抑制不住心中的狂潮轻轻地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这一吻也落在了他的心里。等轻离醒来的时候,便是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了吧,她是那么的亲近红豆,所以自己那一剑亲手扼杀了他们的未来,扼杀了轻离对他的信任和依赖。该怎么说明呢?让她夜夜从那个支离破碎的噩梦中惊醒吗?那还是让自己来承受这份恨意吧。
慕容云杯站起身,慢慢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他知道从此他们便成了陌路。轻离将嫁作人妇,自己却再也没有理由去阻挠。突然,挂在书案前的鸟笼子吸引了他的视线。他还记得那是上元节那天,他送给轻离的礼物。他也记得,自己在突厥的时候看见的这小鸟的尸体。就像是他的一个美梦,在突厥的时候就被粉碎了。
慕容云杯刚走,轻离就睁开了眼睛。又一次的,她看着慕容云杯离开的寂寥背影。其实轻离并没有睡着,她只是不愿意醒来,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她是该恨他的,他杀死了和自己从小到大如同姐妹一般的红豆。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这样的她该怎么面对已经在九泉之下的红豆。她好恨自己,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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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爷在前厅中烦躁地徘徊着,自从慕容云杯和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女儿中了莫名其妙的蛊,红豆也死了。
“原来轻离这么不顾一切地跑出去,是为了你。”莫老爷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他早就隐隐感觉到女儿有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为了完成妻子的遗愿,他故意忽略了,况且他也觉得许问君这个孩子很不错。不骄不躁,行事谨慎,对轻离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一切都是晚辈的错。请莫老爷责罚。”慕容云杯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老爷无奈地挥了挥手,扶着椅子坐下来,说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怪你,只是,我们轻离是有成亲的对象的,这你可知道?”
沉默半晌,慕容云被慢慢地点了点头说道:“晚辈知道,我想以后我也不会再打扰轻离的人生了。”说着慕容云杯走出去,把马车上装着红豆的木桶拿进来,接着说道,“这是府上的丫鬟红豆,是晚辈把她杀了,请莫老爷允许我好好的安葬她,以表我的忏悔。”
莫老爷叹息着说道:“刚才你就说明了原因,我也知道杀了红豆你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你。可是轻离这边……”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从外头跑进来,说道:“老爷,许少爷来了,他听说小姐回来了,立马就来了呢。”
“许少爷?”慕容云杯歪着脑袋喃喃自语。
“是啊,”莫老爷站起来,对着慕容云杯解释道,“就是小女的未婚夫,许问君。”
许问君刚走进来,便看见了呆立在原地的慕容云杯,他也是一愣,随即恢复了镇定,对着莫老爷行了礼,说道:“莫老爷,听说轻离回来了,我想来看看她,没想到——”随即转向慕容云杯,温和地笑着说道:“没想到,慕容公子也在这里。”
“你们认识?”
“何止是认识。”慕容云杯抢先开了口,“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说的一字一顿,语气中明显得透露出了不悦,“原来你就是轻离的那个未婚夫!”
许问君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中压抑地让人窒息,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接,散发出兵刃交接的血腥气息。可是表面上,两人都努力维持着平静。
“老爷,老爷,不好了,小姐突然抽搐了。”一个老妈子突然跑上来,焦急地喊着。
老妈子的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清醒过来,三个都爱着轻离的男人,像是三只敏捷的野豹向轻离的屋子跑去。一进门,慕容云杯便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轻离的血管变得很红很凸,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血管中仿佛有无数的小蛇在游动,甚至可以听见它们穿过血管的声音。轻离整个人不停地抽搐着,无力地挥舞着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她的皮肤变得很白,像是渐渐要被吸干了血一般的没有一点血色。
三个同样经历过血腥风雨的男人却都是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慕容云杯上过战场,看过杀戮。可是这是轻离,是他心爱的女人,所以他不敢,不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她不痛苦。慕容云杯快步走上去,把轻离抱在怀里,焦急地说道:“你要什么,轻离,你要什么,你在抓什么?”
轻离哪里还会回答他,她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体内的蛊虫指使着她,让她不自觉地抽搐,不自觉地想要抓住什么。
“轻离。”慕容云杯抓住她乱动的双手,低声说道,“轻离,都是我的错,你好起来,骂我打我都好,只要你好起来。你那么恨我不是吗?那你快点好起来惩罚我啊。”
轻离突然紧紧握住慕容云杯的手,放倒嘴边狠狠地咬下去,直到刺眼的鲜血留下来都不肯松口。猩红的血水顺着慕容云杯的手臂落下来,流进轻离的嘴里。莫老爷和许问君这才惊醒过来,赶紧走上前来,把轻离拉开。只见轻离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沾了血的嘴角,奇异般地平静下来。手上的血管也变得正常,身体也不再抽搐,刚才在体内攒动的小蛇也仿佛安静下来。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只有慕容云杯滴着血的手臂在提醒着大家,刚才看到的都是事实。
莫老爷和许问君都松了口气,慕容云杯却是感到深深地震撼。一瞬间,仿佛有软软的东西击中他的心脏,胸口就这么塌陷下去。他想起赛德公主的那句话:“只有她真正爱的那个男人才能救她,若她不爱你,你死也没有办法。”
是血蛊!每次发病的时候,只有吸到心爱之人的血水才能平静下来。不然体内的蛊虫就会乱窜,冲出血管,全身血管爆裂至死。
慕容云杯仿佛站不稳似地后退了一步,他是那么的幸运,直到现在轻离还爱他。在他杀了红豆,对她说过那些残忍的话以后还爱他!
轻离慢慢地清醒过来,看见许问君和爹都站在她的床边,紧张的望着她。在他们身后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慕容云杯,他的手臂上有深深的牙印和鲜红的鲜血。有一瞬间,轻离就要脱口而出,想要问问慕容云杯手上的伤要不要紧,可是她抑制住了,她感觉到就像是有一口气,不能从口中抒发,就只能回到胸口,撞得心口很疼很疼。
“爹,问君,你们都在这里。”轻离幽幽地开口说道,刚才的抽搐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爹,问君,可是就是没有他。慕容云杯慢慢地转过身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针尖上,他听见轻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像是最沉重的魔咒。
“问君,现在你看见我这个样子,如果,如果你还想娶我的话,我们就尽快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