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惊雷二度(1 / 1)
他字字句句仿佛都有了重量扣在我心上,让我一时头晕目眩回不过神。
相处这些时日,怎可能体悟不到他的用心,现在忽然间将一切说明了,只让人手足无措。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虽然掩饰不住羞怯,但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周围盘桓着的近乎灼热的气息还是泄露他此刻的热切和激动。连同我,也不受控制的让某些复杂情绪满溢出来。
可是,在这些莫名的情绪中,占据我大半心神的却是在这遥远时空中独自生活多年的孤独,对这孤独和不适的忍耐,以及思家的心切。
牵着白河的双微微颤动,我将眼睛移开望向前方的地面,地面上落满了苍树叶子,如同这古老时空中一般有种斑驳沧桑的端庄,时刻提醒着我,这里的一切都与我相悖。
“青山杳杳,流水迢迢,陌路殊途,生生相错。”
我不再抬头看他,牵起了白河从他身边走过,他松手放开了我。
良久,只听见他声音从后方传来。
“如此,你既已表明心迹,我这便。。。这便向大家撤回礼聘吧。子归,夜之将至你于林中何处藏身。大家找你不过此事,你不必惊慌。”
闻此,我停住脚步,终于回头看他。
他站在昏昏夜色中,虽然眼中掩饰不住的透出的失望,可仍是那么英气逼人。
我牵马往回走到他身边。
“君白,我。。。”
“你也不必歉疚,男女□□我虽不太懂得,但大概本应如此了罢。”
“但,子归,你可否许我一件事。”
我看着他的眼,他眸中的那汪泉水似乎流动起来,合着眉眼,尽是悲伤,我胸中紧缩不自觉心疼起来,这么皎皎玉般的人儿,谁舍得让他伤悲。
“你且言。”
“你我日后若能不陌路殊途,尽管生生相错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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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后山之后,我没再去上殿,頫君白说他自去想大家解释。其实辛雉本来那日叫我也是为了问问我的心意,并没有把我轻易就许了出去。
如此这么一来,狸山众人皆暗自叹息,一位青年才俊就这么被我生生给退掉了。狸山一名小医女居然拒掉了頫家君子剑的求亲,此惊天大妙闻立即就在各坊间传开了,成为那一年说书先生最脍炙人口的段子,每每说到这一段,席上莫不是高朋满座,让说书先生们赚足了钱财,只是其中关节被添油加醋弄得面目全非,传到后来大家都不知道原版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这是我后来从其他出山出诊的狸山弟子口中得知的,乃是后话。
“衷子归,你真伤我三叔叔的心。”
这孩子又来念我了。
“你也伤了我的心。”
“我怎么伤小公子你的心了。”
“哼,你就是伤了我的心。我叔叔对你这般上心,我以前从不见他这样,才下船急急忙忙跑到狸山来求亲,你知晓他信上怎么给我爹爹说的么,说得我爹爹都以为他要娶不到你就要出家当和尚去了,吓得当时就差了我阿娘过来。”
乌童撅着嘴坐在寝殿的廊子,看着我忙里忙外的清理寝室。
“我阿母也伤心了。”
是啦是啦对不起诸位了,我明日就要归家了,你们就尽管朝我炮击吧。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觉得过意不去。”
“公子你什么时候返回西川,我也好备个礼送送你。”
“你!”他一气之下从长椅上跳下,直跺脚说:
“你怎么没心没肺的,我三叔叔怎么会属意你!大家在我阿母瞧病呢,瞧完了我们就离开,过不了几日我们就离开了,你再也见不找我了。哼。”
说完他一溜烟跑了出去,速度快得我的道别之词还来不及出口。
“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在一旁焚香的禾蓑插嘴道。
“师姐,你知我。。。。”
“我不知你,你问问狸山这里谁知你。你若觉得自个儿不属于这里,又何不随了他们远走高飞呢。气走了他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自个来的,自然只能自己走。”
我不想继续这场神奇的对话,逃也似的冲出了寝殿。
这几日我没在见到頫君白,他因是狸山的贵客,住到了上殿之中。不知道他日日伴着那为老不尊的辛雉,心中作何感想。
蔡姬自上次受伤以来,身体好是好了,只是一直虚弱之症不愈,借着这次来狸山,顺便也看一看病症。
走着走着,看见前面眼熟一人,正想偷溜,却不想被先行叫住:
“师姐,瞧见你太好了,你今日千万别上后山去,我刚从司马驿下来,空中乌云滚滚,大有电闪雷鸣之势。”
四顷拍着胸口说:
“我才从上面下来,听见闷雷几声,真是可怖,我最惧怕这个了。”
我脑中如同一道惊雷闪过,连忙拔腿就朝山上跑去。
“师姐,你怎么越叫你别去你越去啊,闪雷了林子里面危险呐。”她在背后大声吼道。
我早知闪雷会在这几日,想说今日天气甚好应该不会,岂料山顶山下差得那么大,难道是什么特殊天兆。来不及多想,我纵身狂奔,将在已经准备好包裹行李抛之脑后。
“哈”剧烈的喘着气,我横躺在林中。
天空中果然闷雷滚滚,不时看到电光闪烁。真在打雷!打雷了!
“轰————”一阵巨雷响彻云霄,跟着豆大的雨滴接连落下。伴着雷声一场倾盆大雨降临。
“轰————”又一阵雷鸣,心中的希望被仿佛这雷鸣点燃,熊熊的燃烧。我深怕雷打不到我,赶紧爬起来再林中上蹿下跳,疯狂的奔跑。
一阵接一阵的巨雷,明明是白天,却如夜晚一般黑,黑压压的云朵聚成一团团成为诡异的形状,彷佛空中有一座巨大的城池。雷鸣又如同战鼓,千军万马踏过,空中一片狼藉。
我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我欢欣鼓舞的奔跑着。
可是。。。
一个钟鸣以后,雷声渐渐小下去,我心中的希望越愈发小下去,那种高涨的炽热的情绪也渐渐消退,空余一只无法抗拒的窒息感。
难道说,不能回去吗?
难道说,还要再等又一个十几二十年吗。
我该怎么再忍下这么一段漫长无望的时间。
雷鸣更小,雨也从初时的势如破竹变成了丝丝柔雨。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跌坐在地,我心中也如这满地落叶,枯干残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