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千刀,万剐(1 / 1)
千忘冷哼一声,嗤之以鼻,自相矛盾的愚民!
如玉公子的出现让现场很快安静下来,所有人摒住呼吸,只怕会惊扰到这个仙一样的人,打碎这个迷离的梦。
同时,他们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如玉公子,果然还是来了。
人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了一条路。
玉倾言缓缓抬起头,这才看向被围在中央的平台方向,专注而又真挚。
那个素衣女装打扮的人被呆在台上的长杆上,衣衫褴褛,有些脏秽凌乱,却不至于破损,可以看出她并没有受到太多折磨,头垂得很低,不算太长
的头发乱糟糟地散下来,披在她脸前,挡住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样子,狼狈不堪。
纤细的手腕被和她的手腕一样粗的铁链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怕她会挣开逃跑一样,铁链一头拴在她的手腕上,一头拴在长杆上,将她整个人吊起来,距离地面一尺高,加上她的身子本来就不算高大,吊起来一尺,还是能让人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她。
起码,身材魁梧肌肉线条分明的侩子手可以。
乱哄哄的菜市场一下子变得很安静,有的看向白衣似仙的如玉公子,有的看向平台上那个被吊起来狼狈不堪的人。
他们刚才还在想,如玉公子会留守赤比城不会回来了吗?
果然,终究,他还是来了。
就像有山必有水,提到千面将军,人们总会想到和她形影不离的如玉公子,这不是应该,而是惯性、必然!
台上那人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
玉倾言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她,深深地,想要望进眼底。
所谓监斩官,是指犯人处以斩刑之时,负责监斩的官员。
剐刑,又名凌迟,自然少不了监斩官。
监斩官当然是认得如玉公子的,如果他对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定北侯不了解,那么闻名天下的如玉公子他怎么会不认识?单说这两年,自从他和千面将军相识以后,惊人事迹更是多不胜数,他就算是把眼睛丢了也认得啊!
想到千面将军,监斩官怯怯地看了台上一眼,连忙从案台前跑下来,慌忙地跑到玉倾言跟前,双手抱拳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下官参见公子。”
虽然他的官职是定北侯,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习惯于称呼他为“公子”。
玉倾言看了他一眼,算是还礼,然后抬起头望向天空中即将升上正空的明日。
监斩官颤颤巍巍地也看了眼炽热的太阳,明明身上燥热难挡,手心里却着实捏了把冷汗。
他究竟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竟然要他来做这个监斩官,老天爷这是故意要折磨他吗?他可是良民啊!
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中,不知何时已经悄悄混入了百余名精壮男子,他们一个个穿着不起眼的衣服,打扮的也十分平常,在百姓之中极不起眼。
一向以红衣闻名的如玉公子今日难得披上了白色狐裘,人群中却出现了另一个红衣打扮的人,一身红衣艳冠天下,美艳四方,玲珑妩媚,魅惑勾魂。
周遭又响起了一阵吸气声,无论男女。
玉倾言朝吸气声的源头看去一眼。
红衣美人也扭头看他,樱唇微撅,似在嗔怪,引得周遭吸气声再度连连。
那百余名精壮男子,算上这个红衣美人,不多不少,刚好一百零八个。
直到很多年以后,百姓们依然记得,传闻如玉公子精通医术占卜,天下事无所不知,所知事无所不精,手下更有一百零八名武艺高强的精装铁卫暗人,这次是第一次一百零八人全数凑齐首次亮相!
明日,缓缓升上正空。
监斩官手心冷汗出的更多。
玉倾言有些失神,手指不可自已地颤了下。
他的手搭在扶手上,细长的手指缓缓地扬起来。
台上的人突然抬起头,蓬乱的黑发下,露出那双像小鹿一样晶亮璀璨的眼睛。
玉倾言手指一僵。
台上的那人轻轻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
他看到她的嘴唇稍稍动了动。
如玉公子无所不能,当然可以根据她的嘴形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们相隔十几米远,她唇动无声,他却依旧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是读出来的,是听到的。
用心去听。
倾言,为你再拾红妆,收起行囊回皇城赴死,掩饰一身光芒——
无怨,无悔!
此心,早已为你堕入情网。
人世荒唐,前尘过往,早已转瞬沧桑。
只愿此生能再与你魂梦相连,月下花前,管他谁笑痴狂!
四目相接,相顾无言。
他的心,她的心,她懂,他也懂。
太阳,终于升上了天空的正中央。
监斩官踉跄着步子爬回桌案前,颤抖的手抓起一枚令箭,额头的冷汗直流不断,他手忙脚乱地擦了擦,闪躲的眼神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来迎上他人的视线,颤抖的手指慌张地把手里的令箭丢出去,就像是那令箭会烫手一样,可是丢出了令箭,他竟觉得心里的凉意更甚!
玉倾言眼底寒光一闪!
在令箭落地的那一瞬,全场的百姓们集体倒吸一口凉气,在静得诡异的菜市口上,那声吸气声异常明显惊悚!
被吊在平台上的那个素衣女子却柔柔地笑了。
那个微笑,让他们燥热浮乱的心奇异地安静下来。
侩子手扔掉手里的砍刀,改拿起一旁托盘里的一把半寸长的小刀,刀不是很长,刀锋却很厉,冷冷闪着寒光,刀子很薄,薄薄的刀背上面有些红锈,已经被擦干净,只是隐隐有些印记,不知道是不是沾血太多,刀身已经不是银白色,而是透着暗红,刀锋有着被磨过的痕迹,使得小刀给人的感觉更加锋利。
一想到这是一会儿剐刑的刑具,所有人不寒而栗。
剐刑,又称凌迟,俗称千刀万剐,按规定受刑人要将衣服剥净,用渔网紧紧勒在身上,使皮肉块块凸现于网眼之外,直到受刑人皮肉殆尽,而呼吸尚存,只见骨架之间,心脏仍在微微跳动。
行刑之时,刽子手要先在犯人前大肌上割一块肉抛上天,这叫“祭天肉”;第二刀叫“遮眼罩”,刽子手把犯人头上的肉皮割开,耷拉下来遮住眼睛,避免犯人与刽子手四目相对,防止犯人在极其痛苦时放射出异常阴冷、恐惧的目光而使刽子手心慌意乱,影响行刑。
早已经干惯了这行,即便是再炽热红艳的心也变得冷硬黑暗起来,他们没什么怕的,也无所怕,即便是行刑杀的不是坏人而是一个好人,即便有人来报仇,也找不到他们的事,他们报仇只会找那个判刑的官员,甚至去找皇帝,也不会找到他们这个无情无义无心的行刑者,他们只是听命的傀儡,从来,都是无心的。
哪怕犯人是他们的至亲血缘,他们恐怕也只是心下波澜,再无其他,可今天,侩子手握着小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着,□□的上身出了厚厚的一层汗,不知道是因为天热还是冷汗,粗糙的脸上满脸横肉,憋得通红。
红的不只是脸,还有他们的眼睛,还有他们已经黑硬的心。
被吊起来的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扬起嘴角。
“将,将军……”侩子手低下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泪痕泣不成声。
千无双笑容依旧,连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第一刀,你打算割哪里?”
“我……”侩子手哽咽着,握刀的手抖得更加厉害。
“唉,”千无双像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安抚着,“割手臂吧,你如果再不行刑,怕是你也要受罚的。”
侩子手猛地抬起头看她。
千无双眨着眼睛,像是在鼓励他快点下手。
侩子手苍茫地回头,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个红色的温润身影。
红色上面覆盖了一层白色,美得惊人。
他的眼睛里只是台上的那个被吊起的人,看不到他。
监斩官欲言又止,既想催他快点,免得被定个监斩不利之罪,又不敢不想也不能开口,那是千面将军,是君国的英雄,他怎么敢又怎么能斩?
侩子手又低下头,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他定定地看着千无双,然后抓起托盘里的另一把小刀,目不转睛,对着自己的左臂直直地刺了下去!
惊呼声乍响!
鲜血顺着粗壮的手臂流下来,侩子手眉头也不皱一下。
见状,千无双一时无言,只能又叹了口气,“你又何必……”
“今日对将军行刑实在是做不出,奈何家里尚有妻小,我若不行刑怕是会连累家人,为了保护家人小的只有对不起将军,但是小的不会苟且偷生,今日割将军一刀,小的也就自刺一刀!”
此言一出,全场静谧!
侩子手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拿起那把暗红的小刀,因为千无双双手被吊起来,她穿的又是女装,袖子比较宽松,已经倒垂下到肩膀,露出她纤细白皙的手臂。
手臂虽白,上面却印着许多深色的印子,仔细一看,可以看出来那是被刀剑伤过的痕迹。
那是她常年征战血战沙场的印记!
侩子手很高大,千无双虽不至于矮小,相对于他确实显得玲珑了些,他一扬手,就正好可以碰到她的手肘处。
侩子手捏着小刀的手紧了紧,然后对着其中的一个印子刺下去……
所有人呼吸一滞!
包括玉倾言!
千忘难得惊愕地抬起头。
倒是那个红衣美人,一脸兴味,很愉快的样子。
侩子手把那片割下来的薄薄的一片血肉恭敬地放入托盘里,视若珍宝。
千无双皱了下眉,却笑容依旧,脸色瞬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