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囚困(1 / 1)
四人相对而坐。堂上一时有些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苏夜离偏头看薛行衣,语气有些迟疑:“薛行衣,你……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从进门起就神色冷淡得古怪,一直沉默的薛行衣闻言抬头凝神看着苏夜离:好些时日不见她,她比以往更瘦了,看来劳累不少。这模样更惹人怜了。气色却是很好,可见过的还不错……想到这里有些心酸,他有些冷地笑了笑,神色居然有些愠怒:“我应该对你说什么?说如何想你?天天恨不得一张开眼睛就能看到你?”
这些凄凉无奈的话语,让苏夜离听在耳中分外突兀,故人相逢的喜悦被随之而来的自怨自悔冲淡无痕:眼前这个曾无拘无束,我行我素的潇洒公子,被她伤害了。这弄人的命运中,不知,错根是何时埋下的?
她曾经在两个男子之间做过拉锯战,她也不是没有和薛行衣在一起的念头。只是,不知何时起,她的整颗心里,她的双眼里,又只有轩辕朔了。再也容纳不下别人。她本想这个潇洒不羁的公子惯弄风月,对她失望了,不久对她也就感情淡了。他和她还能照旧做朋友。只是,想不到,他对她的情感比她想象的还要真,还要深。
现在这种局面是苏夜离没有想象到的,看着薛行衣铁青的脸色,懊悔和怜惜让她一时手足无措,只能流着泪嗫喏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道歉的话在薛行衣听来更让他绝望了,气氛压抑得让他崩溃,他只得一把抓起桌上的剑,抬脚便走,冷冷丢下一句话:“你没有对不起我,都是我自找的。”
苏夜离追出门,抓住门框,泪水涟涟道:“薛行衣,我们……我们还是朋友吧?”
薛行衣扭头看她,见她神色凄惶,不胜哀苦。心中更是翻江倒海:明明自己是如此地想见她,此刻更是恨不得马上将她拥入怀中诉说相思之苦。如果什么都不能做。至少,也应该和她潇洒地相对而坐,谈笑风生才对。可是,自己怎么如此的不争气,把双方推到了这样尴尬的境地?
想到这里,薛行衣努力挤出一丝笑,轻轻道:“当然是。今天,我只是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说罢,招呼李汛,看着前方道:“天快亮了,我们该动身走了。”
还在和轩辕朔商量着什么的李汛此刻慌忙跑出门,大叫:“怎么一个人跑了,等等我!”回头冲苏夜离挥了挥手,也慌慌张张地跑了。
苏夜离扶着门框,看着两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失魂落魄。
轩辕朔走过来,看着苏夜离的神情,双眉微皱,微微有些不悦,道:“我刚和李汛商量了一下,如果我要去皇城,肯定不能带上你。把你送去洛阳,由李汛来确保你的人身安全才是万全之策。”
苏夜离还未回过神,似乎没有听明白轩辕朔的话,扭头疑惑地问道:“你说什么?”
轩辕朔的神色更不悦了,淡淡道:“我过些时日要把你送去洛阳。”
苏夜离一惊:“为何?”
“皇城乃虎穴之地,带着你我施展不开手脚。”轩辕朔道。
“带着我是个累赘?”苏夜离觉得太突然,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正是这意思。”轩辕朔神情清冷地点头。
“所以你要迫不及待地把我送去洛阳,离开你?”苏夜离有些失笑,提高了声音。如果说和薛行衣的重逢情境是她料想不到一个打击,那现在无疑是她今早遭受的晴天霹雳。她有些委屈,不甘心地问:“如果我不答应,一定要随你皇城呢?”
“这不是你答不答应的问题。这个时候由不得你使逆性子。你必须去。”轩辕朔的神情有些罕见:他动怒了。
苏夜离有些吃惊地看着轩辕朔的满面怒容,有些落寂地低声道:“我不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只是,不想和你分开罢了。”
说罢,扭身走了出去。回了房。之后就一整天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轩辕朔独自在池塘边徘徊,似乎有满腹的心事。不时抬头去望归隐楼那扇紧闭的窗。
柳烟深处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低声打断思绪满怀的轩辕朔:“少主,为何事愁眉不展?”
见轩辕朔停住脚步,神色茫茫地看着水面沉默。便笑了笑,道:“恕属下斗胆,跟随少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您如此犹豫颓唐。是因为苏姑娘的事吧?”
轩辕朔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点头承认,也没有反对。
雪柏子眼中隐隐有泪,有些凄然地道:“少主,这些年来你心里的苦,我比谁都清楚。现在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个懂你的苏姑娘,你心里也是深深地爱着她,你又何必如此煎熬,不让苏姑娘明白你的心意误解你呢?”
轩辕朔神情有些落寂:“爱不爱她,如何爱她是我的事。她理不理解我,会不会疏远我是她的事。情爱自在心中,言语岂能道得明白?”
雪柏子叹了口气道:“你一向决绝,对自己也是一向狠心。怕是,苏姑娘一时受不了,怨恨你,便灰心了。”
轩辕朔闻言,空茫地看着前方:“怨我也罢,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让她安然地活着,她能安然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雪柏子陡然觉得眼前的少主陌生起来:这个温言细语的柔情男子是她印象中那个凡事果决,对他人对自己都绝对不仁慈的少主么?
夕阳如血,残照镀上轩辕朔的白衣,在这辉光中,雪柏子为着这惊人的发现泪流满面。
这几日,苏夜离天天把自己闷房间里,轩辕朔也没有过来瞟过她一眼。这日暮色时分,她有些百无聊赖,翻弄着床头的医书。却闻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心中欣喜了一下,以为是轩辕朔好几日没见她,过来了。急忙去开门,却见一个小丫头惴惴地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封书信。
“苏姑娘。有人叫我将这封书信交给你。”小丫头捧上书信道。
苏夜离接过书信,道了谢,心中狐疑万分:不知是谁这么神秘。
急忙展开信纸,眼熟的字体跃入眼帘:晚来风微醺,欲与君共赏花雨。秦淮江畔合欢树下,不见不散。
信纸上没有落款。但是这字体,还有这语气。不是轩辕朔还有谁?苏夜离微微笑了笑,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整理了一番,便匆匆出门了,直奔合欢树林。
暮色四合,江风阵阵。花朵如雪一般纷纷扬扬。四周却是阒无一人。苏夜离找了好几转,也没见到轩辕朔的半个影子。心中狐疑万分地站在树下思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身后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苏夜离惊喜地转过头。却见一个容颜妖冶的紫衣丽人站在那里冲她微微一笑:“苏姑娘,别来无恙啊。”
“你是?”苏夜离双眉微皱,也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冯卿卿,苏姑娘就不记得我了?”紫衣丽人笑得姿态万方。
苏夜离想起来了,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前些个月在秦淮百花洲见着的如妃的侄女冯卿卿。心下的疑惑更深了,不由问道:“不知冯姑娘何故在此?可有见着轩辕朔?”
“我在此专门恭候苏姑娘良久了。至于轩辕朔嘛,他不会来的。”冯卿卿笑得诡异。
“为何?”苏夜离淡淡道。
“约你的人是我,根本不是轩辕朔。”冯卿卿冷冷一笑,似乎在嘲笑苏夜离的愚蠢。
苏夜离愣在当地。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局面。
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四名蒙面黑衣人围了上来。
“你们这是要怎么处置我?”苏夜离也不惊惧,慢悠悠道。
“放心。现在还不至于致你于死地。你还大有用途。”冯卿卿轻轻一笑,随即招呼黑衣人:“弄晕,绑走吧。”
电光火石之间,苏夜离觉得身上一麻,便眼前一片漆黑,失去了知觉。
一盆凉水兜头扑了过来。苏夜离猛然惊醒。待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在一个地牢中。双手被绑在木架上,地牢阴湿,地上长满了不知名的苔藓和草类植物。腐败的气味让人无法呼吸。
“阶下囚的滋味如何?”眼前的紫衣女子咯咯笑起来,手中拿着一条软鞭,阴测测地道:“你也做了几次阶下囚了,这次的待遇可和以往不同。好好享受一下,怎么样?”
说罢,一挥手,鞭子呼啸着落在了苏夜离身上。火辣辣的疼痛似万箭穿心,几乎让苏夜离痛晕过去。
“我真恨你。”艳丽的紫衣女子,脸上露出带着几分狰狞的悲伤,有些歇斯竭底地道:“你哪点好?凭什么薛行衣独独对你一往情深?”
说罢,又挥了一鞭。殷红的血丝丝透过白色的衣衫,氲氤出来。赫然是两条交叉的鞭痕。
“我已经派人送信给薛行衣了。说你在我手里。他必须拿自己来交换。”冯卿卿凄苦地笑起来,“其实我不希望他为你而来。但是又因为如此想得到他,希望他来。”
“他不会来的。”苏夜离哑声道,“他不会为我而来。”
“是吗?我也在赌。”冯卿卿淡淡一笑,又嘲讽地说道:“说实话,你怎么这么不讨漂亮女人喜欢?你知道这次把你交给我的人是谁吗?”
“我人已经在你手里了,还能追究是谁出卖了我么?”苏夜离凄然一笑。
冯卿卿闻言古怪地笑了一下,淡淡道:“你也出不去了。告诉你也无妨。做鬼了之后再找那个漂亮女人算账吧。记住了,她是辉夜姬,牧月使辉夜姬。”
“辉夜姬?她为何要这样做?”苏夜离喃喃道。
“想不明白?因为,她也许和我想的一样,你很碍眼。你非常的碍眼。”冯卿卿笑得妖冶。
说罢,抬头看了看天窗,低声说道:“我今日倦了,就和你玩到这里。明日再来慢慢折磨你。”
说罢,柳腰款摆地走了出去。轰然关上了铁门。四周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