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开到荼蘼(二)(1 / 1)
席羚的身价随着《外婆》一曲而水涨船高。公司顺势将她写的几首曲子推出市场,反响很好,连带捧红了原本半红不黑的一些歌手。网络上无数人提出要听席羚演唱的版本。乔杜认为时机已到,要求赶紧将席羚推到台前。
公司里了解席羚个性的人,觉得这事不太可能进展顺利。但没想到席羚说,“这是很好的机会,我会认真考虑。”
这段日子宁静而美好。阿柴和席羚,就像寻常人家的母女俩,她外出上学,到公司去,阿柴在家里睡觉,起床后发会呆,下厨做精美的餐食,到大街上散步,晚上出去喝酒到半夜回来。虽然醉酒后会很吵,但终归是个懂得回家的女子了。
公司里的人再次见到席羚,发现她脸上竟挂着微笑。
大家都感到惊奇。
她的头发长长了些,有时候散散地披在肩上,有时候一股股编起来。她会主动地跟人说,那是她母亲编的。
她给琉里打电话,请她到家里吃饭。两人约在中学附近常去的便利店门前碰头。一见面,席羚抱歉地微笑:“这么久没见你,因为我家发生了点事。”琉里上前用力抱住她,“不用说,我都知道。”席羚笑:“你不要这样,我现在很好。”
她带琉里到新搬进去的公寓里,琉里第一次见到阿柴。她清瘦而精神,是个豪爽的大美女,手镯叮当作响,笑声充满感染力。她正在厨房里做菜,勺子敲打着碗锅,发出音乐般的旋律,她哼着歌,不时回过头叫着,“很快可以上桌啦!”
做的是家常菜,但却有与众不同的味道,每道菜都像有故事的女人。阿柴用筷子挑起一片烟熏肉,放到琉里的盘中,“我以前可是开过餐馆的。”语气自豪,神态自若。
是错觉吗?
琉里忽然发现,席羚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举手投足间,也沾染了些阿柴的气度,更平添些许女性气息。
席羚送琉里到楼下坐车。两人逆着街上人流,往地铁站走去。经过便利店时,席羚说,“等我一下。”然后跑进去。
琉里隔着便利店的玻璃门,看着席羚站在冰柜前,取出两瓶酸奶。
便利店门口是一个简易小书架,搁着几份当地报纸和娱乐杂志。杂志封面上,是司晋在夜店中搂着混血美女的偷拍照片。大字标题“司晋彻夜泡店音乐事业置之不理”。
叮铃。
便利店门左右滑开,席羚站在她跟前,向她递出一瓶酸奶。“记得吗?我们念中学的时候,上完晚自习,你总会请我喝酸奶。”
“是啊,对身体好。”
两人相视一笑。
琉里想起来,那时候疯狂地喝这个,是因为买酸奶可以参加抽奖,参加BLACK J的小型歌迷会,可以近距离接触司晋。以至于那段时间,家里都堆满了这种酸奶。
席羚说:“琉里,我刚刚做了个决定。我想让你知道——”她啜了一口酸奶,“公司会让我转型当唱作人。我也决定,接受这个尝试。”
琉里回过神来,看看她,忽然叫了起来,“这么说,你要出唱片?!”
席羚笑着看她,眼睛弯弯的,有点像母亲阿柴。
琉里开心地抱着她大叫,“太好了!”
有人在便利店前经过,惊讶地看着这两个女生,其中一人似乎认出席羚来,好奇地放慢脚步,看了她好几眼。
“你不是席羚吗?”他伸出指头,向着席羚。
“是,我是。你好。”席羚保持着被琉里拥抱的姿态,模样有点尴尬。
“真人也一样漂亮嘛。”那男子来了劲,站在那里接着搭讪。
席羚一言不发,拖着琉里的手就往地铁站的方向走。身后那男子对她的举动摸不着头脑,冲着她的背影大喊,“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把自己当大明星了!”
席羚拉着琉里的手就往前跑。面前是一条马路,绿灯在跟前闪烁,转眼就要转红灯。她拉着琉里,一路奔到马路对面。红灯转换,车辆在她们身后开始穿行,车水马龙,迅速将对面的人影遮过。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又笑了起来。
“我想,也许我这样的人,真的不适合站在舞台上。”
“谁说站在舞台上,一定要学会假惺惺地笑?我就不喜欢那样的偶像派花瓶,只以讨好粉丝为目的。真正的歌迷,喜欢的是音乐人和他的音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对你的歌迷有信心。”
那段日子,乐坛平静无波澜。乐评人为新人席羚而惊喜。对乐迷来说,他们期待着的,是BLACK J在巨蛋体育馆的演唱会。这将是乐队成立以来,最为重要的一次。
平静背后,总有暗流或风暴。
这是席羚曾经在歌词里写过的。
阿柴爱喝酒,一开始是偶尔在家喝一点,喝醉了便又笑又哭。席羚夜里起来,会在洗手间见到倚着墙壁睡着了的阿柴,便要费好大劲将她拖回去。也许阿柴觉得不好意思,或者她感到不够尽兴,便开始在外面喝。
便不时有不同的男子,扶着她回家。有陌生人,年轻腼腆或者年纪稍大的,抬头见到走出来的是席羚,觉得有点眼熟。席羚忙不迭道谢,将她拖进来,关门。
更多的,是阿柴的某个玩伴。因为太晚,不愿离开,索性住下来。有了开始,便有延续。一住下来,就是一晚上,房门紧闭,酒气醺醺,笑声迸出。席羚没有给那个男子好脸色。她曾经向阿柴抗议过,阿柴笑笑,“我一定将威廉赶出去!”那男的消失几天,没过多久,又在深夜醉醺醺地出现,扶着同样醉醺醺的阿柴,与席羚迎面碰上。
他觍着脸跟席羚打招呼,席羚没理会他,径直抓起阿柴的领子,将她半推半拉倒在沙发上。
威廉在身后说,“不要以为是我恬不知耻,硬要留下来。是阿柴需要我。”
“随便你们。”席羚掉头往房间走去。
她知道,这个油头粉面的男子能够带给阿柴快乐,那是自己没法给的一种快乐。因为这种原因,她才默默忍受。
直到后来,她发现威廉在外面赌钱输掉,会回来向阿柴讨。两个人剧烈争执,但最后威廉还是骂骂咧咧地将钱拿走。阿柴抹着眼泪骂人,但很快又将一切丢到脑后,笑嘻嘻地喝起酒来。回家数钱的时候,怪叫着,“怎么钱又少了?谁拿了我的钱?”
她不是没有清醒的时候,她知道谁偷了那些钱。她只是宁愿一直醉下去,这样最快乐。
席羚忙得很,不是在学校上课,便是在公司。家里渐渐变得像个旅馆。但对于一直被辜负了青春,没有真正快乐过的阿柴,她有种微妙的心情。她是个溺爱不愿成长的母亲的女儿。
她将自己的很多心情,写在歌里面。录制唱片的时候,她有种释然。
与音乐为伴的感觉,真是好。
那天,公司公关部的Mandy找上她,笑意嫣然。坐下后,却是直截了当地取出来一份杂志,“这些报道,你可看过?”
封面的几张系列照片上,一男子从车上探出脑袋,与车外的少女亲吻。尽管照片模糊不清,但依然可辨认出,那是萧纪友与席羚。
那一瞬间,她说不出话来。
只听Mandy微微一笑,婉婉说道,“幸亏我们和这杂志的编辑关系不错,听到消息的时候,杂志已经印好,只待上街了。我们动用了关系和财力,将杂志拦下,才没出什么漏子。”她换了个姿势坐着,“BLACK J演唱会在即,你又即将发片,出点新闻也是好的。只是以这种形式争取曝光,我们感觉……并不是太合适。”
席羚默然。她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我能够理解你这种求胜心切的心情,但是这样对你长期发展不利。你有才华,并不需要像其他人一样,走这样的捷径。”Mandy叹了口气,“而且萧纪友那边……他已经是成名已久的制作人了,会很避忌这样被……”
她没说下去,但席羚知道被咽下去的那两个字是“利用”。
她只一径听着,也没有解释。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人们只相信自己要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