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事无补(1 / 1)
晚餐过后,颜妍跟着沈立威上了楼。
沈立威慢慢打开了一扇房门,里面漆黑一片。但是陌生却森严的气息让颜妍心里蒙上了一层雾蒙蒙。
沈立威长驱直入走进了房间,颜妍倒吸一口冷气,站在了门口:“爹地…”她闻到了房间陈旧的气息,还夹杂着冗长哀怨的故事,让她止步不前。
“开灯吧!”沈立威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阴沉无力地说。
颜妍伸手恩摁下了墙上的开关,房间一下子变得通亮而厚重。昏黄的灯光照在房间里,斑驳了墙面上的每个倒影。
颜妍环顾着房间。尊贵气派一尘不染,但是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能感受到房间主人遗留下的飒飒威严,让她觉得拘谨。
沈立威慢慢转过身,面对着书桌上方的墙面的那张大幅油画像。他的眼眸拼命闪动着,像暗夜里的两苗烛光。而内心仿佛正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颜妍慢慢走到沈立威身边,顺着他的眼眸望向那幅油画。油画中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骑着白马。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和诚亚如出一辙。他穿着尊贵帅气的深蓝色中世纪骑马装,带着拿破仑式双角帽,洁白飘逸的羽毛高高一束,在马蹄扬起的瞬间飘散在空中。他英宇的剑眉,高挺的鼻梁,一副驾驭指挥千军万马的霸气凌然。他从容淡定地露出微笑又是那样上善若水。颜妍看着油画,觉得那样熟悉又亲切。
“这就是徐爷爷吧!”颜妍感慨地看着油画,徐正天果然名不虚传,竟是这样气度不凡。诚亚帅气的外表聪明的头脑还有天生的王者霸气,都来源于他。颜妍端详着油画,仿佛都能看见他当年的风采奕奕。
“静妍….人的一生中要做很多决定。但是每一个决定的背后就决定着你完全不同的人生…”沈立威百感交集地开口,他的声音开始颤动。因为这句话曾是徐正天坐在这张书桌前同样对他讲过的话。而那时,他已经被仇恨蒙蔽,完全没有想过这话背后的含义。而现在,他想将这句话送给颜妍,因为她同样面临一个巨大地抉择。
颜妍慢慢地转过脸看着沈立威霸气依旧的脸庞,只是上面的哀默动容了那份沧桑。往事不可追,能让他欣然回忆的往事已经所剩无几。
选择…….
她选择的人生会在多年后让她感到怅然若失吗?颜妍抬起了眼眸,望向那幅画,目光却空灵悠远。
沈立威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踱步走向书桌,而那只纹路清晰地大手却在靠近书桌的第一刻,触碰到了它早已冰凉一片的桌沿。沈立威放慢了脚步,但仍是绕着书桌缓缓的触碰滑动。他仿佛想去重新感受徐正天曾残留下的气息和余温。可为时已晚。
颜妍看着沈立威落寞怅然的背影,心酸不已。此刻的他像是一个曾犯下滔天大罪的孝子,在用最后一丝良知缅怀着自己的父亲。他一定深深责备着自己,却又是那样了然无声。他该用怎样的意志去压制自己?还是说,真正的痛其实来得很轻,没有声音?
她慢慢跟上他的步子,却不忍打搅他。他一定在心中倾诉着什么。
颜妍扭头瞥向那张大气的红木书桌。还放着笔墨纸砚。看来徐正天生前是一个书法爱好者。而在书桌的左上角立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一个只有5、6岁的小男孩儿抱着皮球,站在草坪上灿烂的笑着。他天真无邪的脸上还是能清晰可见他精致帅气的五官。身旁将他搂在怀里的是已经年迈的徐正天,尽管一头华发,但仍旧神采奕奕。他温暖宠溺的笑着,幸福尽显。
颜妍心里咯噔一惊。那个小男孩儿是诚亚?原来他小时候是这么可爱。在徐正天的宠爱下他应该过得很幸福无忧吧。
“我欠徐家,欠诚亚的太多….”沈立威似乎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他沉沉地感叹,竟带丝丝着哽咽。
“爹地….”颜妍望着沈立威,眼眶里盛满了泪水。
“静妍…你出去吧。爹地想一个人静一静…”沈立威无暇应对地闭上了眼,固执地蹙起了懊恼的眉宇。
颜妍没有再争取,她转过身,不放心地退出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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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花园里。
诚亚和天楸并肩而站。寒风中,微光下。两抹带着敌意的身影拉伸相叠。他们都幽远地看向远方,全力以赴这场谈判。
“什么事?”诚亚锋利了冷眸,桀骜的问,“秦氏企业的股权转让书我会在回国之后发给你。”
“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天楸微眯了一下双眼,坚定地说。
“说。”诚亚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屑。
其实如果他们中间没有夹着颜妍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水火不容。他们很默契地欣赏着对方的能力。如果没有颜妍,他们甚至可能会成为知己好友。可是,感情的战场上,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离颜妍远一点。几天以后,她就是我的太太了。”天楸扶了扶眼镜,果断地说。
“你也知道是几天后,几天可以改变很多。股市里摸爬滚打,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秦大总裁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诚亚的脸上浮现了不屑的冷笑。
“你以为你几天就能改变颜妍的选择?你太不了解她了!”天楸以更大的讽刺回击诚亚。
“不了解她的应该是你。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她要的幸福只会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诚亚并不为所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颜妍,这件事毋庸置疑。
天楸一下子慌了神,而愤怒却冲进了他的眼底。他在炫耀吗?还是说因为他明白颜妍会深爱着她所以他那么狂妄自负?
他猛地上前一步,挥舞起拳头,狠狠打在了徐诚亚脸上:“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这么不珍惜她吗?你才这样狂妄自负地认为她必须留在你的身边?你才会这样对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突然被袭的诚亚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强劲气息,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松了松领口。露出了阴冷地笑容。下一秒,同样朝他的脸上打过去:“那你又算什么?明知道她不爱你却硬要霸占着她的人?她对你来说不也是一件东西吗?”就在这时,诚亚想起了颜妍的那句话。他想到秦天楸可能已经拥有过颜妍,更是瞬间像火山喷发一样,不可抑制。
两个男人大打出手,顷刻间扭打成一团。
“我爱了她整整八年!我不能再看到她被你伤害,我要保护她!”
场面混乱,在寂静的花园内,他们咆哮着。
“八年很长吗?我们相爱了10年!”
“那你为什么要伤害她?为什么那晚你不带她走?你要将她一个人丢在街上?你知道她当时多害怕多绝望吗?你根本不配说爱!”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插手,你也管不了!”
“我凭什么不能管!她是我这一生的挚爱!”
“你不过是不甘心而已!你根本就没有能力给她想要的!你是放不下她还是放不下爱了她那么多年的自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自欺欺人!”
诚亚的伸手明显要好很多,扭打之际,天楸处于劣势。但是他的话才是最重磅的杀伤武器,一字一句打中天楸的心,让他鲜血直流。转眼间,天楸已经仰卧在地。
“住手!”突然,颜妍的低吼在诚亚身后响起。她刚刚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他们扭打成一团,而天楸一直处于被动,最后被徐诚亚打倒在地。
她愤怒而激动地冲到徐诚亚面前,望着他那张阴霾的俊容怒火中烧。她用力地推了徐诚亚一把:“徐诚亚你干什么?你疯了吗?太过分了!”颜妍即刻转身奔向天楸,她心疼而愧疚地扶起天楸,淡淡的光线下还是看见了他肿胀的嘴角还渗着血渍。
“天楸你没事吧!”
“我没事!”天楸随意地擦了一下血迹,淡淡地安抚颜妍。
“还说没事!都肿了!过几天就是婚礼了,我陪你去医院吧!”颜妍看着他的嘴角,内心一片混乱。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大打出手?可是,有一样很明显,那就是徐诚亚在欺负天楸。他仗着自己的力气和身手,霸道无理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为什么她和他之间总是时间不对事件不对,然后兜兜转转个不停?她好累。
徐诚亚冷冷地瞥过一眼,看着她关切的样子,眼底暗涛汹涌。他也被打了,她完全视而不见,整颗心整个人完全向着秦天楸。他感到的是她的背叛!紧接着是更浓烈的气急。
“天楸我扶你进去吧!”颜妍用力扶起天楸,对诚亚视若无睹。
诚亚一下子爆发出他的怒气,他冲上前一把抓住颜妍的手臂:“不许走!”他沉沉地命令着。
颜妍冷漠地试图甩开他的手,浑身上下散发着疏远的气息。此时的徐诚亚像是一年前那个装作失忆的他。桀骜狂妄,不可触犯。颜妍扭过头望向天楸:“对不起天楸!我们现在进去上药,希望不要影响婚礼才好。”然后她扭过头看着徐诚亚:“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会嫁给天楸。请你放过我们!”
“住嘴!沈静妍你一定是疯了!你只是在可怜他!”诚亚瞧见她一心向着秦天楸,竟在这个时候下定了决心。他胸闷到不行,酝酿中的另一座火山又将喷发。
“疯了的是你!我承认我们沈家欠你的很多,但是又能代表什么?我难道连选择跟谁结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徐诚亚,停止吧!我们之间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于事无补了。”颜妍怔了怔神,只觉得头痛万分。她麻木的对上徐诚亚的眼神,那副淡然的样子已经跌入绝望深渊的底端。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才重新开始为什么就于事无补了?诚亚听见她的话顿时闷住了。该说什么,他早就无言以对。他只是不相信就这样结束….他的目光一直紧紧锁住她,而手却渐渐松开了。
颜妍沉了沉气息,扶着天楸,漠然地走进别墅。
暗淡中,诚亚的身影被落寞拉得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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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中,颜妍正小心翼翼地给天楸上药。
昏黄的灯光下,天楸看着颜妍专注的样子温柔而焦灼。他想到那个刚刚为他呵斥徐诚亚的她,心中流过一股温暖。
【你只是在可怜他!】忽然,天楸想到诚亚那句话,郁闷到不行,刚才的那股温暖一扫而尽。
“丝——”他忍不住疼痛,敏感的向后躲了一下身子。
“对不起!弄疼你了!”颜妍皱起了眉,懊恼地说。
天楸一把抓住她握着棉签的手,顾不了那么多:“没事!你别担心!颜妍,你告诉我!刚才他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颜妍心虚地低下头。
“你是在可怜我吗?”天楸毫不避讳地问。
颜妍的心重重一沉。可怜他?是吗?她不知道!可是,她有什么资本去可怜别人?明明最可怜的是她自己。谁还有她自己可怜呢?就是因为她太可怜,才会哀求天楸娶她。才会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面对诚亚。颜妍死死咬住唇,毅然坚定了目光:“没有!我可怜的,是我自己!”
天楸听见她的答案一头雾水,愣在了那里。
搅成一团的浆糊塞满了整颗心,粘连一片。都可怜,都受伤,都混乱,都无奈….
就像她说的一样,做什么说什么,都早已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