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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慧出去后,他们倒没有哄堂大笑。待手下人各忙各的去了,只有他们两人时,师爷说:“老三哪,你真想报这仇?”
老三坐下,捶了一下桌子,恨恨地说:“当年黄佩玉黄爷死后,应当由我坐上海洪门第一把交椅,竟然被阿其夺去。阿其全靠这个女人在背后撑腰,竟然拉上租界的洋人来一起抬,让他坐了工部局华董这个位置。”
“老三,我劝你消消气。十年前黄爷去后,洪门债务纠缠,眼看无法脱身。当时约定有理财办法的人,为龙头老大。这个阿其和筱月桂敢豁出身家性命办银行,是铤而走险之举。黄爷留下的一屁股乱债弄清之后,倒是我顶着不办,没有给阿其行扶香主登山之礼。人家也没有逼我们行大礼,正式开堂收门徒。”
老三站了起来,说不管你有没有给阿其开山堂,别人都说阿其是上海滩第一闻人洪门山主!这可不行。这对狗男女,借我们的名义行其私利。这是偷梁换柱冒充!
师爷叹口气,说我们至今还在烟赌娼旧行业里收保护费,几十年也没多少变,没有多大出息。洪门已经不像梁山有什么第几把交椅,人家凭本事做银行、交易所、航运、电影公司,这些本来就不是洪门地盘。
三爷愤怒地说:“师爷,我看你也老了,血气也少了。人家当上海第一闻人,我们只落得一点残汤剩菜。你受得了,我们洪门老兄弟受不了!我们至少得煞煞这对狗男女的威风。我对你说过,我很怀疑黄佩玉是这个女人耍计炸死的。”
“当初我们不也怀疑常力雄是黄佩玉设圈套打死的?黄佩玉把洪门的钱全用去贿买权力,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师爷摇头叹气,“你要明白:现在的上海滩,要有钱才有权。谁最有钱,谁就是真正的老大。哪怕杀了筱月桂和余其扬,没有钱一样没用!那时人人都看清洪门是空门,怎么办?”
三爷说:“难道我们就干受气不成?至少我们不准他打上海洪门的牌子!”
师爷冷笑了一声,“我倒从来不曾听见他打这个牌子,只是别人说他是洪门老大,他不否认。这可拿他没办法。有人说你是上海洪门老大,你怕也不会否认。”看到三爷依然气不平的样子,他说,“好吧,我们就借刀杀人一次,跟这对狗男女来个讨价还价。好好想想,做到哪一步,达到什么目的。”
他在天井里背着手踱步,一边自言自语:“这个上海,也就是怪,江湖义气一到此地,就成了阴谋诡计,洪门兄弟,也能反目成仇。”
当天夜里,差不多午夜时分了,满街的法国梧桐树在路灯的照耀下,看不出那白天的嫩黄。常荔荔车停在路边,跳下车来,高跟皮鞋踩着树叶,套着白银狐皮大衣,里面却是很单薄的短长裙,她推开空心花纹的大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