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认识藏污纳垢的好地方（1 / 1）
去延庆电子有限公司应聘前一天，我提了比上次更多的礼物又去拜访了欧阳梅峰。
他看着我提的许多物品，眉开眼笑地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下次来我这就不用提东西来了，多见外啊！”
我呵呵笑道：“礼多人不怪嘛，略表心意是必需的。”
我很担心助理工程师的职务胜任不了，于是当即如实对欧阳梅峰说了自己的能力。
欧阳梅峰说：“你是高中毕业的吧？”
我的脸刷地红了，尴尬的说：“算是吧！”
欧阳梅峰听的含糊。
我察言观色，解释道：“您是自己人，我就没必要隐瞒什么了。我是高中生没错，可是真实的高中毕业证书没拿到。不过，我四姐的男朋友跟我说过了最低学历都要高中文凭，所以我就办了一张假的。”
欧阳梅峰拍了拍我的肩膀，赞许道：“没关系！你小子很灵活，以后好好跟着我，钱途一片光明。”
“好的，希望您日后多多栽培我，我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大家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的话就省了。”
我在欧阳梅峰家里寒暄了半天，见他没留我吃饭的意思，我就早早辞别，在外面吃了个快餐回旅馆睡大觉。
星期一早上八点钟我打扮的朝气蓬勃去延庆电子。
我知道延庆电子就是简林指的那转个弯的地方，而具体位置对于我这个路痴来说还是云深不知处，兜兜转转，转到十点钟的时候我才看到延庆电子的庐山真面目。
破旧不堪的厂房，不过看起来好像还行，两栋三层的厂房间用铁皮搭起一个面积不小的敞篷，这敞篷下堆积了很多货物，还有三张台球桌。
我整理了下衣领，用手把头发摸顺了一遍，于是走到延庆电子门口的保安室，礼貌的对保安说：“您好！我是来应聘的，请问去哪里面试呢？”
保安说：“你要应聘的是什么？”
“助理工程师。”
“喔，你上去三楼，找前台文员，她会叫人事部的人来面试你的。”保安指着左侧的那栋的大门说道。
我上去三楼找到前台，微笑的说道：“您好！我是来面试的。”
前台文员也微微一笑，对我问道：“您好！请问你是面试什么的？”
“助理工程师。”
“啊？是助理还是工程师啊？”然后对旁边一个女子问道：“我们这里有助理工程师的职位么？助理就助理，工程师就工程师呗，怎么还跑出个助理工程师呢？”
“我怎么知道！”那女子也不知道有这个职位，然后问我：“你是面试哪个部门的？”
“欧阳梅峰在哪个部门？”我也不知道是在哪个部门，不明不白的只知道面试助理工程师，而前台又不知道有这个职位。
“欧阳是工程部的课长，我帮你打个电话叫他出来吧！”前台说完就打起电话来。
我纳闷的看着她打了两个电话，然后她拿出一张简历表叫我填，说等下人事部会出来面试你。
我在填简历的时候，欧阳出来瞄了我一眼，装作不认识我。
人事部的出来拿了我的简历走了，然后欧阳梅峰把我叫到小型会客室坐下，悄悄的对我说你别让他们知道你认识我，又把手里的一张白纸铺好，潦潦草草出了几道考题给我。
我一看，都是高中道题目而且很简单，欧姆定律，余弦定理、正弦定理公式，电功率，这三道题目都是写公式。
我虽然学习成绩不咋的，可是这么基本的知识还是学得七七八八的。
我握住笔，本来记忆中还有点印象的，可是下笔的时候，却写不出来，仔细一思考，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
我苦思冥想的时候，看到课长去上厕所了，就想到张科举是选修物理的，他肯定知道。于是，我马上就拿出手机把问题发信息给张科举。
张科举回信息道，我也忘得七七八八了，你稍等一下，我想想马上发给你答案。
我等的心急火燎，两只大腿不停的晃动，手掌搓来搓去。
不一会，科举发过答案来了。我赶紧填了答案。刚填好，欧阳梅峰就来了。他拿起纸张看了答案，说很好，都答对了。
我心里暗想，学的好，不如脑子用的好。知识是学不完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脑子灵活。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欧阳梅峰说，这些问题对于高中生来说是很简单的，还要考你最后一关。于是站起来，叫我跟着他。
欧阳梅峰带我走到一个办公室，敲门道：“邱协理，这是来面试的助理工程师，叫邱翔景。他之前是在酒楼做过楼面部长。”说完，又问我：“你会炒菜吧？以后有时间请我们邱协理尝尝你的手艺。”我靠，酒楼部长能理解到厨房的美味佳肴上，真是服了！“我不会炒菜，不过我知道哪些菜好吃，楼面部长是负责点菜的，不是炒菜的。”欧阳梅峰听后显得很尴尬，自圆其说道：“那也一样，以后有机会多介绍些美味佳肴给我们邱协理。而翔景还是广东的，广东有什么好玩的风景名胜也了如指掌吧！以后吃喝玩乐的地方就不愁没出谋划策的人了。”邱协理伸出手掌表示打住，对欧阳在办公室竟然尽说些吃喝玩乐的，极其厌烦。
邱协理对我问道：“你在酒楼做楼面部长么？”
“是的！”
“楼面部长都负责些什么？对你的工作描述一下。”
“在指定岗位上负责客人订菜及饮食服务，且需掌握一定的推销技巧。欢察并牢记所负责地段各顾客的用餐情况，对下属明确分配任务并随时协助其工作，确保本地段有良好畅顺的服务。同时关注近邻台位客人的状况，对其他地段给予必要的帮助，答复任何顾客提出的要求或问题。征询宾客的餐后意见，做好记录并及时向楼面经理汇报。贯彻执行酒楼的营销策略。加强员工纪律、跟进服务态度，了解员工思想作风和工作情绪。做好本组员工的出勤纪录，并在开市前向主管或经理报告。切实执行每日、每月盘点工作。按要求履行其它职责。大概的就这些吧！”我感到头痛欲裂，说了一个谎言，竟然要继续骗人来圆谎。幸好我拿了叶经理十几本酒楼管理的书籍看过，虽然是一目十行看完的，但也记得七七八八，因此才把谎言勉强编圆。
“你为什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其实，我提升为部长都是勉为其难的，只因我工作勤恳，得到老板的赏识与经理的错爱才得以做到部长的；像我这种没魁梧身材、器宇轩昂的威严是很难撑起门面的，也很难做到部长，虽然勉强给我做上部长，却只有一千六百块钱的工资，比其他部长都少了几百块钱；我知道自己天生缺陷，不适合做服务行业，做下去也没什么前景，所以……”
“喔！”虽然说谎的我把谎言说得很真似的，可是邱协理并不信以为真。邱协理从办公台上拿起一块焊上很多零件的电路板说：“我们就是做这些的，这打件了的就是PCBA板，还有一种没打件的是PCB，我现在手上没有，以后有机会你会知道。”他示意我上前来看，指着电容问道：“这零件叫什么？你读过高中应该认识吧？”
我摸不着头脑，只能瞎蒙道：“是二极管。”
邱协理笑了笑，又指着IC问。我说是电容。
欧阳梅峰在一旁满脸尴尬的表情笑着。邱协理摇了摇头，问道：“你高中的时候没学过这些么？”
我对邱协理摇了摇头。
我靠，我就一个普高，问到技术学校的程度，我所读的高中在县城是数一数二的了，可是三年的物理化学连一次实验课都没有，那些傻逼就知道逼着我们生搬硬套那些公式做试卷，哪还会教你认识这些电阻电容二极管。
“那你会电脑么？”
“略懂！”我靠，我就会登Q，玩拳皇。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厚颜无耻了。
“Excel、word等办公软件你们高中都有学过吧？”草，真拿高中当技术学校了。初中到高中都是每个月上一节电脑课，操蛋的是电脑课都是讲那些该死的二进制、连电脑怎么出生的都要两三个月来讲解。
“嗯！”我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
邱协理说：“我看你年轻，又长的斯文老实，我想让你在我们工程部做学徒，暂时给你一千二的工资，包吃包住，三个月转正后给你加三百，你觉得怎样？”
我左思，难道自己在这社会就只值这个价钱么？我右想，这个价钱不错的了，你看今年还是金融危机。
“你还年轻，先在这做着，而且在我们部门还能学到技术，有利于你以后的进一步发展。”欧阳梅峰对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这由不得我，我一无所长、没有背景没有学历、连手上的这张高中文凭都是假的，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课长带着我到了工程部，指着一张办公桌对我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办公桌，现在没什么事项要你处理的，电脑里有我们公司的流程资料，你先熟悉一下。”
我刚开启电脑，欧阳又走过来，拿着一支笔写了排阿拉伯数字在纸上，加我的Q。然后又兴冲冲的走了。
我登陆了Q，加了欧阳的Q号。欧阳马上发过一条Q信息道：“我本来跟协理说了录取你是一千六的工资，协理却把你的工资压到一千二。不过你放心，你先在这做着，我会帮你把工资提上去。”我用中指在键盘上按着那字母，好不容易才打出一句：“好的，劳烦您了，我会好好感谢课长的。”课长回了一个笑脸。
简林就坐在我旁边的办公桌上，他装作不认识，却好心地告诉我不要玩Q那些，没事就看公司流程资料。
我点了点头，把Q隐身了，然后端坐着打开网络上的芳邻看资料。
开始的几天里，都是我在看着办公室里的人忙，而自己闲的慌。
无所事事的我开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欧阳坐在我身后一排的办公桌，欧阳右边坐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叫佳佳，佳佳是工程部文员，很文静，我几乎没听过她说话的声音；而坐在前面的一个女子是工程部的组长，叫秦颖；秦颖旁边坐着一个证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无处不在的人（佳佳跟她对比的话完全是相形见绌），在这几天里，我都听到别人叫她麦克风，此女子声音异常宏亮，体积庞大，不是胖，是又高又壮的那种。我更郁闷的是，她才比我大一岁，靠，我俩站成一字她完全可以把我鲜明的对比成一个小屁孩；秦颖前面坐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据说是工程部唯一的本科生，戴着一幅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很憨厚斯文，他叫郑世泽；简帛的表妹是这里的采购，别人都叫她三藏妹，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是说她出口成章、妙语连珠，而是话多。话多就算了，还心直口快，容易得罪人而吵架，吵架就吵架呗却要哭着吵，真为她纠结。
中午三点钟的时候，欧阳找到我，问我有没有看邮件。
我恍然地说，看了。“那你有事情怎么不处理？”欧阳说的很认真。
我看到他认真的表情，心里一阵慌张，说：“什么事情没处理？”
“制程划分！”说完，他走到我电脑前给我打开邮件，找到一封邮件。“就是这个，都一个星期了，你怎么还无动于衷？”
“啊！我才来一个星期啊，又没做过，怎么知道要怎么做呢？”
“你不会可以问简林怎么处理啊！”
“喔！”欧阳见我就会喔，头一甩就走人了。上班的这几天里他总是面对我啊、喔、呃的回话甚感厌倦，要不是看在我送礼的份上，早就天花乱坠的骂到我颜面扫地。
我靠，我来这都快两个星期了却没一个人告诉我负责些什么工作，一大堆的邮件我只知道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完，看完了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哑巴吃了黄连一样。在座的小姐先生们个个对我板着一张鼠标垫似的表情，我完全使不出谈笑风生、口若悬河的劲儿跟他们和睦相处、虚心请教。
“简林，这个制程划分怎么弄？”我坐在旁边的简林问道。
“你先放着，等下我帮你弄。”
一个钟后，我看到邮箱里收到一封新邮件。我打开一看，是欧阳发的，写道：“简林and邱翔景，你们完成不了还是学历不够？”我差点歇菜，赶忙问简林：“课长发邮件骂人了，他说我们这制程划分是完成不了还是学历不够？”
“这不干你的事，我自会处理！”简林冷冷说道。
“喔，你什么时候处理？你划分制程的时候麻烦叫我看你怎么弄的，我想学习下！”
“嗯。”
下午下班后，简林还没处理制程划分的动静。
我吃过晚饭，茫然回去办公室加班，打开它对我熟视无睹而我却对它提心吊胆的制程划分邮件；我完全无计可施、不知所措，只能用哀愁的眼神盯着这该死的邮件。
我坐得快成化石了，简林才信步欢颜地悠悠而来。我看他心情不错，于是纠缠他快点处理那邮件。他说不用急，然后慢悠悠的打开那邮件里的附档，又打开一个报价表，咻咻两三下，就搞定了。对于打字都还是一指禅的我，这速度简直是石破天惊。简林随便跟我讲解几句制程划分怎么弄，末了说道就是这么简单的事。然后把做好的文档用Q传送给我，叫我用邮件发出去就行了。我心有余悸，这明明不是我做的，邮件发出去了这不是说明是我做的，况且我压根就听不懂简林教的制程划分怎么回事儿，以后欧阳叫我处理我又怎么处理，于是我说道：“简林，这是你做的，我怎么可以邀功这是我处理的事情呢！”
“你刚来，给你多表现下，加工资快些嘛！”简林说得很轻松。
我心事重重的写好邮件、附上做好的文件发送出去了。
第二天的上午时分，欧阳叫麦克风教我ERP系统建BOM，麦克风推说叫秦颖组长来教最好，她经验高。秦颖说自己很忙，哪有空教。推三阻四后，欧阳指定就麦克风教我。麦克风温柔的声音叫我搬凳子去她旁边看她建BOM，她突然这么温柔的声音让我胆战心惊。她拿出编码原则指着那些英文问我认不认识？我说：“我不认识。”
“没事，你可以下载翻译软件，有时间慢慢认识。”她和颜悦色的说道，我莫名的感动了一番。
“嗯。”
她开始一边给我讲解，一边操作给我看。她讲的快，且熟练的用快捷键。我连基本的ofice软件的快捷键都不懂，一边听一边看她指尖惊人的操作速度，让我头晕目眩。
她要我操作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对我笨拙的双手还有叹息的记忆力，只想劈一巴掌给我。
她教了我几次，我还是很笨拙。于是麦克风恢复原有的扩音功能：“怎么教你几次都不会，老是记不得这么简单的几个步骤。错、错、总是弄错，烦死我了。”
我的脸刷红之际，前面的业务组的一个女子说道：“人家新来的，出点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当初教你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教人就教的耐心点细心点。就你的声音响喇叭一样，唯恐怕没人知道有人会和你一样犯错。”麦克风听到这些话后，说话的声响好像套上□□一样，又变温和起来。不过，她脸上满是怨愤，没心情在教我，不一会就叫我回去自己慢慢琢磨。
我知道自己笨，一点电脑基础都没，何况要学习ERP系统。于是，我每天晚上都在办公室加班加点，从最简单的ofice软件学起，反复练习对于别人来说是小儿科的快捷键。几乎每天都是我一个人在办公室摸索到十一点多，只有我办公桌上面的灯盏亮着，其余一片漆黑。在这偌大的办公室，有时漆黑的暗处发出的声音，总是让我心有余悸。不过，为了快点胜任工作和学多点知识，我只有用手抹平鸡皮疙瘩继续学习。让我庆幸的是，工程文员佳佳有时候也会来办公室，不过她经常都比我早一两个钟就走了。
一个月过去后，我发现，晚上经常来办公室加班的都是只有我和佳佳，而我对佳佳伊始以来，却没说过一句话。
我终于熟悉了ERP系统，欧阳也教会了我制程划分。其中，当然挨了不少骂，可是每次挨骂的时候，我会莫名的想到佳佳会怎么看我，我给她的印象肯定是很逊。
有一次，我手上很多BOM要弄，秦颖在ERP系统操作的时候看见我弄错的地方，我叫她帮我改一下；她说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说实在是我很忙，那么多事情，老是加班加点你就帮我改下怎么了？
秦颖厌烦的说：“自己弄错的事情就自己改，就你忙啊？别老是要别人帮你擦屁股……”
“就是，一点点事情就叫苦不迭的，叫欧阳把我这边几个繁琐的客户也让他负责。他就知道我们有多忙了……”麦克风也跟着煽风点火。
我沉默不语，生怕她们会说出更刻薄的话。因为佳佳当时就坐在我后面，我心里翻到了五味瓶一样，不就帮我改下错漏么，何必这样！我不是说不出恶毒的语言，也不是不可以骂人不带脏字的去反驳，只是，只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当时沉默了，心里很难受。
这里的多数人都对我很冷漠。麦克风建错的BOM会赖我没核对出来，就是我的错；我建错的BOM麦克风没核对出来，也是我的错；秦颖是负责总公司的客户，我和她工作上没冲突，可是因了她是组长，我做错的事情她也要添油加醋地骂我；简林跟郑世泽是工程师，负责更复杂的事项，我向简林请教学习的时候多数懒得理会要不就不耐烦，而郑世泽总是很忙；所以，工作上我和麦克风是一搭档，而我总是头痛欲裂的面对这样的搭档；所以在这公司我多数的时候除了工作就是学习，剩下的时间还是一个人默默地学习。
延庆电子唯独一个人对我很好的就是人事部的陈经理，她看我加班很晚的时候会拿饼干糖果给我吃，她每次拿吃的给我都会勾起我对母亲的惦念，一样蠢蠢欲哭的感动，也一样是无以为报的感恩。陈经理对我说过一句让我很难忘的话就是：翔景啊！你那么年轻就有不错的职位，要好好努力，我希望看着你在这公司长大，直到你有自己的好媳妇、成家立业。”陈经理是董事长的姐姐，六十有余，管理财务及人事部。不过，延庆电子里的很多人都很讨厌她，老人家爱唠叨，可能一句话说得年轻人不中听就心生厌烦，且有时候她的脾气也很大。但是，她在我心里就是很和蔼、有沧桑美的奶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