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山(1 / 1)
我情绪从惊吓到惊艳,再从惊艳返回惊吓,大起大落,七上八下。待到心跳回速,我惊觉自己毫不掩饰的盯着别人,于是脸霎时红了透,暗骂自己为老不尊,掉以轻心,心中警铃大作。这时我才发现,那男子的脸,竟也红成一片,连脖颈也都泛出红色。
“公子有何指教。” 如此好看的青年才俊,怎么能喊先生。
“女子,鄙下不好意思叨扰了。只是在下愚笨,这狸山百转千回的通径将我迷了个头晕转向。我见你身着狸山弟子的服饰,想是狸山弟子。就不知女子可否引我到上殿去,如此,我自当感激不尽。” 他神色诚恳,毫不倨傲。
我心下生出好感,难得此人好看,又有礼貌,让我很是赏心悦目。可是,据经验,通常给人带路必会带出一段牵扯,我绝不能因大失小。然后,我开始苦苦纠结。我抬头望天,发现天色已一开始暗下来,再不走,就要错过弟子拜了。一想到百来个弟子在场地上整齐排列,突然中间一个空挡,我还不被当场捉包?
“我既为狸山弟子,人有所难,我必定竭力帮助。公子,请跟好了。”快走吧快走吧,我要迟到了。我转身开脚走。他脸上一愣,然后很快恢复,提脚跟了上来。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向上殿走去。
“请问女子姓名。” 沉默。
“我此次本非乱闯狸山。” 沉默。
“女子,你可称鄙下。。。。”
“相逢自是有缘!” 我立即打断他的自我介绍,我只是个带路的,何必知道他是谁,为什么来,怎么来,干什么要来。美色当前,也不能乱了心智。怕才俊尴尬,我又补了一句:“区区名号,公子何必执着,若是缘分未尽,自当再见。”
他被活生生打断,听我这么一说,略一停顿,温润的声音入水流般响起:
“女子说得是。”
在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进一步的对话,他可能明白了我这种想淹没在人流中的心情,也不想喋喋不休热脸贴冷屁股。嗯,不错,我很欣慰,人长得好看又聪明。
就这样,我们一前一后步行到了上殿。一到上殿入口,我就同他告辞,没有回头看他,赶紧闪身溜走,我仁至义尽了。
“小九,我就猜到你要迟,你果然迟了。”禾蓑弯着腰,低着头盯着地面对我说,不敢转头一下。我从场外飞快跑入,这场地大得快赶上□□了。几百号狸山弟子整齐排列,如同阅兵似的。
“谢谢师姐提醒,子归还好赶上了。” 我赶紧也学着她,一副尊师重道苦大仇生的架势,保持九十度鞠躬。说着,只听见听礼台上一阵钟鸣,有人高呼:
开----礼-----,初----拜-----天-----地。闻此,我心中一阵腹诽,为什么祝寿要得拜天地,搞得跟结婚似的。我站直背,又鞠一大躬。
再----礼----师----长-----。我转身同禾蓑互相鞠躬。
终-----祝-----大-----家------。只听在场几百位狸山弟子齐齐高呼 “祝----大----家-----” 几百人的声音在场上回荡,我觉得整座山都微微震了起来。
终于等到罢宴,虽说是师父寿辰,可狸山弟子还是本着严束己身的座右铭,早早罢宴,全体睡觉。只是今晚狸山寿灯长点,火烛不灭。
我躺在六年不变的那个通铺上,大睁着眼睛,耐心等着禾蓑入睡。不一会果然听到她规律的呼吸声,我敛声闭气摸了出来,开始每日夜游。今日狸山太亮,不宜四处乱窜。我只打算在院子里游荡一下。我绕道屋子前的台阶,身披宽大的单衣,不紧不慢的坐下,从怀中悠悠掏出一个细脖玉瓶。看着手中的湘女露,我两眼湿润了起来,太感动了,我终于在六年来第一次看到了酒。我轻轻扭扭瓶口的软木塞,木塞扑通一声打开,我浅酌一口,真是销魂滋味。舍不得多喝,我赶紧又将它踹回怀里。这酒食从寿宴上配发,一人一瓶,多得没有,我舍不得一下喝完便暗自夹带了出来。我定要将它收好,私藏酒水可是要被重罚的。想着想着,又喝了一口,果然是清香凉滑,好酒。。。。。再来。。。。。
“嗯?。。。。” 我将头凑近看着倒过来的瓶子,瓶口上连一个水滴都没了。
“哼。。。。。” 我有点生气了,怎么没喝几口就没了。。。。。
我一下子将就酒瓶踹到脚下,玉瓶落地发出一阵脆响,我觉得有点发热,变站起来走走。
我穿着白色的单衣在院子里晃来晃去,夜风徐徐吹来,仿佛有只微凉的手轻柔拂面。我的袖袍轻拢住风,发出一点摩挲响声。我把方巾扯下来,柔软的长发一下子滑到了腰部。抓一把来看,发色太浅,太浅啊。。。。。怎能不浅,家中父母六年未见,不知现在身体可好,有没有因为我的失踪伤透了心。想念父母要忍,不能回家要忍,想念家乡要忍。每日不停的鞠躬要忍,同人拐来拐去的说话要忍,看人脸色要忍,晨昏定省要忍,没电要忍,没水要忍,没厕纸要忍,连来个大姨妈都要用布填草灰,都要忍! 我差点跪下来求雷劈了!忍无可忍,不能再忍!!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我一下子体力不支靠再院子里的一棵树旁,呼吸不顺,胸口起伏。我忽然想到黄昏时那个白衣美男子也是这么依在我的苍树边上,可人家为什么就那么好看呢。我不由得长叹一声:“哎。。。。” 就在此时,突然“咔”的一声轻响,我立即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有人。我放轻呼吸,姿势不变,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估计人走了,我捋捋头发,将脸掩住,速速退回到殿里去。根据经验,一定有人发现了,而且很可能是那位穿越男主,想到此,我脸迅速发烫。我拍拍自己的老脸,又为老不尊了,都活两辈子的人了我。将脑子那些旖念抹去,不管谁看到,都不会有什么大事,于是我回到我的大通铺上,倒头就睡去。。。。。
第二天一早,果然出事了,不过和昨天晚上的那场“有人偷窥”无关,是师父以我年龄已到为由,要将我拱出山去,作,任,务。
收到这个噩耗时,我如同被五雷轰顶,瞬间一阵晕眩,差点走火入魔。还记的师父从层层药纸堆上支起脸看我,非常严肃的对我说:“小九,你年纪已大,我狸山弟子到了岁数,定是要出山作些修炼的,师父有个很重要的任务交与你。你来,我说与你听。” 接着,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古言文。我那时双耳已出现严重幻听,暂时丧失思维功能,恍恍惚惚中就这么从殿里面迈了出来。
师父说,要我下山,救一人。完事后,即可回山。也就是说,我将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无法见到我的苍树林子!这是个多么摧毁人意志的消息。我当即立断想找机会躲到林子里去,可从上殿出来,一路有人护送,一群人竟然直直把我给送到了山底下。站在社观前,看着狸山的门坊,我神经还尚未完全恢复之时,婧师姐就塞给我一个包裹,说:“小九,我为你缚好包裹,可以上路。” 安伯从旁边走来,牵着白河,我半自动伸手牵过缰绳,听安伯说了一声“重行”,就被推出了狸山的门界。我僵硬的回头望了一眼,发觉狸山众人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看我,脸上都是一副壮士再见的表情。瞬间头皮一麻,果然人就是不能放纵!我一时没忍得,老天都看我不爽了。
向前望着下山的路,路两旁梵狸花开得正好,一朵朵在湛蓝的天空下迎风招摇,似人欢笑弯腰。我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速速看完诊,速速归来。
我上马动身,飞快往南面行去,耳边回荡着师父说的话“你且去救一人,太丘頫家二子,頫君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