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义乌之痕(1 / 1)
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是完美的?这几天我看着邱大志狂玩穿越的时候总是不禁的思考着。很好笑,我和邱大志如今身无分文,每天煮点白饭,炒点腌菜,一日三餐,风雨不出门。这样的生活开心么?我只觉得慵懒,除了和他抢着电脑玩穿越带点劲儿,大多数的时候我都觉得很没劲。
很多时候我一边呆呆的端着没网络的笔记本电脑(我的网线弄丢了,现在的窘境是连两个水晶插头都买不起的尴尬。)一边瞅着邱大志移动鼠标敲击键盘的动作,除了这样无聊之外我别无举动。唯一活动的是头脑絮乱的摇摆,坐成植物人一样的思考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是完美的。曾有一段时间,听说尼采的书很好,就跟同学借来翻看了。记得尼采的理想生活方式这样说的:“首先,他所需要的东西,一般来说,正好是那些别人瞧不起和扔掉的东西。其次,他很容易感到快乐,没有任何特别的昂贵的爱好;他的工作是不累的,而且似乎是宜人的;他的白天和黑夜没有蒙上良心谴责的阴影;他以一种与他的精神相适应的方式活动、吃、喝和睡觉,使他的心灵变得越来越宁静,越来越强壮和越来越辉煌;他的身体使他感到快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恐惧它;他不需要同伴,有时他与人们在一起,只是为了随后更好地欣赏他的孤独;作为一种补偿和代替,他可以生活在死去的人中间,甚至生活在死去的朋友——即曾经存在过的最好的人中间。”这生活确实很理想,但只是很理想,因为我们面对的永远是现实。
邱大志玩游戏玩累的时候,总会跟我念叨,明天我们就去上班,什么工作都好,做着先。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明天,我俩依然没有工作。
有一天,邱大志玩游戏玩到深夜,我睡沉了,他唤醒了我,疲惫的语气说:“我决定离开广东,去外地打工,你去不去?”
“为什么要去外地打工?别的地方挤都要挤到广东来工作,你却要背道而驰。”我揉捏着朦胧睡眼道。
“现在的广东还像是广东人的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龙蛇混杂,哪里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有,乌烟瘴气,兵荒马乱,生活如刀尖行走一般。”
“如果不是邓爷爷手一挥就指到广东先发展的话,还没人乐意来呢!你应该感到庆幸,广东发展了少不了各省各界人士的帮衬,再说我们也沾了不少好处。”
“牛头不对马嘴,你根本就没理解我的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你这么笨,我很难让你理解我的意思。总之,我不想待在广东,我觉得在广东待不下去,更重要的是我讨厌广东。”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我没发神经,我已经在跟朋友借钱了,有了钱就走。”
“去哪里?”我突然想起佳佳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同伴。可是,我是不是大志心里重要的伙伴?一直以来我都不敢确定。
“很远的地方。”邱大志在黑暗中摸索到打火机跟香烟,点烟,深呼吸一口,道。
“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
“浙江吧!”
“为什么要去浙江?你了解那里么?你去到那里之后怎么办?”
“找工作。其实去哪里都行,就是不想待在广东。”
“可以考虑下么?我去过唯一的外省就是湖南,还不知道在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的外省怎么面对。”
“嗯,那你尽快考虑,借到钱就出发。”大志又吸口烟,慢慢呼烟,道:“其实外省的人比广东人好,没那么难面对的,跟你刚出来面对打工生涯差不多。”
“喔!”
“睡觉吧!玩累了。”
“你先睡吧!我去抽根烟吹吹风。”
“真是个狂鬼……”
我摸索到烟跟打火机,抽着烟走到阳台上。
看着这远处辉煌亮丽的高楼大厦,形形□□的霓虹特别的美,却莫名地熟悉而陌生。我突然悲伤的不能自己,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离开这个灿若天堂实则到处脏乱的城市。我好像有那么点明白邱大志去很远的地方的意义了。流浪还是向往自由也许不是目的,只是身边熟悉的目光浮现觊觎、暗藏刺探和尴尬的心照不宣及虚情假意的羁绊,想抹杀所有少不更事的蛛丝马迹,想埋葬阴影里有迹可循的人证物证,想逃离自责内疚的追捕,望向远方,张开双手,放手一搏。
人生总会面临一个破釜沉舟的抉择,你迷惑、你恐惧、你犹豫……你还是毅然决然的抬起头仰望天空,手指信念,风起时挥霍青春的跪求功成名就。
我掏出手机,已是凌晨一点了。此时的我很想找个人说说话,翻开通讯录,游走的光标最后还是停留在邱云飞的号码。
“死狂鬼,还没睡啊?”云飞瓮声瓮气的说道。
“你也还没睡啊!”
“是被你吵醒的。”
“不好意思哈!我心里烦,想跟你聊聊。”
“快说!”
“大志准备去浙江义乌大展拳脚,你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
“那给点男儿走四方的建设性理论总可以吧?”
“暂时保留。”
“没道理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找工作啊!他问我去不去,我在考虑。”
“别人讲的意见或道理就象是路标,让你的前路不会那么迷雾重重,不过有些路标也有标错的时候!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要自己独立去面对和抉择的。”
“喔!”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们启程的时候记得打个电话给我。”
……
邱大志没借到钱,最后还是我去借来了一千块钱。我还担心一千块钱不够,邱大志说有多了,他本打算有车费就可以了。
我俩连夜去买到了火车票,因为将就端午节,乘车的人很多,买到的两张车票都是站票。
晚上,我叫邱大志打个电话知会下云飞我们明天动身去浙江义乌。邱大志打电话的时候,我则忙着收拾行李。
第二天我们启程的时候下雨了,昨天的天气还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空,我很纳闷老天如此巧合我的多愁善感。
邱大志左手拖着一个行李箱,肩上背包,右手撑伞;我尾随在后,挎着一个背包,右手撑伞,迷离的眼神望着他的背影。
上火车的时候,邱大志问我有什么感觉,我说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
火车上的乘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大有兵荒马乱的错觉。估摸着惠州到浙江义乌的行程,至少要十六七个小时。在车厢上挤来挤去挤不到一屁之地,我们俩个几乎是抱着在坐车。
离开,让一切的过往开始释然,也许并不是。其实,我很想在个性签名或者空间日志里道出此刻的情绪,从而获得自己在乎的人的关注或者祝福,甚至奢侈的得到挽留。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理会我的离开,所以我此刻选择缄默的选择很满意,我也终于学会不再自讨没趣。
我很想知道邱大志这次对远行的感慨,只是疲惫的我,思想和肉体都沉重万分,几欲虚脱,我连开口说句话的力气几乎都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站着蹲着睡着醒着才挨到浙江义乌的。走出火车站的时候,也许感觉一切都是新的,只是我看到邱大志傻愣的不知走向何处的时候,随之一种恐惧感突袭而来。
我建议邱大志随便上一部公车,看到觉得妥当的一站就下车,他点头默许了。
我俩坐了快半个钟的公车,很快就到终点站了,却还不知在哪儿落脚。我从未有感触过如此快的时间跟车速,让我觉得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剪刀石头布一样的决定下了公车,站在陌生的车站,眼前的车水马龙,楼宇大厦陌生的可怕又欣喜,疲惫不堪的眼眸却把呼吸的空气都谨慎思考。
我看着邱大志此时疲倦而呆滞的眼神,问:“我们找个旅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你要有心里准备面对疲惫不堪的艰苦才是啊!眼前只是刚开始,你怎么就叫苦不迭的?”
“又累又困,真的好难受啊!”
“那我们尽快找到工作就有着落了,然后就可以踏实的睡觉了。”
……
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连买瓶矿泉水喝邱大志都要啰哩八嗦的没完没了的情况下,我们忍饥挨饿了两天一夜。工作的好坏轮不到我们挑三拣四,可我们却被严峻的残酷现实而推三阻四。我们只需要一份包吃包住,能够积攒老婆本的工作,也许对于才高八斗、八面玲珑的年轻有为的同志并不能了解到二十一世界竟然有人把生活侮蔑的如此不堪,真的所有的一切看得简单只是面对的时候都很难。
下午三点左右,我们在桑拿找到了工作,服务员,一千八一个月,包吃包住,每天上九个钟的班。我本想说考虑的时候,邱大志断然答应了。我又想说什么的时候,老板叫我们去买个饭盒,等下吃饭之际,我看到了日出一般,精神抖擞,准备忍辱负重。
以前我的钱都是全部塞到邱大志的兜里,而如今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多疑,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我拥有的只有我兜着才有安全感。买饭盒的时候,邱大志精心挑选着最便宜的饭盒,看见那个便宜的立即把这个贵五毛的放回原处。看着他那神情,我突然好想念家,想念孩提时的幸福,想念年轻力壮的父亲……而这一切全被眼前的窘境幻灭。原来,只有体会了失去才懂得珍惜,可我现在懂得了珍惜,却无处可寻该珍惜什么,才痛彻心扉的明白过来我已一无所有。
吃饱饭的时候,开始干活。这里的人还不错,对人挺亲切的,至少比我在广东遇到的人好百分之六十。女主任了解到我们的境况,知道我们今晚就住宿舍,现在又要上班,叫人把多余的被子跟席子给我们。出来社会那么久,这是第一次遇到过那么亲切和蔼的主管。
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是在广东光着膀子都觉得热,而这里却冷得不行。
凌晨两点,我和大志疲倦不堪,连走路都能打盹。差不多两天两夜没睡觉了,一路奔波还要马不停蹄的找工作,然后连休息的一分钟没有就上班,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发神经的向往么?我很累,我只想睡觉。我泄气了,跟邱大志说不干了,找个旅馆睡觉,明天回广东。邱大志面对我如此不断的念叨没有对我发脾气,反而极为理智的开导我。我知道邱大志也很困倦,甚至比我更累,因为一路上行李是他提的,现在上班主管叫我俩干活他做的多。可是此刻我并不认为他有伟大,反而觉得只是比我更犯贱。
这只不过是自讨苦吃。
挨到凌晨三点,终于下班了。艰难的走回宿舍,洗了个热水澡,躺到床上闭上眼就入睡了。
天明十一点,我就醒来了,邱大志还在睡。我没叫醒他,去厕所撒了一泡尿,然后躺回床上,呆呆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思前想后,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脑袋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决定了一件事,我要回广东。
我用右脚搓醒邱大志,说:“我决定要回去了,你要不要回去?”
邱大志沉默了好一会,嗯了一声。
我们连早餐顾不及就去火车站买火车票了。可是买不到今天的火车票,买到明天的火车票还是站票。
“我们怎么过?”我茫然的问邱大志。
“去网吧玩穿越,通宵达旦!”邱大志咬咬嘴唇道。
买了火车票后,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租个临时房至少要上百,网吧通宵才十五块钱。
“你来浙江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呢?”
“我不知道。”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
“你会怪我么?”
“怪你什么?”
“吃不了苦头或者你能抱怨我其它方面的不是。”
“是自己没用,抱怨也没有用。”
“你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感觉我们走得越近却越是陌生……”
“你又不是我,你看的与我体会的不同……”
……
回到广东后,邱大志去了惠州,而我又落脚在东莞。
我又跟一个朋友借了一千块钱,过着风里来雨里去生活没有规律的日子,白天游街示众,晚上在网吧通宵(其实目的是要投简历找工作的,而实际的我却在沉迷穿越。)
后来,我发现邱大志把我的Q拉黑了,我觉得很莫名其妙,他有凭什么把拉我黑?我怒气冲冲的拿出手机拨打他的号码,结果移动客服说此号码已过期。靠,连换电话号码都不知会我,他就是特意为断绝与我的联系才换了新号码。难道我的仗义,我的付出,我对他肝胆相照的情谊就是他的羁绊就是他删除我联系方式的理由?
寂寞的长路,只剩我一个,还有什么可顾忌?容自己自生自灭,背向阴影的一切皆如浮云。
辗转反侧一夜,又压死一席的蚊子。
子夜,我做了一个梦。那是我从不敢相信会梦见死而复生的奇迹,因为我更相信在这沦陷的旋涡中已是永不超生的毫无玄虚。
静坐在黑夜里的围绕之中,记忆里来回游弋着一个背影、一句话语、一脸笑容、一抹夕阳、一阵风、一场雨、一个人…
以为天道酬勤,所以兢兢业业后收获碌碌无为;以为苦海无涯,所以命运多牟中疲倦孑然一身;以为青葱年少,所以岁月蹉跎里舔尝遍体鳞伤。
曾经多么轻狂的少不更事,才体现出世事无常、沧海桑田。
自己傻蛋到用很多重复犯错的行迹,去验证越是满怀希望的事,总是失望的跌跌撞撞回归原点。
很多东西都有保质期,你的爱,你的情,你的义,你的记忆…都会变质,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承受范围内的底线。这底线可能是时间、境地、情绪…说变就变,束手无策。
明明就想要争取什么,却又在胆怯;明明就需要什么,却表示无动于衷;明明就在期待什么,却欺骗自己无所谓;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虚伪的掩饰,掩饰的戏是假,黯然神伤却不为人知。
苟延残喘的奋斗不息,行尸走肉的追求生涯,活成什么样?
所以,总是要把自己弄得很疲惫才安稳入眠。
有时乐观就觉得这世界那么美好,自己能追逐的有很多,心里是踏踏实实的欣欣向荣。
有时悲观就觉得自己像被掌控的提线木偶,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去争取就能拥有,无从改变的现实,你真想挣脱什么亦是惘然,束手无策。
人就在这反复无常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有时想到一个人对我说的一句话“你又不是我……”就被莫名的痛推入孤独的深渊。
过了今晚的暗光又是明天的太阳,兜兜转转的寻觅,反反复复的追求,梦想的美好还是捉襟见肘。
都说活得没意思,可是都很有意思的活着。
多么可笑,多么可笑的一切,可笑到让我觉得没什么可笑!
你沉默了,我沉默了,我们都不是彼此懂得,曾属于我们的沉默被出卖了。
我羡慕如来的拈花一笑,羡慕释迦牟尼坐在菩提树荫下。
多么幼稚愚蠢的少不更事,曾不知如何面对的生活,曾难以承受之痛,回忆时就算欣然,也仅留下淡淡一抹浅笑。
越走越远,彼时的记忆,如何看得清风雨不散、相濡以沫、细水长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