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1 / 1)
可惜,就当他死了,显而易见,萧先生办不到。
安然和爸妈惊慌失措看着狼藉满地的店子,听见乔君羽对他们解释说,“对不起,是我借钱的地下钱庄找到我,对不起,对不起!”
再多的抱歉也不能表达乔君羽满心的沮丧和内疚,安叔最先反应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欠多少钱,要不要我和安然他妈给你凑凑?”
乔君羽伏在他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叔,对不起,我连累你们了!”
“没事没事!不就损失点货么?没什么!”说没什么,可大家心情都受了影响,说话做事都显得心事重重。
算是风平浪静过了几天。可安然妈妈开始长吁短叹,说这几天眼皮老跳,总觉得心里堵得慌,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敲门,自我介绍说是国家土地局征地处的办事员,安然家是自己家十多年前盖的私房违章建筑,违反国家土地规划政策,必须马上迁居。
安叔跳起来,“这是我的家,我们好生生住了十五年,怎么反倒成了违章房,简直是强词夺理!胡闹!”
那人从黑色公文包里斯调慢理掏出一沓红红绿绿的文件本本。指着盖着鲜红大章子的纸张说,“你们现在搬迁,我们还可以适当给你们一些经济补偿,如果你们要认死理,给政府作对,别怪我们对你们不客气。坐牢都是很可能的!”
安然爸妈老老实实过了大半辈子,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今天突然被人扣上和政府作对的大帽子,居然还可能坐牢?不禁大脑一片茫然,双腿打着哆嗦。等那人走了,安然爸妈才相拥着哭成泪人。
安然是中午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到附近的省图书馆看书回来,看见家里冷冷清清,爸爸妈妈呆坐在桌边,她顽皮喊了一声,“我饿死了,怎么还不开饭?”
妈妈勉强对她展齿笑笑,“闺女,饿了就出去端点你自己喜欢吃的去,我和你爸不饿。”
安然知道事情经过,下意识感到这和乔君羽有关。她匆匆忙忙去店子找君羽,他听了后,什么也没说,推了门就走。安然跟在他屁股后头叫嚷,“喂喂,你给我回来!”
她撵啊追啊,路过离家门口几百米的花园小径,看见乔君羽突然停在一辆看着很拉风的小车面前,里面有人伸脑袋,急切在和他说什么。
安然气喘吁吁跑过去,听见一阵“叽叽咕咕”不像中国话的语言,她放眼望去,看见从车窗探出脑袋的男人很着急对着乔君羽手嘴并用比划着什么?这人看着怎么很面熟啊?安然努力回忆着,脑海忽然灵光一闪,对了,这不是上次同学聚会时候乔君羽在李元元家门口胡乱拦下一辆车子里那个长的很帅的日本人么?怎么?他们两人居然认得啊?
乔君羽一会子用日语大吼,一会用法语和那个日本人交谈,说什么安然一句都听不懂,看样子乔君羽很急也很气,大声呵斥那个日本人,那日本人倒也不恼火,只是好声好气试图想说服他。
安然躲在一旁,是借钱的人上门讨钱来了?她着急得很,傻瓜,倒是对人家说几句求情的话,态度放软和点啊,她正想冲上去帮那个笨蛋说些好话时候,忽然,乔君羽头四处转动,仿佛努力在地上找什么东西,然后安然惊恐万状发现,他在地上捡起一个巨大石块。对着日本人无比炫目拉风车子后窗“呯”一声猛烈扔过去。
车后窗“劈劈”发出刺耳的破碎声音。“去死吧!”乔君羽大喊。
安然心“咚咚”乱跳。日本人把头探出来,说了一句呜里哇啦的话后,车慢慢开走了。乔君羽看着车屁股冒出的青烟,使劲踢了脚下一粒石子,撵出去骂了句,“靠!小日本滚吧!!滚!你这个姓萧的老混蛋的臭走狗!”
他转身,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安然,他想冲她笑笑,可嘴巴咧着,脸上表情不自然,“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安然揶揄他,想逗他开心。
晚上安婶还是强打精神做了晚饭,大家索然无味围坐桌边吃了。乔君羽说他要回去,安叔说也好,大家都累了。早点歇了也好。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天塌下来也有回旋的余地啊。安然觉得自家的爸爸真棒,心里顿时很骄傲。
安然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是不是不该留乔君羽啊当初?否则也不会害爸妈晚年还要流离失所,可是,总不能现在在这个时候开口让他走吧?再说,一想到以后有一天如果看不到那家伙,她,她,安然不敢往下想了。
窗口传来悠扬的乐曲,侧耳倾听,是那首忧伤亮丽缠绵的梁祝?安然光着脚丫跳跃到窗边,拉开窗帘,向楼下望去。
她家楼下一棵大树前面,乔君羽对着她的窗子方向,一手拉弓,一手拨着琴弦,头轻轻倾斜着,专注拉着那首让人听了眼前会幻化彩蝶和白色云朵的那首乐曲。路灯柔和的光影一览无余洒在他清秀卓绝的脸庞,树叶的疏影落在他身上,光圈迷离闪烁,和着时而亮烈时而静舒的曲调,特别让人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她注意到,对面窗户出现了晃动的人影。慢慢的,几乎每家每户都开了窗,每扇窗都探出几个脑袋,静静听着乔君羽出神入化的演奏。
冬日的夜晚。和着点点寂寥星光,和着家家暖黄的灯火。树叶黄绿层叠逐渐颜色渐进转浓转深,天幕黑得近乎深蓝。他黑色的剪影投在树梢和落满凋零黄叶的地面上。
一曲又一曲的美丽夜章回响在深蓝夜空。安然光着脚丫,却浑然不觉天寒地冻,也未觉出肢体麻木冰凉。渐渐的,她甚至听见此起彼伏的巴掌声从四面八方隐隐约约传来。
夜深了,稀疏的星星也探出了悄悄移动的云层。似乎也在认真倾听。
没有人舍得从窗边离开。乔君羽收了弓,抱着提琴,对着安然的窗口,默默看了老大一会儿。人们感到了是曲终时分,却都舍不得人散,甚至还有人趴在窗口对着乔君羽喊着“再来一首吧”!
安然心尖莫名“砰砰”没有节奏的跳动,为了掩饰慌乱,她刹那间躲在厚厚窗帘后,背靠着窗,大口踹息。等心情微微平复了,她探出脑袋,伸出窗外看,发现那家伙正在不断弯腰,边后退,边对着家家户户窗前映照的人影在鞠躬,模样很像音乐家在演出结束后的最后谢幕。
这笨蛋究竟在干什么啊?看见他瘦瘦的身体不停鞠躬,不停对着驻足对他观望的人影,最多时候还是冲着她家房屋方向弯腰,边向后倒退,她该死的泪腺一下就失去了控制。湿湿的泪水爬了她一脸,酸酸的,咸咸的,蜿蜒爬过她的嘴边。
第二天,大山从床上爬起来,他在屋子踱了一会,觉得房子比平常显得空荡。想不出究竟少了什么,他走到桌边,发现小子给他买的豆浆和肉饼下压着一张纸条。肉饼被塑料袋包着,纸条垫在袋子下面,被油侵得花花的。他费神辨认半天,才认全条子上所有的字,“哥,这些日子,一直麻烦你,大恩不言谢,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哥。还有,哥,拜托照顾好安然,还有安叔,安婶,拜托了,很谢谢这些日子以来你们对我的照顾。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可是,我永远都会记着。。。。。。。。。。。。。。”
后面是一串长长的,意犹未尽的省略号。好像延伸的眼泪,也好像大雨滂沱时候石子一样粗硬的大雨点,反正连粗线条的大山都看出那歪歪扭扭的字体很像一行在哭泣抹泪的蝌蚪。臭小子终于走了。本来应该长长舒口气的,可环顾突然因为小子离去而变得空荡冷清的家,大山却皱起浓黑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