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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尸体是在河边找到的,是在这座城市最西边的那条河,萧萧从来没有来过这里。河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上面还残留着小孩子在上面玩耍的痕迹。
抬头看看天,依旧是蓝色,明净的蓝色。
母亲穿的衣服还是那天在家穿的那件黑色的羽绒服,令人窒息的黑色,似乎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早已有了预兆。
萧萧想象不出母亲是怎么从家里走到这里来的,家在城市的东边,距离这条河有很远的距离,很远很远。
她是故意要跑到这里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对吗?她故意让他们找不到她,对吗?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一切不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吗?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在母亲衣服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信封,用塑料袋包着,没有被水湿到,这也许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薄薄的信纸,红色的格子线,上面只写了短短的两句话——
把我和娇娇葬在一起。
萧萧,不要恨你的父亲,他爱我们。
眼泪和着寒冷的风,流过脸庞,一片冰凉。
默默地流泪,泪水将信纸打湿。没有呼喊,萧萧以为她会哭天抢地,但她没有,她只是安静地流泪,安静到她以为这个世界都静止。
但时间还在流逝,这个世界永远不会静止。
按照夏菊的遗愿,她被埋葬在了她的家乡,那个安静的小镇,和她的女儿在一起。她们的坟前种上了一棵四季常青的柏树。
下葬的那天,萧萧没有去,她远远没有想象中的坚强。
她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逃避着,逃避着这残酷的现实。
她不想去面对,在新年欢乐的气氛中,母亲的离开。
不到一年的时间,连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两位她最爱的人离开了她。她们那么狠心,那么狠心地离开,那么狠心地把她自己扔在这里。
扔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
孤单,寂寞,冰冷。
年前是姐姐的离开,年后是母亲的离开。
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只能选择逃避。
如果可以,就一直逃避下去吧。
直到她也死掉。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过完了元宵节,马上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这些是其他人的事情,于萧萧无关。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什么都与她无关,她把自己关了起来,把心封了起来,这样就不会感觉到太多的疼痛。
暮忠林在夏菊下葬后就再也没有回家,也许是不想回来,这里的记忆都是苦涩的,回来只会想起往事,徒增悲伤。也许是已经离开,对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这些事情已经与萧萧无关,母亲死了,暮忠林怎么样都已经没有关系,他想离开,随便他。
萧萧躺在床上,无力地闭上眼睛,忘记了她已经几天没有吃饭,家里好久都不做饭,更加冷清。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感到口渴得难受,想要起来喝一点水,可胳膊的力气撑不起沉重的身体。感到有东西在慢慢地抽离她的身体,躺在床上的她好像只剩下了一个躯壳,她看见了母亲和姐姐,在朝她微笑着招手。她也伸出手,微笑着看着她们。
眼皮更加沉重,眼睛闭得更紧,心脏还在一下一下的跳动,清晰但无力。
这样的感觉,是不是她要死了?
没有一点恐惧,这样死掉是最好的结果。
肖安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手机在地上碎裂成好几块。
暮萧萧,她是不想活了吗?他打了这么久的电话她都没有接,三天的时间,他几乎一直在打她家的电话,她不会没听见。
今天他去了她的学校,而她根本就没有去学校。
她不是很倔强吗,不是很坚强吗,怎么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
那天晚上要不是他一路跟着她,看到她昏倒在路上又把她送回家,说不定她早死掉了。说起来这是他第二次救她吧,应该用“救”这个字。
肖安烦恼地坐进椅子里,用手撑着头。
这几天完全没有心情处理公司的事情,一个暮萧萧,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都搅乱,他怎么会闲得没事去管她的闲事,她死掉了与他何干?
肖安猛地抬起头,她不会真的有事吧。
他被自己突然出现在脑中的想法吓了一跳,抓起外套快速地走出办公室。
意识在涣散的边缘,身上的沉重感突然一下子消失,浑身都一阵轻松,灵魂好像脱离了躯体。
萧萧躺在床上,呼吸粗重,双眼紧闭,眼皮不安地眨动着。
肖安踹开她家的门,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脸上苍白,嘴唇干裂,整个人虚弱得像一张白纸,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肖安的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
他抱起萧萧,把她放进车里,然后向医院疾驶而去。
鼻子里飘荡着一种难闻的味道,是萧萧最讨厌的消毒水的味儿。
是在医院吗?怎么又来到了这里,这个让她总是做恶梦的地方,她永远也不要在来这里。
头顶好像有白晃晃的光,还听到了很多人匆忙的脚步声。她很想睁开眼睛看看,看看这是哪里,正在发生着什么事,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眼皮太沉重。
算了,反正她要离开了,马上就能见到姐姐和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