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备战(1 / 1)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说的就是这样的境况吧?道路上饿殍遍野,妇孺无完裙。战乱之中,受害的永远是黎民。
高墙内,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盛装俨然的绝色丽人,气恨地摔着碟盏。一边摔一边恨声骂道:“这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想本宫一直来都待他们不薄。鸿儿登基是一刻也拖不得,他们倒好,拿着老黄历用黄道吉日来敷衍我!”
“娘娘息怒。所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大照国九州十郡尚有四郡未收服。人心离散,军心动荡。此刻急于让小皇子登基,怕是难服众口,反倒做了众矢之的。权且缓一缓,等收了十郡,堵了悠悠众口。小皇子登基也就是水到渠成,众望所归了。”旁边一个紫袍官服的中年男子捋须,淡淡道。
“卿卿一缕香魂归了北邙,金陵没有守住。让李汛一党得了便宜。晋阳被薛行衣一行江湖人插手,眼看着也是不保了。洛阳是孟党的根据地,自是久攻不下。我守着这皇城,却也是谨小慎微,处处杀机四伏,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刀下之鬼。”如妃蹙眉,轻轻叹息道。
“高处不胜寒。要登高远眺,就必须付出代价。”紫袍中年男子南宫鹤淡淡道,双眸中闪现精光。“如妃娘娘,想必此刻心中也是举棋不定吧?”
“为了鸿儿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成为刀下之鬼。”如妃将颤抖着的指尖拢入袖中,如丝媚眼中逸出一丝决绝。
“轩辕朔没有死,还将冯卿卿小姐刺杀了。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他们既然得了金陵,那我预测,轩辕朔一行人会来皇城。”南宫鹤缓缓道。
“轩辕朔人马不多,可个个是精悍能干的狠角色,倒值得好好防备一番。只是……”如妃悠悠说着,一面拿眼角去觑视南宫鹤,眼中的神色有几分埋怨,也混杂着几分不解,道:“只是不明白,当初,怎么这么快就断了盟约?”
“我是想在他受重创的时候夺下青芒剑,一并杀了他以绝后患。若是日后轩辕朔羽翼已丰,想要除去他,更是难上加难。”南宫鹤淡淡道。
“一个小国的皇子,再大的能耐又能成什么气候?即便是放他归国,也没有什么不可。”如妃淡淡道。
“我恨的就是苏毗国人!”一向冷定的南宫鹤忽然一拳重重地砸在案上,震得碟盏哐当直响。
“南宫丞相还在记恨二十多年前那件事?你还在记恨着老皇上?恨不得把苏毗国的移民全都杀干净?”如妃轻轻一笑,眸光深处却闪过一丝苍白的恐惧。
“是。我恨。我恨老皇上,恨苏毗人,不是他们,我不会失去至爱的恋人,不会失去南宫家上下四十余口生命。”南宫鹤淡淡地笑起来,眼眸中的恨意却让人毛骨悚然。“所以,老皇上才会死得那么快,苏毗人才会受那么多的苦。”
“你!你……你莫非丝毫没有让小皇子登基的意思?!”如妃如梦方醒般,看着南宫鹤,惊骇万状地道。
“现在才发现,如妃娘娘你不觉得太迟了么?”南宫鹤依然是那么云淡风轻地笑着,悠闲地在大殿中走着,每一步都带着尸骸遍野的气魄。
“不过,还请娘娘放心,小皇子我还是会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皇位上,只有他足够的听话。不过,至于娘娘你嘛,我想请你暂且到冷宫里去休息,你意下如何?”南宫鹤轻轻笑着,一步步靠近如妃。
如妃被这骤起的变故惊骇在地,不知做何反应,勉强靠着雕龙石柱,压着嗓子喝道:“来人!”
叫了好几遍,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风声呼啸。一个人也没有上来。
南宫鹤眯着眼在一旁冷笑,淡淡道:“能被你收买的人,同样能被我收买。”
如妃凄厉地笑起来,残败的脸上有着深深的讽刺,淡淡道:“我早就料想了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要想爬到权势的顶点,就必须脚踩足够的尸首。”南宫鹤淡淡道。
“哼。”如妃一声冷笑,淡淡道:“我在我身上看到你的终点。很快,你的权势之路也会走到尽头。”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这个世间永恒的公理。我只知道我会改写大照国的历史。为李氏江山划上休止符。”南宫鹤长袖一挥,遥指着苍穹,气概万千。
如妃看着南宫鹤青芒剑拔出剑鞘来的时候,一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干脆闭上了眼,想起了自己的十六岁:一曲婉转歌,一支霓裳羽衣舞。碰触到了那俊目中灼人的辉光。跟着那个举世无双的俊雅男子走入这深宫,从此万劫不复。
寒冷的剑身碰触到她的肌肤时,她想起缠绵病榻,曾经光芒万丈的老皇上含泪对她道:“愿生生世世莫在帝王家。”她现在懂了,读懂了他目光中的悲凉。她被权势和富贵之光引领而来,又被它们所埋葬。被权势支配,是没有退路的。
鲜血涌出来的时候,大半生的记忆纷纷涌现眼前,不断重放的只是青衫罗裙的自己,在白衣翩翩的少年注视中,羞涩地咬着青杏。只不过,泛黄的景象迅速就被泼上了血色。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永远都回不去了。她合上了眼。万念成灰。死,是那么的冷。
“来人。”南宫鹤看着眼前人慢慢冷却,最后完全没有血流出的时候,将剑身在死者身上来回擦拭着,才低低地唤了一声。
几个宫人迅速地奔了过来,抬起了死尸。
“对外放话,就说是如妃娘娘身体有恙,恕不见人。”说罢,吩咐宫人将大殿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淡淡丢下一句:“今日之事若泄露半分,在场者,皆死。”
晋阳的战事如火如荼。
防风林外,是薛行衣一行人驻扎的营地。
薛行衣眉宇间有颓色,一碗一碗地喝着酒。酒水泼洒在铠甲上,映着月光,有着令人胆寒的森冷。
最后,他把酒坛和碗一摔,斩钉截铁地对着士兵道:“今晚务必要拿下对方将帅秦岩的首级!”
坐下将士应和声雷动。
薛行衣看着摇曳的烛火,取下案上的剑,步出营帐,跨上高头大马,对追出来的兵士淡淡道:“今晚我一个人行动。“说罢,便一溜烟跑走了。
一行兵士还待追上去,却被将军模样的人拦住,那人淡淡道:“且让薛公子去,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行事方式。”
另一个人急匆匆道:“薛公子一旦有事,我等如何向四皇子交代?”
将军模样的人道:“不妨。薛公子是有分寸的人,一定会安然归来的。”
洛阳城的战鼓擂到了城郊。
从皇城来的一队人马和洛阳城中的人马相夹击,将冯岸天一行大军困在了城郊的冷杉林里。进退不得。
洛阳城已防守得固若金汤。苏夜离已被安然地安置在了四皇子的旧府邸,和谷里的姐妹重逢了。司徒苒却执意地留在郊外军中,随在四皇子身侧。说是要亲手手刃冯岸天。
且战且停,因着频繁的雨,战事绵延了半个多月。
这日,四皇子李汛在营帐中浅酌,一个下属似乎耐不住性子,急切地道:“战事这样拖着,实在恼人。况且,我们本就可以双面夹击,一举击破。何须拖这么久!”
李汛抬眸浅浅一笑,双眸难掩一丝邪气,淡淡道:“你懂什么。拖得越久,我们耗费的兵卒就越少。急于求成,对他们反倒有利。”
少顷,一个青衫客匆匆地迈进营帐,脸上有喜色,恭谨地半跪在帐前,道:“禀四皇子,下官研究了这些时日的星象,得出三日后将住雨,第七日酉时将起南风。”
“千真万确?”李汛放下酒杯,烛光中的双眸熠熠生辉。
“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跪着的青衫客笃定道。
“很好。”李汛淡淡一笑,又端起酒杯,扬手道:“那这几日,你们就卯足了劲睡,卯足了劲喝酒吃肉吧。”
轩辕朔一行人抵达了皇城外围,便分散着乔装入了皇城。屯扎在一座酒楼的后院。
皇城除了皇宫守卫森严外,整座城里似乎平静得不像话。其实,也算不上是平静,只是一种肃冷。一种人人自危的肃冷。
轩辕朔有些疲倦地抚上眉间,合上地图,对下属淡淡道:“这是一座死城。”
“不是说有人接应我们?莫非又有诈?”牧水使息无泪冷冷哼道。
“内应在皇宫中,目前肯定是南宫鹤的人。他们不能轻举妄动。需要我们去把他们找出来。”牧风使向枫皱着眉,若有所思道。
“这才是真正的斗智斗勇。”轩辕朔长身而起,复又摊开地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地点划着,淡淡道:“我们要分开行动。”
一一吩咐了任务,轩辕朔忽然眉眼冷冰冰地看着众人道:“我允许你们在平日中伤害我或者我的身边人。但是,我不允许,同袍相残,和背叛。”
众人脸色一凛,都拿眼角偷偷地去瞄牧月使辉夜姬,一直都不明白他们的少主为何在知道那次事件的幕后人后却迟迟不发落她。
顿了顿,轩辕朔又冷冷一笑:“我很清楚,你们心中有个疑虑,我为何不杀掉辉夜姬。”
众人又是一愣。辉夜姬甚至抬起了双眸看着自己的主上。
轩辕朔淡淡道:“不解决你们这个疑虑,你们做事也难以安心。我是有能力杀掉伤害我的人。但是我没有权利,我也不会。我想让你们知道,和复国相比,其他的一切都那么的微不足道。”轩辕朔神色依旧淡淡,双眸中却有着一丝厌倦的神采,“从立志复国的那一瞬间开始,你们的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我。成王败寇。只有踏上故土,我和你们才能解脱,才能找到真正的自由。”
“苏毗人的热血,只能为复国而流。”轩辕朔斩钉截铁地说道,眉眼在烛火中闪现辉光,“我只想让你们更加明确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