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风云际会（1 / 1）
却说南宫彦收到那恐吓信之后，一直在客栈里踱来踱去，思付应对之策。眼看着子时越发临近，侍女莺儿在一旁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看着南宫彦蹙眉低头的样子，又不敢开声询问
“还有半个时辰到子时，现在该上路了。不知对方是什么用意，竟然约在秦淮百花洲见……”南宫彦坐到扶椅上，叹息一声。“不知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莺儿收拾了包袱，取了剑，看着支头沉思的公子，轻声道：“既是如此担心，现在就过去看看吧……”
南宫彦接过剑，起身对莺儿说道：“我去去就回，你在此等候……”
“不行……”还没等南宫彦说完，莺儿便急切打断，“奴婢一定要陪着公子……”
“此行凶多吉少，我不想你也跟着来涉险……”南宫彦无奈地拍着莺儿的肩头，“听话，到时候，万一情况难以控制，恐怕到时候无遐顾及你……”
莺儿拼命摇着头：“莺儿这次不要听公子的话，莺儿一定要去，公子去冒险，莺儿怎么能放心呢？公子忘记了吗？上穷碧落下黄泉，有公子的地方，奴婢定当舍命相随。”
两个人争执不下，莺儿倔劲上来就是不听。南宫彦无法，沉默了半晌，才终于点头答应。
秦淮百花洲并不太远，在秦淮河的对岸。只要穿过河上的桥，绕过街角步行一炷香的时辰便可以到。
主仆俩个循着浓重的夜色，穿过万籁俱寂的街道。这个时候周边的人家早就进入了梦乡，只有秦淮河上倒映着灯火，零星飘荡河上的花船中，袅袅升起的笙歌透过浓重的夜色，飘散开来。一丝丝甜靡的幽香渗进冷冷的夜色。
不及一炷香的时辰，南宫彦轻易地就在夜色中找到了秦淮百花洲的大门。
这是一座占地上百亩的大庭院。看上去巍峨气派。门楼高数丈，青瓦朱门。门两侧的楼檐下各挂着一串硕大的红灯笼。大门敞开着，门两侧一溜各站着五个青布罩袄的粉脸小厮。不待南宫彦拾阶而上，两个小厮便堆笑迎上来 ：“公子里面请 ，小的给您领路……”
“寻仙楼……”南宫彦淡淡说道。
左手边的那个小厮道了声喏，便提着灯笼领着南宫彦主仆进去了。
走进院来，又是一番景致。院外夜色如墨泼，院内却是灯火灿烂。酒香弥漫，笙歌笑语不绝于耳。真可谓热闹非凡。屋宇建得精巧别致，翘角飞檐，玲珑有致。楼阁层层，高耸出云。从里面看，更觉庭院宽阔，一幢幢楼鳞栉有序，假山与荷塘装点其间，错落有致。更觉庭院之恢弘。
“哇，这么有气派的青楼还是头一遭见着……”跟在后头的莺儿见到着壮丽景象，不由发出赞叹，“这阵势倒似某个显贵皇亲的府邸……”
南宫彦没有答言，倒是前面领路的小厮恭谨地笑了笑。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小厮在一栋楼前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南宫彦说道：“这便是寻仙楼了。”
南宫彦正待道谢，只见门廊上迎出来一小侍女。抬脸便问道：“可是南宫公子？请随我来……”
南宫彦心下纳闷异常：这庭院进出的男人为数可不少，怎知来的就是我南宫彦？
心里虽这样想着，却还是尾随那个侍女进去了。这栋楼建得有些特别：四字登方的回字形，双层楼阁，屋子正中央是一口偌大的天井，天井下方是一方用青条石围起来的池塘，没有种花草，池底却铺满了色彩斑斓，奇形怪状的石头。
那小侍女提着裙裾，从侧边的扶栏木阶上到二楼去了。穿过回廊，便立在一扇紧闭的门旁。小侍女回头对着身后的南宫彦轻声说道：“还请公子稍后片刻。”说罢，便小步移至门前，抓起门上的金色铜制兽面衔环，轻轻叩在雕花木门上。
门环响到第三下的时候，里面便有个声音回应：“是南宫公子到了吧？请进来……”
那小侍女这才徐徐推开门，领着南宫彦进去了。
南宫彦一踏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屋中间太师椅上坐着的妇人：衣着考究，打扮得体，垂云发髻上插着一枚翠纹簪。妆容精致。此刻正神态娴雅的玩赏着一杯清茶。抬眼望见进来的南宫彦，即刻便展露笑颜：“南宫公子，幸会幸会……”
“晚辈与阁下素昧平生，不知召在下来此，有何见教？”南宫彦眼见着妇人如此态度，心下狐疑，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妇人不慌不忙的照旧品着茶，也不回答南宫彦的话，只不相干的说道：“南宫公子请坐吧，用点茶水先……”过了半晌见南宫彦没有应，只是干站在原地，这才微微一笑：“倒不是老朽要召你来，想见你的另有其人……”
“那我爹爹呢？我爹爹在什么地方？”南宫彦见对方拖拖缓缓地耗时间，心里惦念着爹爹，心下着急，连声问道。
“这个嘛……你只能当面去问其人了……”妇人故弄玄机似的一笑。长身而起，“还请公子随我来……”回头又冲着南宫彦身后的莺儿冷冷说道：“南宫公子之外的人，请在此等候。”一句话说得莺儿没发，只得站在原地。南宫彦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便随着那妇人进到里间去了。
一个身着深色紫纱衣，裹着深紫色头纱的女子临窗而立，背影修长袅娜。听到珠帘响动，才回转身，看向南宫彦。女子蒙着面纱，只露着一双乌溜溜的清水眼眸。
“阁下是……”南宫彦出声询问。
女子不言语，只是伸手摘下面纱。晕黄的灯火中映照出女子光艳夺人的脸。
南宫彦乍眼看到这女子的容貌，便脱口惊呼：“怎么是你？！”
“南宫哥哥，别来无恙……”紫衣女子朱唇轻启，展颜微笑。
“是你要见我？”南宫彦此刻如坠云雾间，茫然看着紫衣女子，“卿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伯伯说，若要不费力地引你来此，且避人耳目，只有出此良策了。”紫衣女子冯卿卿掩口莞尔。
“这戏究竟唱得是哪一出啊………”南宫彦啼笑皆非。
“好戏还在后头呢……”冯卿卿笑意更浓，转脸望向侧门。
南宫彦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门吱呀开启，穿门而出的正是自己的父亲南宫鹤，身后还陆续跟进来一女一男。那男子渐渐走近，笑意盈盈的望着南宫彦，沉默不语。
南宫彦定睛细看那男子的容貌，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便把他是如被平地惊雷劈到，登时要魂飞魄散，南宫彦发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颤抖呼声：“这~~~~”
“贤侄莫要惊慌。”男子朗朗一笑，“我不是鬼。”
“你冯伯伯并没有死。”南宫鹤见南宫彦一脸惊愕，不由捻须轻笑，“之前诈死只是演戏。”
“你们都早就知道了？”南宫彦扫视众人，最后询问的目光落在冯卿卿脸上。冯卿卿笑着点点头。
“那为何偏偏瞒着我一个？”南宫彦不由出声抱怨，“害我白白悲伤了一场，十足像个小丑。”
“越少人知道，戏就能演的愈加逼真……”随后进来的女子也踱上前来，插道。
“啊，原来是如妃娘娘，微臣眼拙，实在是罪该万死……”南宫彦这才注意到灯光下的女子，立马便认了出来，慌忙谢罪。
“无妨，私人场合，无需多礼。”如妃淡然一挥手。
说起这如妃，正是当今天子的宠妃。也是冯岸天的胞妹。与南宫鹤也是故交。当年皇上在将军府邸偶然目睹如妃芳容，一时间惊为天人。当即便带回后宫，立为妃子。如今如妃已年届中年，容貌却是保养极好，令人惊叹的风韵犹在。
“在下十分不解，究竟有何事要费此大周张？”南宫彦想着这曲折离奇的情境，心里满是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如妃见南宫彦如此问，微微一笑，略含讥讽说道：“都道是南宫公子年少聪颖，如今这动荡时局，看此情境，难道竟猜不到半分？”转头又冷眼看着南宫鹤，“这点机谨眼色都没有，以后可怎么继承你父亲的衣钵，为民效力呢？
”
“三妹，你又何苦奚落贤侄，他这般年少，读的是圣贤书，朝堂上的事他怎么会知晓？”冯岸天毫不客气的打断如妃，替诚惶诚恐的南宫彦圆场。“况且我们的计划一事，时机未成熟之前，南宫兄也没对贤侄提起……他不知道是正常，知道了反倒显得我们计划不周详……”
那如妃听自己哥哥这般一说，仔细想了想，看着低头沉默的南宫父子，旋即歉意一笑：“是了，我性情急躁，看到被寄予厚望的人竟然毫不知情，不由将话说重了点……”
“不知是何计划？”南宫彦沉默着揣摩了如妃的神色半晌，这才小心翼翼询问。
“老皇上病危，朝中各派势力早已开始摩拳擦掌，鸿儿年幼，形势十分不利，坐等加冕怕是无望，与其到时候被人刀俎，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如妃缓缓说道，眼神凛冽的扫视众人，“我们可是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鸿儿能否加冕，全得仰仗众位的鼎力相助。”
“岂非一开始就是你们的部署？关于那魔教来袭之事……”南宫彦想起近来一连串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错，根本就没什么魔教来袭。那只是我们放出的虚箭……”如妃展颜一笑，赞许的看着南宫彦，一副‘你小子终于开窍了’的神情。
“那……苏毗族又是怎么回事？”南宫彦还是有些犹疑。
“苏毗族重返中原可是确有其事……”接话的确实站在旁边从进来起就一直没说过话的妇人。
“只不过，苏毗族是我们的盟军……”如妃笑意盈盈看着说话的妇人。
“老身忘了自我介绍了。”妇人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望着南宫彦，“我识君，君却不识我。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不知说的是否是你我当下之情境？”
“莫非……”南宫彦心下恍然大悟般呼出声来。怪不得初眼看到这妇人时便觉得怪异，虽是和中原年纪相仿妇人一般打扮，但是眉眼却有些异邦的韵味。
“老身正是来自异邦，苏毗族的雪栢子。”妇人点头微笑。
南宫彦听完妇人的介绍，吃惊有余，心下却是更加疑惑，苏毗族二十年前被中州灭国，怀着如此深仇怎会答应结盟？不由蹙眉问道：“只是……贵族缘何要允诺与我们结盟呢？”
“既是结盟，当然是要各取所需。”雪栢子淡淡回道。
“苏毗族这二十几年来无时不刻在图谋复国大计。不趁着这时局动荡行动，更待何时？而我要给鸿儿拿下这江山……可是在这危机四伏中，势单力薄，想要成功谈何容易？既是有共同的目的，两方结盟，岂不是胜算更大？苏毗族助我方夺得这天下，我方助苏毗族复国，两国之间约定无交战，岂不是两全其美，众望所归？”如妃扫视众人，侃侃说道。
“是呀，这是最好的时机了。二十年来，每个苏毗族人莫不是希望回归故里，安居乐业。”雪栢子幽幽叹了口气，“老朽毕生的心愿就是重归昆仑虚。”
“那岂非火烧少林寺，血洗司徒府都是你们干的？”南宫彦不可思议看着众人，喃喃，“夺取赤血玲珑石也就罢了，为何要把司徒伯伯给杀了？”
“杀他自有我的道理。”如妃泰然自若的看着一脸愤然之色的南宫彦，淡淡开口，“司徒远那个老狐狸，以为躲到山脚就没人找得到了？既是死都要跟我对着干，这种劲敌早些除去，反倒心安。”
“任是料事如神的高手，也猜不准我们这招棋。”冯岸天朗朗笑道，“我这一诈死，潜伏在暗处掌握四方情况反倒更容易了。而利用苏毗族夺取赤血玲珑石一事，排除异己，更是高明之策。”冯岸天顿了顿，回头看着南宫彦，“剩下的就是你们南宫家的事情了……”
“该如何做……”南宫彦有些不解，茫然看着父亲南宫鹤。
“我得拖着这把老骨头在朝堂上充当说客，广结党羽。”南宫鹤捻须咪咪一笑，顿了顿，复又说道，“而你的任务嘛，就是行走四方，招兵买马，揽集江湖才俊。”
“这可不单单是你的任务哦。”一旁的冯卿卿此刻也插话道，冲着南宫彦盈盈笑起来，“以后跟随南宫哥哥在江湖上行走，现在可要拜托多多照应小妹才是……”
“卿卿也随我去？”南宫彦吃了一惊，不可置信看着众人，“怎能叫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介入……”
“怎么，你看不起卿卿这个弱女子？”冯岸天似乎毫不在意女儿会遭遇风险这一问题，双眸蕴满宠溺意味的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脸上竟泛起骄傲之意，回头看着南宫彦，语气中自信满满，“你可知道，这些良策，可都是卿卿献给她姑母的……”
“小觑倒不敢……”南宫彦侧脸看了看冯卿卿，冯卿卿报以大方一笑。想起自己这些时日来，像戏耍一般，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此情此景，更觉得自己处境非常之难堪，不由得讪讪道：“卿卿自小才智过人，如今大了，眼光见识文韬武略令我等要退避三舍了。”
“倒像是肺腑之言……”一旁的如妃拿眼觑着南宫彦，掩口轻笑。
“对了，今晚大家齐聚于此，不止是为告诉在下实情吧？”南宫彦转开话题，端正神色。
“当然不仅仅是为你了……”如妃迅速接话。
“那还有谁要来？”南宫彦询问。
“苏毗族的正主子，结盟以后的诸多事宜，得见面细细商讨才是……”如妃淡淡说道，脸上的神色却渐渐阴沉起来，“只是，这苏毗族的少主好大的谱啊……我们在此等候多时，却迟迟不肯露脸……”
“还请众位见谅，少主也是今日暮落时分抵达的，无论如何，也得收拾妥当前来，方为待客之道……”闻出如妃话语中不满之色，雪栢子从容上前表示歉意。“少主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这边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见一阵珠帘响动，感觉里屋袭进一阵轻风，伴着一丝甜靡的幽冷香气，有人拂帘走了进来。来人身着暗金色缎底绸面宽罩袍，腰间系着流纨素腰带，佩着一枚血色玉玦。高结发髻。五官深刻，面容年轻俊美，如有神之手精心雕刻。虽然形容懒散，眉眼间亦是淡然之色，但举止行动处自有一种优雅风流态度，丰神之俊秀，令人心折。
屋内众人都打量着来人，为其丰神震慑，一时鸦雀无声。
“少主……”少顷，雪栢子才开口幽幽唤道，打破沉寂。众人回过神来。
“在下轩辕朔。”来人淡淡开口，将手拢入袖中，神情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