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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省钱,他们从最便宜的兴隆客栈搬出,就在台上搭地铺。经常挨饿,有了上顿无下顿。有时她外出,回来正撞上如意班吃完饭,徒弟们给她留着一份,她见有的人肚子仍未饱,就装着吃过饭的样子,让手下人多吃些。
万一戏无人看,那后果实在难以设想。
筱月桂额头上汗水都沁出了。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新黛玉说。
“没事。”筱月桂闭上眼睛说。
“我还是老话。我算是女人中胆子大的,你呢,你比男人还会铤而走险。你是知道的,我再也无能为力帮你了。”新黛玉说。
筱月桂听到戏场里人声开始嘈杂起来。她睁开眼睛,到幕布前,拉开一道缝,朝外看了一眼,座位上有好些人了,坐了大半满。她顿时放了心,看来她的留客之招还是有用:今后可以多唱一会儿《采莲苔》,还可以把《采莲苔》编出一些情节,就更能拉客。
筱月桂转身走到新黛玉身边,“姆妈放心,我不会说自己是一品楼丫头出身,不会糟蹋了你的名声。”
新黛玉摆摆手,“不提,不提!什么一品楼?早就走下坡路了。”她站起来,与筱月桂离得极近,“给姆妈看看,枪伤现在怎样了?”
筱月桂看看新黛玉,就脱了外衣,着小衣露出左肩膀,上面刺了一朵月桂花。新黛玉吓了一跳:“女人文身!”
筱月桂低下头,说不然怎么办?跟每个人讲老故事?还有多少人记得常爷?
新黛玉也伤心了,眼睛一红,说:“早就改朝换代了,常爷送了一条命,落个什么好处?”她看着筱月桂,感动地说,“你始终未对外说常爷,也未借此做事,真是难得!真是难得!”
可是新黛玉那天并不想留下来看演出,说是心里悬得害怕,还是不看这种戏为妙。刚一开演,新黛玉就走了,果真未看一眼。筱月桂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知道新黛玉这种丝竹评弹高手,嘴上不说,心里总是看不起本地小曲,认为是她这种乡下丫头混饭吃的花招。
《阿必大回娘家》开演了,一个有小儿子的“婆母”,不让童养媳阿必大回娘家探望,两人闹成一锅粥。筱月桂自然是演婆母,她是戏班子里年龄最大的,这个婆母角色也最吃重。
开场是一段“汪汪调”:
冬天日出黄枯枯,
李家娘娘想家务。
当家人名叫李九官,
时常出门贩猪猡。
筱月桂唱的女丑角,让全场笑得大开心。但是筱月桂突然觉得窘迫万分,连她都知道这唱词实在是土头土脑过了分。就算求通俗易懂,也不能唱出“贩猪猡”来。一场唱完,虽然观众喊好,她却垂头丧气。
她感觉她的地位,比当丫头时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