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遗物(1 / 1)
百里堇熙与千夜之间现在有些尴尬,看了看已经睡着的百里堇熙,千夜于是便轻手轻脚地想要踱出房间,想要去透透气,因为百里堇熙的话实在让她很不安。她喜欢去那个花园,因为那里只有花和自己,所以便觉得世界一片沉寂,连自己的心也不再烦躁不安。
“你要出去?”百里堇熙看着她鬼鬼崇崇地想要出去,终究开口询问。
“呃,那个,我去散步,一会儿回来。”千夜解释,不知道她今夜到底还该不该在这个房间里睡。平时她与百里堇熙虽然也同一个房间,可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乎对方,也没有觉得不自在。可是,现在似乎情况变了,只要他们俩一在一起就觉得非常别扭。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随意了啊。这样想着,千夜便已经来到了花园。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千夜也已经十九岁的呢。在青楼的时候,千夜无数次地以为自己活不过明天,没想到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却还是没有死掉,是不是老天特别喜欢玩这种让人痛苦的游戏呢!无奈地叹了口气,千夜不知道自己的以后将是怎样的?如今的她似乎每天都不安心,她在担心,在算计,在用尽一切办法去保护自己或者还有别人。
“WewerebothyoungwhenIfirstsawyou,Iclosemyeyesandtheflashbackstarts。I’mstandingthereonthebalconyinsummerair……”清丽的嗓音响起,回荡在夜晚的花园里,显得有些寂寥。眼中是阳台上等待爱人的女子,千夜的嘴角突然带了一抹幸福的微笑,因为唱歌的女子终究是等到了良人,他带她离开,要她嫁给他。
“第一次听你唱歌。”
千夜脸上的轻松表情立刻隐去,她竟然放松到没有发现有人靠近这里,实在是太大意了。她全身紧绷,眼睛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地,从树的阴影里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仔细地看清楚了,千夜才发现竟是掬月。他的黑色长袍与这夜色相融为一体,只有他的眼睛在这黑夜中闪亮的有些令人移不开眼。看来掬月的武功似乎又进步了,他可以不惊动轻歌进入这个花园,而且虽然刚才自己大意,可是即使这样,一般人也是不可能靠近千夜的,而南宫掬月,做到了。
看到来的人是掬月,千夜这才复又靠在亭子上,声音也因夜晚而带了丝慵懒,“你来有什么事?”
南宫掬月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说不清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歌唱得很好听。”
“谢谢,我很喜欢唱歌,这是在芝华潭利的时候学的歌。”
“我很高兴我今天来了,看到你的另一面。从不知道,你竟也可以如何洒脱不羁,率性天真,而且你的嗓音并不算出色,可是却将歌唱得很有韵味。”
千夜笑了笑,“太子殿下,似乎很少夸人。”
“可以当我是个普通人吗?今夜我只当你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希望你也可以把我当朋友。”
“是吗?你当我是一个新朋友还是你口中的旧识,千夜?”
掬月叹了口气,“你非要纠结于这点小事吗?”
“那好吧,不计较了。我,克里斯汀,很高兴交你这个朋友,南宫掬月。还有,我知道自己的歌唱得不错,不用你再夸奖。”
南宫掬月无奈地笑笑,眼前的女子比千夜似乎多了分潇洒自信的气势,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本来以为你会在房间的,却没想到我溜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堇熙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我就一个人到处找,才发现你跑到这里来了。”
“掬月,你话很多嘛!不过,说重点吧,我知道你今天来肯定是有事的。”千夜一语道破。
掬月也不再拐弯抹角,他一定要搞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千夜。缓缓地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卷轴递给千夜,千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这是什么?”
“我弟弟印月的遗物。”
千夜眼神跳了一下,不过却还是勉强镇定,只要一提到印月,她就无法再装下去,因为在印月面前,她才是真正的自己,才是一个无需考虑其他的单纯少女。
“哦,原来是九皇子的遗物,只是掬月为何要把这个东西带来?”
“你不想欣赏一下吗?”
千夜伸手打开卷轴,原本平静的神色再也无法维持,纵然她眼底里的情感一闪而逝,掬月还是捕捉到了。
“怪不晓得你一直将我认作是千夜,原来我与这个女子竟这般相似!”千夜依旧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你不用再装了。”掬月平静地指出。
千夜一怔,暗自惊讶掬月惊人的观察力,本想要死不承认的,可是千夜不想再装了,每天装另外一个人,真的是很累很累。随即坦然一笑,“掬月,你还是原来那个样子,什么事情都能够一眼看出破绽。只是,印月什么时候画的这副画?”她不记得印月何时画过这样一副画,画中的女子显然是她。只是那时候的她还是长长的黑色头发,如今已变成了红艳似火的红发。画中女子最爱的是银白色的简单衣服,如今她那些银白色的衣服全部压在箱底,就像是自己遥远的记忆一般,不敢触碰。画中女子笑靥如花,如莲花一般清丽,仿佛还散发着微微的香味,而如今的自己像是一株沙漠中的刺棘,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娇弱,若有人伤她一分,即使她不十倍奉还,至少也会全部还给那人自己所受的苦。
“那是印月在揽月阁教你法术的时候,你记得揽月阁有一块开阔的地方,里面全是鲜花吗?”
“嗯。”千夜看着画中的美景,想起揽月阁的那片鲜花,如同是冰天雪地似的揽月阁里一朵温暖的花,似乎不合乎情理,可是那朵花却依旧开在风中。
“那块地方是印月种的,他其实并不喜欢宫中的生活,也不喜欢揽月阁整日打打杀杀的生活,所以他就种了那一片花海。当时开玩笑说是以后用那一片花海追女孩子。”想起印月,掬月脸上的棱角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没想到她那时候就暗恋我了啊,还偷偷地画我。”千夜笑嘻嘻地,故作轻松地道。
掬月看了她一眼,“你不用假装开心,不过你说的也对。他从很早就喜欢你,我早就看出来了。从他第一次见你,他就对你很有兴趣,我当时以为他只是喜欢和原来一样,习惯于对每个人好而已。不过后来,我很清楚他喜欢你。可是他自己并不清楚,他从未喜欢过人,所以也不知道喜欢到底是什么。而且他是觉得亏欠于你,所以只是一心教你法术。”
千夜只是静静地听着。
“你经常做噩梦吧?”
千夜一惊,掬月这也知道?
“我有一天凌晨的时候从外面办事回来却看见印月,很好奇凌晨的时候他怎么不在睡觉,于是我便叫住了他。他说他其实刚才去了你窗户外面,开始是因为想看你这样冷漠的人睡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会不会也是寒着一张脸,所以便去看你了。”
千夜无奈地笑了,印月总是这个样子,说他可爱吧,却明明又有成熟的感觉。
“不过我想,他只是想去看你吧。因为你睡觉的时候不会恨我们,他想看到你没有恨意的脸。”掬月略有些无奈地说,“不过他听到你在做噩梦,然后他便从窗户那里进去了。他说看到你在梦里心痛的表情,他便更加憎恨自己将你带入了无休止的争斗中来,于是他,”
“他怎么了?”
掬月想了想,继续道,“他便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再次睡着。”
千夜想起那一次她的梦,似乎有个人像颜楚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所以她便渐渐地不再害怕,最后又睡着了。本来以为是自己的一个梦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那个人不是颜楚,竟是印月。眼泪不禁上涌,千夜扭过头,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终于让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你到底想怎么样?”千夜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理智地问道。
掬月一愣,千夜居然那么快就从悲伤中恢复,如此冷淡的口吻让自己措手不及,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与她就只剩下回忆,如今的他们中间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隔阂。
“我想堇熙娶明月,其实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妥协来求我,然后我会要求你说出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你竟然毫无动静。”掬月不得不承认,千夜总是让他发现一个又一个关于她的未知领域。
“所以现在你的计划成功了,我承认我是千夜,你的目的呢?”
“难道你就不告诉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掬月有些痛心,千夜不想与自己有什么瓜葛,她从不愿意将自己的经历告诉自己,除非自己将她逼入死角。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再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而且我想你今天不是想来了解我是如何逃过死亡的吧,掬月,你如今竟也变得拐弯抹角了。”千夜冷冷出声,不禁让掬月觉得原来千夜竟比自己更无情。只是他不知道,无情是要对无情之人,而对有情之人自然要做有情之事。
“那日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中间肯定是有人算计我。”掬月急忙出声解释,他没想到有一日,他也会如此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所以他一定要逼她承认自己的身份,然后自己要亲自向她解释清楚。
“不要啰嗦了。”
听到这五个字,掬月不知该如何反应,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宫闱之内,他应对自如,无人能及。而在她面前,他如此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所以他没了分寸,失了自信,最终换来她的五个字,不要啰嗦了。掬月久久不能出声。
“掬月,我不是傻子,那事有蹊跷,你不用再解释。你只要说出你的目的。我要回去休息了。”
“哈哈哈哈……”掬月终究是笑,笑得心痛,却不敢流一滴泪。他是太子,是帝王,更是一个男人,纵然如何伤心,他都不会在人前流一滴泪,即使那人是自己最爱的女人。
他握紧拳头,稳住心神,骄傲的他不容许任何人看轻他。漠然的声音,一如当年,只是多了几分悲凉和威严,“堇熙娶明月的事还是要进行的,至于如何解决就看你们自己了。我不会为了你而损皇家利益。至于我的目的,在你们的决定之后,我才能做出决定。你,是留是走,我的决定也自然有所不同。”
“画、可以给我吗?”千夜仿佛没听见掬月的话一般,只是犹豫地问出了这句话。这在掬月的意料之中,他本来也是要将此画转交给她的,只是听到她向自己要画时的口气不再冷硬,他竟然觉得无比心寒。是啊,千夜可以对自己无比绝情,可是一旦涉及印月,她便顿时温柔起来。
“给你。”掬月已无法再多说话。
“谢谢。我要回去了,太子殿下国事繁忙,也请早些回去休息吧。”说完,千夜便转身没入黑暗之中。掬月看着她绝然的背景,硬撑着的他,颓然坐在亭子之中。爱上不爱自己的人,结果只会是受伤。他一味故作坚强,可是她觉得自己无情。她从来没有看见自己为她柔软的心,因为柔软,所以被她刺得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