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1 / 1）
没想到凌霄动作那么快，第二个星期就请了一个月的假回老家，于是又少了一个能讲话的人。
“这不是自作自受么。”
“是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亏她还有勇气坐在这里哈，这一点我倒是蛮佩服她的。”
“人家是有钱人家，拿钱什么摆不平？”
“钱能收买人心吗？”
“至少给我一千万，我就勉为其难跟她笑笑——”
“哟，真看不出来你！”
“呵呵，笑着将钱甩还给她——该有的礼貌总还要有，对吧？”
“哈哈——”
“这里是自习室，请你们稍微注意一点。”冷冷地声音响起，将原来一片肆意的笑声压下。我转头看了看，果然是李安倩，她始终是冷冷的表情，说完那句后又低下头，专注于她面前的书本，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刚刚说话的那些女生，愤愤地瞪了我一眼，但也只能忍下冲动，尽量压低声音讲着些什么，听不清内容的话，我也就稍稍缓了口气。
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有各色各样的目光看着我，真是锻炼我的承受能力。这段时间我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不想让芷晴她们为难，也努力维持着内心的平静。我唯一能在非必要时间避开众人的地方，就是这里，坐在草坪上，却想起来，在这个地方，何墨耍赖吃我豆腐，想着想着，眼睛有些迷蒙。
“一一？”我抬眼望去，不可思议地看着芷晴和穗穗。
“一一。”穗穗也叫了一声，两个人目光闪烁。
“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这是我欠她们的，无论有没有意义，我都该说一声。
“你是真心的吗？”穗穗问道。
“恩？恩，是真心的。”奇怪于她的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忽然觉得轻松，一直以来都在想如果她们得知被骗，会有什么反应，一直在担忧，惴惴不安，然而真的面对着的时候，反而心开始变得踏实。
“可以摸到的真心吗？”四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穗穗一向只是附和，然而现在——
“可以摸到的真心。”我认真地说。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穗穗一脸认真。
“恩，我也是。”芷晴也开口说话，被她们俩弄得一愣一愣的，忽然——
“啊——”我尖叫起来，这两个人，居，居然，袭胸！
“你不是说可以摸到的真心么？所以我们就来摸摸！”哈——我惊讶地看着眼前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们一脸灿烂，忽然被他们的笑容感染，淡淡笑开。
“要笑就应该这样笑！”芷晴直接扯上我的脸。
“对不起，我骗了你们。”笑完，我再一次道歉。
“你骗了我们什么？”
“骗你们何墨是我哥哥。”
“就这个？”
“恩，还骗你们我有个阿姨。”
“还有吗？”
“......我经常去酒吧。”我想了想，好像没有了。“然后就没有了。”
“那有什么可道歉的？”
“恩？”我困惑。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穗穗忽然表情严肃。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我知道我一向思维不那么灵敏。
“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我点头，可她却摇头，有些悲伤地说，“朋友不是这样的。我们不在乎你认谁做哥哥，我们不在乎你的家庭，因为那与我们无关，酒吧又怎样，谁规定谁不能去酒吧？想和你做朋友，是因为我们喜欢你，朋友这个关系很单纯，我们不谈什么心和心的交流这种空话，只是想，有那么一会儿，不管开心还是难过，你能想到我们。”
“我......”我只能低着头。
“一一，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想，其实很多事情是不能说谁对谁错的，只是大家的想法有了分歧而已。”芷晴接着说，“所以，我们重新做朋友好吗？大家相遇相知就是很难得的，我不想放弃我们的友谊。”
“是啊，谁说朋友就不能吵的？越吵感情才越好啊！”穗穗在一边说道。
“芷晴，穗穗，我想告诉你们，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们，也很珍惜你们，因为，因为我——”放的久了，就没那么容易说出口，“刚上学时，在别人眼里，我是个怪人，想法，行为都和他们格格不入，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会和我搭话。爸爸妈妈和小叔总是鼓励我多和人讲话，多和人接触，渐渐融入大家，不再孤立。但不擅长表达自己，加上心里仍有自卑感，说的话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总是会被奚落，被疏远，我不知道还会有哪句话又会惹谁不开心，所以变得小心翼翼，这样的‘朋友’，好累，所以害怕。”说着，看着她们，一丝苦笑，“后来，小叔出国，爸爸妈妈又出车祸，就只剩我一个人，我——”
“一一......”她们看着我，眼里溢满同情，“别笑了，很难看的......”
“我知道。” 可是习惯了，我有丝无奈，“芷晴的唠叨，琪元的爽直，穗穗的温柔，我想靠近，却又害怕，我常常担心会不会因为某句话，又让你们疏远我，那样我就又是一个人，很孤单，很煎熬。彷徨矛盾，于是我就去酒吧，但又怕你们发现后就不睬我，所以撒谎，然后，差不多你们都知道的。”
“该说你什么好？”芷晴抱住我，有些哽咽。
“一一你这个笨蛋。”穗穗撇过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慌张，急忙道歉。
“又来？”穗穗嗔怪，“朋友不是道歉道来的，如果是朋友，就应该会相互理解，是不用说对不起的。”
“我们也该反省的，居然让你有这么强烈的不信任感。”芷晴看着我说，“对不起，一一，口口声声说着朋友，朋友的，其实谁也没懂。”
穗穗说，“还不晚，对吗？既然我们都意识到自己的错了，那么从现在开始，慢慢去理解，不要再说什么对不起，看不顺眼的就直接说出来，喜欢的也大声说出来，吵吵闹闹才是我们405的风格。”
“呵呵......”
“哈哈......”
“从来没发觉穗穗原来这么奔放！”芷晴笑着说道。
“恩，你颠覆了一开始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改口，“哦，不，你从一开始就颠覆了在我心目中的形象。”
“恩？一开始是什么形象？”穗穗好奇地问道。
“小家碧玉。”
“什么？”穗穗忽然惊呼，“我最讨厌的就是小家碧玉。”这回轮到我震惊了，看看芷晴，和我同样的表情，穗穗看着我们俩的反应，一阵摇头，“你们给我反省去！”好吧，角落里乘凉去！忽然明白，又是表象骗人，我们以为是琪元拐骗她才变花痴的，其实她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只是外表看起来文静而已。和芷晴相视一眼，我们看人的水准真是失到一定境界了，怪不得我总是上当受骗，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样算来，一件事情是解决了，虽然并不完美，琪元依旧当我不存在，不过芷晴她们总是开导我，琪元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她也像她们一样伤心于我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表面看来什么事也没有，其实已经习惯于让自己与大家保持一定的距离，所有的感受都是淡的。此外，又加上凌霄的事情，人对于感情，总是冲动的，琪元也不例外，所以我和琪元想要和解，估计要等到凌霄回来，让凌霄亲自解释一下。
我忽然明白，从前那种固执的想法，其实愚蠢的可笑，谁会一直一个人呢，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的人，其实是走不出自己的心，所以看不到别人的关心。进而庆幸，自己还没有愚蠢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也庆幸有芷晴和穗穗她们一直在身边关心我。
就像临别前对凌霄说的那样，我才20岁，我还年轻，为什么要背着以前的包袱走，爸爸妈妈给了我一个新的人生，我就应该重新选择我的生活。
我知道时间会冲淡一切，不停地告诉自己吸气，呼气，忽视，然而时不时还会接收到异样的目光，时不时会听到一些话语，看来，要比想象中的难。
“我这走了才一个月，我都感觉我是从乡下来的，怎么都听不懂他们讲的话了？”看他的表情，应该是看淡了不少。
“你疗伤疗完了？”我笑着说道。
“......”他微微一愣，转头说，“还好。”
“啊，那看样子还不行，那我再等等。”
“什么？”他有些疑惑。
“想叫你帮我向琪元解释一下，她对我们俩有误会，喂，你那什么眼神？又不是我愿意的，她就这么想了，我有什么办法，我解释她也不听的。”凌霄那表情，看着就火大，随即，淡淡说道，“虽然拿着把柄去威胁人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我一向不屑于去做，但某人要是不配合，到最后迫不得已我也是会拿来用用的，毕竟我也不是头一回做坏人了！”说着，见着凌霄的眉毛渐渐挤在一起，我倒是渐渐舒心了不少。
“算你狠！”凌霄一脸奈我无何的样子，妥协，嘿嘿，心里暗笑一声。
凌霄有意无意地提起另一个话题，“丁氏电子要在平安夜举办周年酒会，各界知名人士都有受邀，业内都知道这次酒会的目的在于美国麦斯康顿公司，许多与会者都想来看看在业内传言已久的传奇总裁的真面目，你说，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恩，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看着他的表情，我随意附和着。
“这是招釜底抽薪，还是偷龙转凤？”凌霄看着我，意味深远，“据说美国麦斯康顿公司总裁决定亲自前来洽谈，许多人对这一举动进行猜测，纷纷趋向于这样一个观点，根据先前派驻的中国区代表的市场调查，他们已经决定进军中国市场，而他们相中的合作对象竟然是最有实力的丁氏电子，众人震惊于这家公司的张狂的同时也是相当佩服。麦斯康顿虽然成立不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的实力不能小觑，尤其是成立至今，它的总裁依旧是个谜。你说说，这样的背景能不让人好奇么？”凌霄是学商贸的，对这些东西关注是正常的，可是干嘛突然跟我讲？虽然，虽然我也学一点。
“喂，你自家的事情，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凌霄见我无动于衷，甚至有点不明就里的样子，情绪有些波动，“先前麦斯康顿的中国区代表不是何墨嘛？”我点点头，恩，这个我知道。
“你，真是气死人了！”听凌霄这么说着，我知道他的火爆脾气又被我点燃了，“吴海德该知道吧？”凌霄已经受不了我的白目，听他这么问，我立刻点头，“都知道吴海德是个严谨过分的老头，一般情况下从来不会夸奖人，何墨是他教过的学生中唯一一个被夸赞过的人，虽然只是一次吴海德喝醉的时候不小心吐露的，不过一般人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所以——”凌霄的声音平静下来，没有先前的激动，而我微微低头。
“你其实都知道。”凌霄忽然说，“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面对，唯独碰到他的事情，你选择逃避。”
“凌霄，我们不说他行不行？”我淡淡出声。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不是吗？”凌霄继续说着，我不出声，“而且，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你是不可能躲着不见他一辈子。”
凌霄说的我懂，最近的话题，关于何墨，关于丁家，关于我，真是不可思议，很多原来根本不相关的事情，竟然出现联系，真是印证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一大重要观点，事物都是普遍联系的，而讽刺的是，我竟然唯心地想要去忽视！
“你姐姐丁子璇是他在美国做助教时带的研究生，双方合作也是丁子璇牵头，如今大家已经公认他们是一对，这样的合作在商界看来是天作之合。”
“你是想说，其实那个总裁讲不定就是何墨？！”
“......”他挑眼看我，的确凌霄的洞察力很敏锐，从小叔谈起麦斯康顿中国区代表到现在才四个月的时间，有新闻明确表示中国市场的战略计划时间更短，就算他们的领导者的确拥有卓越的领导能力和准确的预见力，员工也足够优秀，每次都能做准决策，然而面对中国大陆这么大一块蛋糕，以及市场本身情况的复杂多变，实在是无法想象到底得有多优秀才能仅靠一份如此之短时间的市场调查报告就能摸清中国市场的情况，并制定战略计划，而且一挑就挑最大的丁氏电子！如果这家公司真的优秀到如此地步，岂不是早该膨胀到不可言喻的地步？那么——被凌霄这么一说，似乎——
“你觉得我们都能猜到的情况，真正内行的人却猜不到么？”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情！”凌霄这么说着，“这当然已经有人这么猜测了！”
“哦！”7，那还这么神秘干嘛？
“诶，你可是丁氏的继承人之一啊，怎么这么一副白目的样子！”凌霄奚落道。
丁氏继承人？呵呵，真是可笑。
“诶，你——不会，难道，真的？”凌霄见我苦笑，随即一脸不可思议，语气里满是惊疑。
“恩，是呀。”我转向一边，看着远处的空地，“我从来没有想过——”
“你？”凌霄依旧试探着。
“因为我是被领养，我从来就不是丁家人。”转回头，淡淡笑着。
“原来是真的！”凌霄的语气带着歉意，微微低头，“这几天听到的事情比过去两年听到的还要多，还要混乱，我还以为是他们乱嚼舌根，原来是真的。”
“呵呵，很多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地空穴来风。”
“对不起，我还这么试探你。”
“啊，这有什么！”我忽然提高音调，“其实你说的对，我不可能逃避得了，虽然我不是真正的丁家人，但是丁家给了我这个身份，注定我就不能躲一辈子。或许将来，还有可能在同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
“我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因为病重而去世。”凌霄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话，“所以我对母亲的印象淡到几乎没有，而跟我一样大的小孩把我当成是扫把星，大家都说是因为我，母亲才会去世，所以大家都疏远我，深怕我给他们也带来厄运。父亲一个人将我带大，我那时不懂事，倔强叛逆，可每次父亲都只是看着我不语，现在想来才明白，那或许就叫做心痛。后来，父亲操劳过度，昏倒在工作地，醒来告诉我母亲是忍着病痛将我生下来，又一直忍着病痛支撑，只是不想让我的童年缺失母爱，可终究是没有撑过。他还说，他这辈子的遗憾就是没给我一个完整的家，现在又要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他虽然不舍得，但却没有办法，只是希望我能坚强一点，像一个男子汉一样活着。”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哀伤，“可是，我却没能做到他的期望，父亲去世后，我变得更加堕落，抽烟喝酒，打架逃课，一塌糊涂，直到遇上——”我看着他，沉默不语。
“呵，或许不该对你说这些。”凌霄忽然笑笑，然后脸色暗沉，“可是，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最悲惨的人，你以为你生活得多不容易，你以为你有多不幸，可有数不清的人比你活在更无助，更绝望的境地，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无病呻吟，他们那才是真正地与生活挣扎、抗争——对不起！”
“啊？”凌霄忽然一句道歉，让我一愣。
“我......”凌霄微微撇头。“我忍不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但也是事实，我们无法否认，造成自己痛苦的很多事情，责任其实在我们自己本身。”
“恩，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谢谢你。”
“谁谢谁还说不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说着，凌霄摆摆手，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思绪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