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话 战争 贰（1 / 1）
这下酒全醒了，陈悦吐出嘴里被打烂的葡萄，抹了把鼻下缓缓流出的温热液体，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将军府，出手伤人！你可知我是谁？”
“猪头一个！”袁婧懒得跟他废话，接着又是一拳，打中陈悦的下巴。
“将......将军......”黑脸大汉这才赶来，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呆若木鸡，楞在当场。
“袁......将军......”后脚踏进门的魏副将也被吓住。
这袁将军还未踏上战场，一来便打自己人，是何道理？
陈悦根本无力还手，三分是醉意，七分已被打晕。他只觉天旋地转，满眼金星直闪，嘴里却喃喃念道，“我是......陈悦......陈大将军......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人渣！”袁婧提腿就是一脚，向陈悦胸口踹去。
陈悦终于痛快的晕了过去。是纵酒过度？还是被袁将军打晕？恐怕两者皆有。
这袁将军......火气不小，下手又重，非泛泛之辈，还是少招惹......不招惹为妙！黑脸大汉和魏副将对视一眼，在心里意见达成了一致。
“啊......啊......杀人了......”
现场一片混乱，各色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纤腰，纷纷尖叫着夺门而出。桌子，地上，一片狼藉。
袁婧走上前，轻踢陈悦两脚，见他已毫无反应，才转身大步走向门外，“所有人等，城外集合！”顿了顿，又扬声道：“把陈大将军也一起带上！”
看着袁婧走得潇洒的背影，魏副将一脸苦笑，他一来就引起如此大的风波，不怕众人不服吗？
-------------------------------------------------------------------------空气中的恶臭扑鼻而来，袁婧面朝残尸断骨而立，陷入沉思。天气渐热，大部分尸体早已腐烂，若不尽快处理掉......战死的将士一般都马革裹尸，土葬。但常有野狗会在夜间扒出尸体啃食，有的还会咬断手足，拖回巢中，最后也只能落个死无全尸。遇上战事连连之时，死亡人数太多，根本无法一一埋掉，只得任由尸体腐烂化脓，一场瘟疫再所难免......瘟疫若传播开来，人命如蝼蚁般渺小，死亡人数更是不计其数......父亲的话仍在耳边回响，袁婧轻叹了口气，目光扫向列队整齐的众将士，“魏副将，你领一队人搭建高台。黑汉，你率一队士兵与我一起把尸体全部集中起来！”
“袁将军，你这是......”黑脸大汉问出心中的疑惑。历来尸体不是都要埋掉吗？
“集体火葬。”袁婧沉声答道。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可是，火葬对死者是大大的不敬啊。”
袁婧轻蹙眉峰，回头看向众将士，“难道要让他们暴尸荒野吗？！”
在场之人，无一不为之动容。但......尸体都发臭生蛆了，要动手搬，不是要一般的勇气啊。
见众人面露嫌恶，竟无人肯动，袁婧大怒，“黑汉，你与我来！”
那黑脸大汉也是一脸僵硬，脚下如灌了铅一般，未挪半步。
袁婧眯起眼，脸色铁青。好，很好，你们不敢？我来！她抿唇，大步走向一具腐烂得已露出森森白骨的尸体，屏住呼吸，伸手抓住尸体肩部的铠甲，努力拖往一处空地。
蠕动的蛆纷纷滚落，蚊蝇一哄飞散，一块腐肉掉在袁婧脚上，她终于忍不住，跑向一边大吐特吐起来。良久，她调整气息，强压下心头的恶心继续搬，一具，两具......“我也来！”黑脸大汉走上前，抬起尸体的脚，与袁婧一同搬，两人搬起来也轻松许多。
受到两人的感染，众人不再冷眼旁观，都纷纷参与其中。人多力量大，很快，战场被清理干净，高台也搭建好了。高台由木块和稻草堆集而成，尸体层叠在草上，尸体数量众多，场面也甚为壮观。
洗净手，袁婧才缓缓道来，“火葬并非对死者不敬！虽然历来都实行土葬，但埋入地下的将士尸身会被野狗扒出啃食。本是为国捐躯的烈士，最后反倒落个死无全尸，岂不可怜？但若放任不管，会生出瘟疫，瘟疫一旦蔓延，死的人可就不计其数了。只有火葬，还他们一个全尸，尚在人间的灵魂也可得到救赎，浴火......才可重生......”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众人都听得心服口服。
“袁将军，敌方的尸体......也在其中......”一个士兵来报。
袁婧看向高台，确实有衣着服饰不一样的人参在其中，“死者为大，一起葬了吧。”
黑脸大汉微微点头，心中满是钦佩。
“袁将军，陈将军......他......”
陈悦仍在昏迷中，被人架在一旁，等候发落。
“让他跪下，为死去的将士默哀，致敬！”袁婧冷冷道。
“......是......”......几缕青烟袅袅升起，熊熊大火照亮了黑夜，印红了所有人的脸，也燃烧了他们的心......袁婧缓缓闭上眼睛，一脸虔诚地合并双手，嘴里默默地念起来：“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
离她最近的黑脸大汉听到，心头猛然一震，嘴里也不由自主念起来，“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
无人带领，众人都保持着一个动作，发出一种声音。
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让在世者重获解脱......尘归尘，土归土，让往生者安宁......此时此刻，所有人在接受一场心灵的洗礼，洗尽尘世间的一切罪恶，还我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