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退朝后，百官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萧遥一人往大殿外走，爱财的她也只是瞥了一眼金灿灿的朝殿。
她虽爱财，可她爱凭自己能力赚来的钱，别人怎样与她无关，她生就一副冷性子，就算是有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在她面前也能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萧遥！”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彼时她正在思考皇帝为何要她去太学，虽有些高官的子女也能进宫中的学，但皆是嫡出的子女，庶出的子女少有能进皇学的，嗯——几乎是没有，若是因着她就出了这么个主意就让她去上学，也不合情理，她真真是搞不懂。
“你倒是端起了架子，虽是被皇上赞赏，你也需得记住，你是我女儿！”那萧复生脸色极其难看，加快了步子立在了萧遥面前。萧遥起先愣了一下，半饷才回过神来，脑子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人喊她的名字，这种感觉就像是听觉神经中枢传得很慢，要几秒大脑才能反应过来。
她先是不言语，之后缓缓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你三年前曾说过，你没有我这个女儿！”
这么个坚定忿恨的眼神让萧复生一时说不出话来，萧政赶了上来解围。
“遥儿，再怎么样你都是萧府的人，这是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的事实。”萧政看着他这个妹子身子明显地一震，有些不忍：“你不能如此背上不孝的罪名，你现今，荣便是我们萧府的荣，辱亦是萧府的辱，这些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因他实在佩服萧遥小小娃儿竟能在殿上说出那样一番话，心下更是喜爱这个妹子，只是这个妹子三年前出了那样的事，那时他在别地习武，同现在的四皇子是师承一派的。
萧遥低着头，似在思索着什么，小小的脸上眉头紧皱着，让人不禁笑她少年老成，可实际上，她却比饱读诗书的贤人还聪慧万分，下一步怎么走，她自有分寸。
“放心，娘亲当初受了你的恩惠，我自会给你们做足面子的，你们，不就是想要我这么做吗？” “这……”话说的太开了倒不好听，可事实上也是这个意思，萧政脸上有些许尴尬，他竟是给一个小女孩弄得说不出话来了。
“哼，你别以为得圣上器重便因此托大，指不定你只是忽然蒙对了这次，替我们萧家解了围，难保你是不是个奇才。”萧复生始终难以相信一个小女孩能有那么聪明的脑袋。
萧遥无所谓地耸耸肩，扬声道：“你不信也无所谓，谁让你是我爹呢。”
这么一来，往外走的官员都知道他们父女感情不大好，摇摇头叹道萧复生太不知足，若他们有个孩子也能像萧遥一般让皇上都称赞的少年奇才的话，嘴都会笑得合不拢，唉——
“你……”
好心些的年长官员特地走过来作揖解围，“萧大人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女儿。”
“是啊，是啊。”
“就是，我们都羡慕您上辈子积了德，得了个奇女儿。”
萧复生尴尬地笑，少不了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萧遥不大不小地打了个哈欠，还不忘用手轻拍拍自己张大的嘴上，这下萧复生的面子就有些挂不住了。
“放肆。”
萧遥没看他，装模作样地作揖。
“民女年幼无知，亦没什么家教，还请诸位大人不计小人过。”意为萧复生管教不好。
萧复生哪里听不出来，不由大怒，甩袖离开。
旁边几位大臣就甚是喜欢这个娃儿的，若她这副样子在别的五岁小孩儿身上就觉得是装老成，偏她使出来，就再贴合不过了，她就是天生的这般不羁的。
五岁，萧遥被冠上“奇女子”之名，随之而来的还有“怪才女”，她从不束发，一头黑发垂地，无任何珠钗宝饰，行为举止更是不成体统，坐无大家闺秀之象，行无小家碧玉之姿，走路手臂甩的幅度老大，坐着更是要将一只腿挂在椅子扶手上，斜来歪去，只因她母亲不愿她多受束缚，比男子还无礼三分，管教上面，她自信孩子懂事，只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一切都随她意。
“娘亲！遥儿回来了。苗姨、苗姨！”
萧遥一进院子，就叽叽喳喳地喊，非得让整个院子都闹起来，连带着鸟儿也扑扇起来。
“遥儿，怎么去得这么久，担心死我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苗姨，娘亲呢？”萧遥浅笑着，她进了院子才能让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在外人面前她始终是一只懂得自保的刺猬。
“嘘——她睡了。也是等了你很久，连午睡都没睡好，方才好不容易合上眼的。”
萧遥眨了眨眼，噤声地点点头，碾手碾脚的走来走去。
“呵呵，你不用那副样子来催我笑，夫人本就晚上少睡，怕是她睡得沉了，如何也醒不过来的。” 萧遥抓抓头，嘿嘿的笑：“还是苗姨聪明，看穿了我。”
“哼，你那点心思还是瞒不过我的，若是你日后大了，怕是也难找个人家的。”她确实为这件事烦心不已。
“呿，我才多大呢，还烦你想这件事，便是你思了春，左右想让我给母亲提一提。”萧遥大笑着打趣苗姨。
“你这娃儿真真是看不出是个五岁的模样，把那聪明劲儿全用来笑我了。”苗姨脚一跺：“我只求着把你养大了送给人家去祸害，那还能想别的，更别提找夫家了。”
“苗姨这是怪我耽搁了你，我可受不起，罪过了。”萧遥又是笑，笑得也忒坏了。
“你有什么罪过的，看你大了怎么找人，瞧你瞧你，坐不成坐相，站不成站相的，还有呢，你莫不是打算大了嫁人了也不绾发吧。”苗姨对她不束发这点颇为不满，女子爱美，这样随意，日后如何嫁人？
“这有什么不成的。”萧遥把手往脑后撑着，直直往后倒去，躺在了草丛上，上有桃树遮着阳光，风吹过，桃花悠悠地落下，落在她雪白的衣衫上，更是撑地她这个娃儿娇嫩可人。
“遥儿，你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幼时便如此好看，大了就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了。”苗姨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打乱了那一幅如画的美景。
“嗯——” “你相貌像你娘一般好看，却是更胜几分的。”她有聪慧的心和朝气的笑颜，让人一看便忘不了。
“苗姨，生了好相貌就不怕嫁不出去了，至少我还占了脸皮的便宜。”萧遥淡淡地说，有些倦意，竟是把要紧事给忘了说了。
“莫要在这里睡。”苗姨嗔她：“仔细受了凉。”
“无妨的，哪儿那么娇贵——”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桃之夭夭，树下躺着位美娃儿，深深睡了……
“皇上，本宫猜不透。”
说话的是位婉约的妇人，长发被挽起，金簪银饰，一身黄袍绣凤，那金丝绣出的凤凰意欲展翅，栩栩如生，妇人言行举止莫不高贵典雅，眉眼间透露出无限的温柔，俨然是皇上深爱的伴侣，六宫之主——当今皇后。
“如何猜不透？”皇上转过身握住皇后的手，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十年夫妻，到如今还是一般甜蜜。
“为何让那小娃儿入太学？”皇后生了疑问。
“今日你怕是躲在后头看了那小娃儿了吧。”皇上大笑：“你竟是糊涂在了这里。”
皇后略不在意，只是露出欣喜之色：“这娃儿太可爱了，让我喜爱的紧，只可惜不是我的女儿，还有，她真真是聪明，我看着她，她与皇上对话的时候，没有寻常大臣家的孩子那般畏惧，怕是知晓你言语中有‘阴谋’，眼珠转呀转的，心思倒是一样难猜。”
皇后实在是喜欢萧遥，说话的时候还紧紧捏着皇上的手。
“嗯——实在是天生奇才，她今日的一番话，实在是让朕也不禁佩服。”皇上暗叹，可惜不是个男儿，不能为朝廷效力。
“女子如何，尚能忧国。字字铿锵，真可惜了女儿身。”皇后也是这般：“不过也好在是个女儿，不然，入了皇学本宫也好借机与她多亲近。”皇后依旧是年少的那般淘气，孩子都那么多个了，也还愁没有萧遥那样的小娃儿的。
“你可知，她这法儿是给朕下了个套，不然朕为何让她入学。”
“哦？”
“她让萧家账本转入萧夫人这一手实在是高招，若寻常人，也晓得家中只要退了权力便可保全一家老小安全，可这让朕能让他们实足告老还乡，也落得个寻常百姓，可偏她多了这一手，你想，账本入了女子那里，不就摆明了他们问心无愧吗？若朕依旧削去萧复官职，取回萧政兵权，倒让朕得了个‘昏君’的称号，他萧家一家为朕尽心尽力，若真败倒，更是让文武百官对朕颇有怨言的。她这个套就是给朕下的，她比谁都看得远！” 皇后惊叹“竟有这么个弯需转。”
“嗯，你别看这桩事容易办，其中的道理倒是少有人知晓，当初朕也是苦了许久才透过来。”皇上暗自摇头“若她是朕的女儿，哦，不，是朕的儿子，这天下必得一明主。”
“萧复生倒是修够了这福气。”
“是了，朕让她入皇学，一是想以她做表率，让皇子公主学着些，二是那些个人都是傲世轻物之辈，仗着朕是他们的父亲就目空一切，以为天下都是围着他们转的，让他们磨一磨气势，再来，朕也是想让那个萧遥收敛些，毕竟她也傲……”
“呵呵，皇上，怕是要说她的傲不同吧。”
“正是的。”
“嗯，她是说不出来的傲，并非恃才傲物，只是那股子气性，实在是让人折服的。”
“这么个娃儿，真不知大了会如何。”
“皇上，我们不也有个这么个让人头疼的孩子吗？”
“嗯，你说的也是，他们俩倒是像极了的。”皇上忽瞥见皇后神色莫名的笑：“你不会是……”
“娘亲，我竟是忘了，皇上让我去太学呢。”
“你进太学？那都是些皇子公主和高官下宠爱的儿女才能进的去处。”
“谁知道，怕是他想收拢我。”萧遥耸耸肩，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莫要不在乎，你向来不守规矩，若是惹恼了皇子公主什么的，这可如何是好。”娘亲颇有些担心了。
“不会的，皇上即是让我去，就定会保我安全。”她眨眨眼：“他定不会让我有什么事的。”
经萧遥的肯定，秋初落就不担心的，她向来信任萧遥的判断：“若是你说了，便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你还需得少露锋芒，毕竟皇子公主，都少不得娇惯的。那些人——多少都惹不得的。”她的眼神似远似近，仿佛想起了什么往事来。
“这是自然的，我会注意的。娘亲。”
“还有，那日你要屋子，是要做什么？莫不是真想开店做老板？”五岁老板，秋初落忍不住笑，女儿的能力她是不怕的，只要她开心，只要她逍遥，她便处处随她去。
“有何不可？”萧遥轻笑，扶着娘亲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