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1 / 1)
余其扬站起身来行礼,一边说:“多谢六姨太,却之不恭,今晚真的有事。”
黄佩玉送走客人,也过来招呼他,两人一起往走廊里端的会客厅走去。刚坐下来,六姨太亲自将余其扬的茶水送到,这才关上门离开。
余其扬对黄佩玉说:“本来柿子拣软的捏,结果捏到一根钢针。这个乡巴佬本地滩簧的主唱兼老板,你知道是谁?”
“谁?”
“就是当年一品楼那个小月桂!”
黄佩玉惊奇地说:“那个常力雄胡乱拣上床的乡下丫头?”
余其扬点点头。沉吟半晌后,说她现在不肯善罢甘休,闹到报纸上去了。今天中午,还派人送口信来,说是要黄老板亲自道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那天看到我。她完全明白我的背景。”
“这个戏子好大胆!”
“我看她不是想要你道歉。”余其扬进言道,“她对报刊有意说得危言耸听,闹个沸沸扬扬,是想找你吃讲茶,谈条件。”
黄佩玉惊奇得眉毛竖起来,这个戏子不要命了,只要他吐口气,她就在上海滩没了影。
余其扬却说:“我看她有意在护着我们,跟一家家报纸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有点你黄老板的名字,也不说是我带的人。”
黄佩玉想想,和颜悦色地对余其扬说:“行吧,好男不跟女斗。我就去向她‘道歉’。一个戏子,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倒要看她什么钢筋铁骨!”他搓搓手。
“她只说与工部局论理,一口咬住是工部局弄出来的事。”余其扬加了一句,“好像是明白人。”
黄佩玉感兴趣地听着,“好好!你给她再弄几家报纸去!让她代为闹一场。”他想了一下,对余其扬说:“上海滩一闹,这个混蛋高鼻子也只好停止唱高调。我们再把上缴给工部局的娱乐业管理费,每月增加到二万,他应当满意了吧。”
“老板好计谋!”余其扬说,心里格噔一响:看来这筱月桂还真的能一刀见血,出手快得叫人眼睛都跟不上。他想起常力雄的话来,帮会提供了尚且过得去的秩序,上海各国租界当局,明白靠帮会处理治安,而不与中国衙门或军阀合作,确实精明之极。这下,工部局就得更明白这个道理。
黄佩玉转身往外走,好像自言自语:“我一直也不懂当年常力雄怎么会看上一个乡下丫头,也不怕人笑。他英雄一世,怎么会迷上她,我倒要见识见识。”
一个月后的观艺场,座无虚席。所有的票全部售出。
台上在上演一出新戏《离婚怨》。这是上海地方戏第一出全场西装旗袍剧。戏里有说有唱,婚前曾追求她的某恶棍纠缠不休,下迷药把她诱到手。此后,男的在外有了相好,夜不归家,女的坐在榻床上,拿一本《西厢记》等男的回家,唱一段抑抑扬扬的“反阴阳”:
我好比,
黄连沐浴一身苦,
恨只恨,红颜多薄命,
难免左右邻舍闲话多。
谁知平地起风波,
暗下迷药糟蹋我,
我正像湿手沾上干面粉,
唉,这种日子叫我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