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裴家的男人(八)(1 / 1)
还有一个星期就圣诞了。各人的生活依旧如常。弥嘉在席羚生命中短暂地出现过,又消失了。萧纪友依旧是只能在新闻上才看到的人,遥远陌生,表情凝肃,浑不似当日那个终日慵懒嬉笑的他。乔希汶也只出现在财经新闻中,伴随着“传闻柏高将被CB公司收购”这样的新闻。琉里过得风风火火,电话那头说,“席羚你圣诞怎么过的?到我学校跟我一起吧?!”席羚只是微笑着拒绝。
十二月初时的时候,席羚收到了一封律师信,告知她,阿柴在马来西亚的餐馆卖出去后,剩下来一笔钱,通知她领取。
她看着信件上那个数字,唇边忽然露出笑意。她于是知道,阿柴作为母亲,并非没有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她之前就想好了要卖掉餐馆,然后将那笔钱用来给母女二人过上好日子。
她开始找工作,物色房子,努力开始新生活。临若林陪伴在侧,安静的,不像当日那样喧闹,只有偶尔迟疑的眼神让席羚认为,她似乎还在思念自己的儿子当中。
有时候两人看完一个房子,外出在小餐馆吃饭时,临若林放下筷子,会问她,“你真的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
“你真的要离开裴彦行?”
“啊,那个。”席羚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青菜,“你说的是,我应该去主动联系他,向他主动示好,问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后表示要改正?”
“其实他是个不错的人。你不觉得自己个性太倔强了?当日你和萧纪友在一起时,你也……”
席羚的手一抖,一根筷子掉到地上来。临若林蓦地停了。
席羚将手中的筷子放在桌面上,弯身拾起另外那根,扬手叫店员换一双干净的,然后看着临若林的脸。临若林忽然转过脸,避开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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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当席羚回到家中,发现临若林不在,而且房中她的行李也一并消失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临若林那天忽然为裴彦行说好话……她曾经在临若文出现时,失控般地请裴彦行帮忙,说她要见到小孩子。谁知道她后来没有联系过裴彦行?谁又知道裴彦行给她开了什么条件?
整整一个月以来,席羚第一次拨电话给裴彦行,手掌心中竟微微有汗。
响了一会后,电话那头传来裴彦行的声音,沉稳地,“席羚。”他唤她的名字。
她忽然发现,自己并非没有思念他。
她以为自己的灵魂已经死在萧纪友身边了,但原来她也曾经拾掇起散去的魂魄,仗着裴彦行给予的宠溺与疼爱,重新上路。
“席羚?”他在沉默中,再次问。
但他的声音已经不再温情脉脉。
席羚清醒过来。
她问,“临若林联系过你吗?”
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跟裴彦行说话,他按住话筒,对旁人说了句,“签好字了,你拿去财务部门。”又转过来,对席羚说,“已经安排她重新出国了。”
席羚怔了怔。一阵沉默间,裴彦行问,“你还有其他事吗?”
“你们习惯于这样安排别人的生活吗?”
“这样对她来说最好了。弄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她自己没有责任吗?她已经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难道小孩子跟着她,朝不保夕的,无法接受良好教育,这样才是最好的吗?”他的语气例行公事,“她自己找上门,跟我谈好条件,获得准许一年见小孩五次——这已经是很优惠的条件了。她也很满意。”
“打扰了。”席羚将电话挂掉。电话那头,那原本熟悉的声音化作一阵机械的“嘟”声,将她和身边世界阻隔。
家里没有其他人,她便开始收拾东西。房子已经找好,随时可以搬过去。她脱下外套,戴上手套,开始整理东西,该丢弃的,该留下的。东西不多,一切打理妥当后,还不到一天时间。
她忽然觉得寂寞,走到楼下便利店,想要买烟。
“小姐,要什么?”店员看她一个女孩子,站在收银台前良久,忍不住问。
她抬头四望,发现自己唯一认得的,是萧纪友抽过的两个牌子。
店员看她凝视香烟拜放的位置,便伸手去拿。“这个?”又挪了挪手心,“这个?”
席羚一言不发,落荒而逃。
真是寂寞得可怕。
回到屋子里,只有那橘红色的光映着自己。睡房里那张偌大的床,曾经沾染过裴彦行的体温,她忽然害怕起来,怕被回忆湮没。
萧纪友,你在哪里——
她低声地喊起来。然后抱住自己膝盖,背靠墙壁,将脑袋埋在膝盖上。
蓦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心。她错愕,抬头,却见眼前出现了裴彦行的脸。
他的模样,整整不见了一个月,但仿佛离开了很久很久,什么都落在旧辰光里。他身上仍穿着黑色外套,下颚顶住衣领,容貌依然俊美。
裴彦行环视四周,看屋内的东西都只剩下空架子,她的东西已经被挪到行李箱里,放在角落,随时会带走。没带走的,是当日他命人买下,放置在这里的东西,包括他让人精心设计与购买、摆放在此的——一切不过为了讨她一笑。
“你要离开了?”他松开手,声音里没有情绪。
“我很让人省心,不是吗?”席羚忽然开了个他的玩笑。“不需要你叫我走,我就自己收拾包袱走人。”
“是因为临若林的事,还是因为Flora找过你的原因,或者因为萧纪友要结婚了?”他看向她,见到她眼中的讶然。
他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这个可恶的、可恨的男人。她以为他早就转身离开,对她这个惹了他生气、犯了错的猎物,再没有半点兴致。他却遥遥地,把她身边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把她心底的一切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