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愁因薄暮起（1 / 1）
轻离心不在焉地跟着许问君走着，心里百转千回地满是刚才算卦先生的话，他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说有些东西看似近在眼前其实远在天边呢？而此时的许问君有些不同寻常，他走得很快，不管不顾在他身后的轻离和红豆已经赶得跌跌撞撞。突然，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向她跑来，轻离躲闪不及，被撞个满怀。
“呀——”轻离失声叫起来，幸好红豆及时扶住了她才没有跌倒，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那小男孩却早就跑得没了踪影。
许问君像是听到了惊呼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是歉意的神色，有些焦急地问道：“轻离，你没事吧？”
轻离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说着拢了拢刚才冲撞间掉落下来的头发，这才发现戴在手腕上的镯子不见了，“我的镯子不见了！”
红豆立马低头在地上找了起来，可是都没有发现镯子的痕迹。许问君想了想，语气肯定地说道：“一定是刚才撞你的那个男孩子偷走的，待我去把他追回来。”还没等轻离开口，许问君便轻巧地一避身，朝着刚才那个男孩子消失的方向追过去。只留下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的轻离以及一脸气愤的红豆。
“小姐，你没事吧？撞疼了没有，那人也真是的，明明看见有人怎么还撞上来……”红豆一边仔细打量着轻离，一边不满地抱怨道。
“红豆，”轻离打断她，“我们也去看看吧，别出什么事才好。”轻离走得很快，心里总有隐隐约约的不安传来，却不知道这不安到底是为什么。
“小姐，许公子在这儿。”顺着红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真是许问君和刚才那个撞她的男孩子，他们像是在僵持着。轻离小心地走过去。这是一条一边封死的小巷，里面住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乞丐，地上处处可见残破的瓷碗和发了黑的馒头，隐隐的臭气不断地传来。还没走到他们身边，许问君的声音便听得清清楚楚：“还说你没偷，快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把你交到衙门那边去。”
那小男孩倔强地低着头，小小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一副绝不屈服的样子。许问君一把扯过他的手，硬生生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来，他的指甲狠狠地□□手掌心里，在掌心里留下了难看的痕迹。尽管是这样的用力，一个小孩子哪里抵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况且是练过武的男子。很快的，镯子就到了许问君的手上。许文君把手中的镯子递给轻离，问道：“你丢的是这个吗？”轻离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跟了自己好几年的镯子，她点了点头，正要把镯子戴回去，却看见了小男孩默默流泪的脸。轻离有些愕然，不论是刚才许问君恶声地质问，还是把他的手硬生生地掰开他都没有啃声，像个男子汉似地和许问君对峙着，而此刻，他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哭起来。他仍旧是倔强的，死死地闭着嘴，只是呜咽的没有哭出声。
轻离蹲下身子去，摸摸他的脑袋，有些好笑地说道：“那个哥哥没有恶意的，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如果你喜欢这个镯子，我送给你也可以。”轻离把镯子放进他的手心，又把他的手掌合起来，接着说道，“你还小，我们只是希望你不要养成偷东西这样的坏习惯。”
听了轻离的话，小男孩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了似的，嚎啕大哭了起来，抽抽嗒嗒地说道：“我娘生病了，我需要钱——”说着指了指小巷尽头躺在席子下面的人，“我娘就要死了——”
轻离有些心疼，看了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回头对着红豆说道：“你身上有多少银子，都给我，等会儿回去了我会还给你的。”
红豆知道自家小姐的菩萨心肠，也不推脱便把身上所有的银子都递给了轻离：“小姐，我身上只有那么多，全给你。你不用还给我，这是应该的。小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轻离对着红豆充满谢意地笑了笑，她谢的并不是红豆给她的这些银子，而是红豆这些年来的陪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红豆总是站在自己的身旁，支持自己的每一个决定。自己真的不敢想象，要是没了红豆，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轻离又把自己身上的银子也拿出来悉数都给了那个小男孩，说道：“拿去给你娘治病吧，也给自己买点吃的，别饿着。”
小男孩偷眼看了看许问君，然后便一把拿过银子跑了开去，口中高喊着：“我可以去买包子吃啦——”可是没跑多远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又跑了回来，拉着轻离的袖子凑在轻离耳边说道：“姐姐，你和这个哥哥在一起的样子好像我爹和我娘，我爹看我娘的眼神也是这个样子，不过我爹和我娘成亲很久啦，你们一定也认识很久很久了吧。”说完又“咯咯”地笑着，一溜烟地跑了开去。毕竟还是个孩子，高兴和难过都只在一瞬间。
轻离愣在那里，回味着刚才小男孩的话：认识很久很久。是啊，这么算起来，他们日日在梦中相见，应该算有三年多了吧。
“你怎么了？”许问君看轻离愣在那儿半晌，有些奇怪地问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轻离看了看许问君，已经要蹦出嘴唇的话又咽了下去，掩饰地说道：“没说什么，我们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说完便微微地笑了一笑，率先走在了前头。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把小男孩说的话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在午夜梦回时的情景。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一路上的沉闷让本就不远的路程变得更短了，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轻离便回到了莫府。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回头对着许问君笑了笑，便走了进去。也许，是今天那个小男孩的话让她有些震惊。真的，是他回来找自己了吗？
看着轻离走进了莫府，许问君脸上的表情才松懈下来，似乎是脱了一张面具又像是一件大事总算完成了一般。
“出来！”许问君压抑着嗓子，低声地喝道。只见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小男孩，正是刚才偷了轻离镯子的那个。
小男孩满不在乎地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撇撇嘴，说道：“该给钱了，公子。”
许问君的眼神中充满了怒气：“我不是说了我会来找你的，你跟着我干什么，还怕我跑了不成，若是被她发现了破坏了我的计划，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你死的。”说着把一包沉甸甸地银子放在小男孩的手心，“我让你和她说的话你都一字不差的说了吗？”
小男孩点点头，玩世不恭地说道：“都说了，都说了，为了让她相信我还咒了我娘呢。”
许问君将信将疑地看着小男孩，问道：“难道那个在地上躺着的不是你娘吗？”
小男孩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大小就没见过我娘，谁知道她在哪里。”说着打开袋子数了数钱，便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站住！”许问君再次叫住他，“刚才她送给你的那个镯子呢？那个给我。”
“什么镯子，我不知道。”小男孩说着就又要抬腿离开去。
许问君突然猛烈地扯住小男孩的胳膊，一手掐住男孩的喉咙，把他抵在了转角的墙壁上，眼中满是阴霾，仿佛下一刻就要扭断他的脖子似的，口中重复着那句话：“拿出来！”
小男孩感觉到自己的背贴在粗粝的墙壁上，刚才许问君粗鲁的动作，弄得他后背撞在墙上，疼得要命，许问君的眼中像是要喷出火来，完全没了刚才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是嗜人的猛兽，要把他撕裂了似的。小男孩这才感到害怕，哆嗦着手从腰间把镯子拿了出来，递给许问君。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又恢复了呼吸，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一边偷瞄着许问君地一举一动，怕是他又突然爆发把自己给掐死。
只见许问君轻轻地拂了拂镯子，小心地把镯子放进衣襟里，唇边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像是面对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可是一转头，他脸上的温情早已经消失殆尽，只留下一脸的跋扈，对着小男孩警告道：“你若是敢把我们之间的交易告诉任何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你的脑袋在哪里，我可说不好了。”
小男孩慌慌张张地退后一步，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我不认识你，什么交易，我不知道。”说完便飞快地跑了，仿佛一步都不愿再做停留。
许问君背着手慢慢地往回走着，他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月亮。今夜的月亮又大又亮。“该是中秋了吧。”像是叹息般的，许问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还可以有多少时间呢……谁来告诉我……”他抬起手摸了摸胸口，那个镯子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硌得他生疼，像是要嵌进肉里一般。仿佛是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地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