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君子出剑(1 / 1)
頫君白肤色本就苍白,此刻屋外的火光透过纱窗照来,更显毫无血色。
“狸山医者!王府内有歹人打伤了我四少夫人,躲到这客苑里来了。歹人手持利刃,凶恶非常。医者若是安好请出来打个照面报个平安!”
外面有人边拍门边呼喊,声音不像是往日府里那群安静温雅的侍者。正当我犹豫不决时,頫君白咬牙将我推开又迅速戴上面巾,闪身跳出左手朝挂在腰间的剑鞘一拨,一道银光瞬间刺亮我的眼。
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他的佩剑,君子。剑长七寸,状如弱柳,形却如若惊鸿,出鞘时,有穹鸟破空之声,银川映月之光。剑尖一点青红色,丝毫没有摄人杀气,但是仍可见有流光隐隐环绕,我不由惊住,那竟是肉眼可见的剑气。
万仞又如何,这君子剑才是我至今所见过的倾世利器。气似内敛不见浮华,只有细细观来,才知剑魂之犀利精翘。
頫家原来将最好的剑给了頫君白这位君子。
頫君白手握长剑,摆出迎敌的姿势面对屋门,蓄势待发。
他是怎么断定了我不会救他的。
包裹随手塞入床底,我顷身绕出床后走到他后方使劲一拽,他防不慎防被我扯倒在床上,一副受惊不已的样子看着我,我随即拉过被子完完全全盖住他,可是这人不懂我用心良苦,又要挣扎着站起来。门外的拍门声越发的急起来,我丝毫不敢做声,只得登的拉下脸来瞪着这他,掰过他手心写下一个“躺”字,頫君白忽然全身一紧,像是受到了什么大惊吓,顿时变的有些呆愣。我见势将他重重一压,压回被褥内裹好。
“客敬!客敬!”门外的人已经显得非常焦躁,拍门声越发的粗莽。我脱下外袍只着单衣就准备去开门,谁知此时床内又伸出一只手把我扯入倒。“啊。。”嘴被严严实实捂住,我与頫君白在床上倒坐一团,他的脸在我上方,近得可闻彼此的呼吸声,他露出难堪的神色双手撑在我头两旁蓦地凑近我耳畔。
耳鬓厮磨他说话的热气喷在我皮肤上,我不由一颤,他忽然呢喃一句,“快晕。” 说完拉过被褥将只着单衣的我严严实实裹住便飞身上梁,掩入层层阴影里。
“支拉。” 屋门竟然被生生的掰开,随即几个身高七尺身着武服的汉子破门而入,左手上都提着一把银钢错环的大刀,右手执着烛灯,顿时屋内一片通明,我看清了他们的脸后心惊不已,这些陌生的脸我以前从未在楚府看见过,如果真是高手,那刚才我与頫君白折腾出的一番声响岂不是漏了马脚。
“客敬?” 一名大汉试探似的发生唤我。
“客敬醒着?睡着?” 被褥盖着我,我虚眯着双眼不做声。
一名大汉走向床边,其余几个凭着烛灯,在我屋内四处翻找查看。柜子,桌下,床底,床后全被翻了个遍。我心里暗自唾弃自己之前怎么会觉得床后是个绝佳的躲藏位置的。
我闭上双目,有人揭开了床帘,我尽量平息了呼吸,高手能够辨析吐纳,可不能乱了阵脚。好一会,床边的人还是站立不走,我心中纳闷,既然都知我没有意识,已然晕过去了,可为什么还不走。正在这时,我突然感到有只手伸向了我,不由得大惊,他莫不是怀疑有人藏与被褥里在我左右!幸好幸好,頫君白果然是对的没有藏在床铺里!
说时迟那时快,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梁上一阵响动,我吓得微眯起双眼去看个究竟,頫君白就在此刻落下梁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桌上一个白瓷茶杯反手掷出,恰恰撞到床边那大汉子的左肩上,那汉子痛呼一声,“咔嚓”,正伸向我的那只胳膊当即被折断,我圆瞪双目瞧着那名大汉痛倒在地上嘴角浸出鲜血。内力雄浑,身法精准,我往日真是小看那頫君白了。
他那边同时剑柄推出,一名正朝他杀将过来的汉子太阳穴被正正击中,頫君白右手抬肘,身体钝钝向右一侧,他还没转头视敌,右手边的大汉就被他手肘击中,“卡”一声传来,胸骨断了一根,大神此时手又重握剑柄,剑尖从那名被击中太阳穴后浑身痉挛的大汉脖颈左侧空处穿出,那汉子霎时不敢动弹分毫,頫君白面上表情不清,君子剑剑尖来回轻颤,不偏不倚正好点了那人脖颈上的涌丰穴,一眨眼的时间,那名汉子就直直向后瘫倒了下去,双目还未来得及闭上,一捋黑发被削下轻飘飘浮落在半空。頫君白以一敌三,这一番动作,不过我点燃我一盏灯的功夫。
一瞬间,屋内剩下的人,屋外观战的人,无一敢动分毫,连我也被这气势迫的有些不知所措。頫君白收剑入鞘,一步步踏出屋子,屋内屋外的人不约而同向后退让,让出一条道来,他于院中踮脚提身,窜上屋顶,隐没于浓浓夜色之中。
剑尚未饮血,却足以震慑众人让人知难而退,剑是君子剑,人也是真真的君子。
第二日,虽有人仍是来向我询问关于昨夜里的贼人,我只说自己当时晕,如此蒙混过去。按照经验剧情,脱身之后本是应该去找頫君白将昨夜的事情问个清楚,可是何奈我对江湖事件避之不及,所以我打算就将此事彻底忽略过去,不闻不问不知才是正道。可是我不去找事儿不代表事儿不来找我,这就是作为穿越女主非常现实的悲哀。
中午时候,我照例出府,前脚才迈出王府大门,我就被一声“子归”给彻底定住,转脸一看,那双手抱胸背靠府墙的白衣的男子不是頫君白是谁?!
“君白。”我朝他点点头,真佩服自己的定力。
“子归,你不问我昨夜缘何在楚府里出现。”他放下双手站好。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可还记得前日里灯会在客栈门口巧遇的疤面书生――鬼面直断么,那夜我偷偷跟随其后,最后就是跟到了这里。”他双眼一转,看向府墙内。“昨日我来此,为的就是查探一二,想找出他的藏身之处。”他眼中渐渐晕出柔光:
“子归,昨日谢谢你了,我本以为本以为。。。”
“我不会救你。”
頫君白面上一红,他抬说扶墙,微微倾过身子偏着头:
“我只是想,我頫君白是何人,子归你凭何要出手救我。”他一双春眸仿佛含了水:
“是我想错了,你本心地良善,即使是无关之人你也能施以援手。”他顿了一顿,郑重的说:
“子归,是你救了我,多谢了。”
我心中蓦地有些不好意思,昨夜我不也没救成他么,我是有这个心的,可怎知能力不够大。
“哪里哪里,我。。我昨夜。。”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抢了去:
“昨夜頫某多有得罪,可情形危机,不得不出此下策。”
原来他想错了。。。气息交缠耳边呢喃。。。。。呀,最近真是艳福不浅。
“子归懂得的,也请君白兄不要放在心上。”我赶紧打断他话头,免得这尊大神说出什么要以身相许的话语来。然后,我俩人之间一阵无话,我看看日头,想着确是时候该走了,只是他不走,我也不便就这么撂他一人在此,人家明显就是来找我的。
“只是子归,你缘何又在楚府里,那日我问起你的落脚处,你不肯说,你是奉了狸山的命来此处下诊吗?”
“是,我奉了命来楚府看诊来了。”
“子归。。。楚府。。可有异处。。。。”他露出难勘的神色,“君白不是要利用你。。只是。。”
“頫先生,我明白我明白。”我点头如捣蒜,頫君白面色变的有些难看。
“是楚府上的四少爷弱病难治,这才求了狸山的。加之楚府最近走了不少内眷,所以请了医者防范于未然。谁知我学艺不精,在我眼皮底下又去了两位夫人。”
“你不需自责,我想这其中另有蹊跷,连鬼面直断都有所牵扯,不知与我頫家方物又有甚联系。”
我也知道这其中另有蹊跷,大夫人中暗器而死,五夫人溺水而亡,荛真灯会那夜夜会神秘人,鬼面直断潜入府中,走水那夜五夫人房中的男侍。这其中分明有条线将所有的事窜连起来,却又捉不住这线头。
可是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作多余的想法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我只知道要治好楚擒的病,然后回狸山。
“頫先生,子归尚有要事,不知先生还有何吩咐。”
他忽然走近几步:
“你因着我问你楚府的事生我气了。”
摸摸脸,我最近频频泄露情绪么。
“你与我生疏时,唤我先生。”
“我。。。”
頫君白满眼都是暧昧不明的笑:
“子归,你耍小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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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归,你今日针扎得格外的生猛。” 楚擒一边穿衣一边感叹道,我心里还在想着今日白天力自己怎么就跟頫君白耍起小性子,我的尺度最近越来越不在控制之中了。
“世子。最近怎么没见着夫人,她可还安好?” 状似不经意问道。
楚擒面色沉了下来:“她还安好。”
说起来,自五夫人亡故的那夜起,我替楚擒扎针时不再见到荛真在一旁问东问西了,莫不是楚擒自己发现了什么,可是他还是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咳咳。”经过一番治疗,他的气喘还是没怎么好转,很奇怪,按理说,应该好了不少了,我又想起上次在发现他的气息不顺之事。
“世子平日里饮食如何,可有食过什么抑气之物?”
他没有即刻答我,皱着眉毛想了许久:“无。何事?”
“只是子归施针时探出世子体内有抑气之力罢了。”
“那可还有救?”
“世子,子归恐你另还有一病,只是子归不知道症结怕有些困难。不过,弱病是能治的,可表面的症状,就不知道改善多少了。”
你求的狸山的治的是弱病,我便只管得了你的弱病。
“不碍。今日辛苦女医了。”他温雅一笑。
出院子的时候,我与正匆匆赶回来的荛真撞个正着,美貌少女身着丧服头戴白花,杨柳细腰,婀娜翩跹,她脚下生风走得如男子般飒爽。我予她行礼之后,她魂不守舍瞪了许久。
“女医,我擒哥的病如何了。”
“弱病将好,只是我怀疑还另有病因。”
她紧紧咬住下唇。
“可能治。”
“夫人,世子向狸山求治的是弱病而非奇病。”我扶了扶头上的方巾,这时楚擒拉开屋门,荛真眼神越过我向他忘去。
两人之间一阵难捱的沉默,比起初次见到这对夫妇,此时他们之间仿佛有一层摸不着的隔膜,不再如以往那般亲近自然。
“真真。。。”终于还是楚擒先开口了,荛真突然眼眶一红,眼泪如珍珠般大滴大滴从脸上滑落,滴在地上瞬间渗入泥土之中。
“你凭什么叫我,你要休了我。”听见这话,我震动不已。
“荛真!”我第一次听楚擒语气如此生硬的叫她名字。
“擒哥,你明明都知道了,却要我走,你不能!不能!”
她哭得仿佛天都塌下来了。
楚擒快步上前牵起她的手
“子归,你若有事就先去吧。这里,你看,擒有些家务事呢。”他声音中有些压抑,眼中似有情绪翻滚。我告声诺就退了出去。
荛真边不情不愿的被楚擒扯着走向屋内,边哭得如同一个被丢弃的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