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卷十四章(1 / 1)
离砚长长吐了一口气,低声道:“不用理他……吧。”他心中清楚,皇上传召所谓何事。那该死的魄步,竟挑今日出兵!
说着,再度酝酿着情绪,缓缓靠近江雪。
“殿下!!皇上急召!”上官提气,声音在寝室与清河殿之间回荡。
“要不,你先去吧。”江雪睁开眼,推了推只差一步,便吻到了的离砚,“大事为重。”
离砚叹气,终究,还是没有吻到。“等我回来。”说着,将江雪抱回房间,随上官往御书房而去。
江雪头上的凤冠在盖头揭下后,便立即摘下,扔得远远的。将嫁衣换下,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裳,取了披风、暖炉,亦往御书房走去。
离砚离开之时,她似乎听到上官在离砚耳边说,皇上要派齐王出征。
江雪蹲在御书房后面,隐约可以听见里面讨论的声音。
离砚似是不赞成派齐王去,说齐王如今在炎汐谷,要他日夜兼程赶到前线,舟车劳顿,如何行军打仗。
皇帝说,若败给魄步的是齐王,定可以让他在巽方声威大震,对他夺位是百利而无一害。
离砚冷哼了一声,道:“当日你为了自己的猜忌,向自己心爱的女人下毒,又几次三番向他女儿下毒,逼得他交出兵权,现在又要他败阵,毁他英明,一国之君竟做到如此无耻!”
皇帝“嘭”得拍案,骂道:“朕是你父皇,这是你说话该有的态度吗?朕再无耻,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离凰的将来着想。”
“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让二哥出征。”离砚态度十分强硬。
皇帝怒极反笑,“竖子!别忘了,你只是太子,朕才是最终决策者。”
离砚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如今兵权在我手中。”接下来是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离砚似是离开了。
江雪正欲离开,却听到皇帝道:“败给魄步的,必须是齐王。”江雪心中挣扎,父王又要出征,那娘怎么办?从炎汐谷赶回来,明日又要往魈镇赶,这一年来,父王身心疲惫,又哪里再经得起这般折腾。她的娘亲在炎汐谷自有独活夫妇照顾,可是她的父亲……她在犹豫,是否要随父出征。
江雪回到清河宫,发现离砚并没有回来,此事不能与离砚商量,更不能与任何人商量。皇上说得没错,最终决策者,是他。她知道离砚为了此事已经烦得焦头烂额,他会很忙,或许,不会发现她是跟着军队出征。
清河殿前仍旧是喧闹非凡,众人正笑闹着为江雪与离砚庆祝。离砚去了兵部,而江雪偷偷回了宁寿宫,将以前的男装收拾出来,拿了一身轻便的换上,又将此前无聊研制的喉结黏上,揣了银票,匕首,以及方才在清河宫找到的令牌。将右手那枚象征着她身份的戒指除下,留了一封信,说去炎汐谷照顾她娘,带着戒指不方便,暂时交给他保管。
宫门的侍卫认令牌不认人,识得乃是太子宫的令牌,便迅速放行。出了宫,江雪便往兵部尚书府而去。兵部尚书府邸亦在成东大街,与长乐侯府隔了几间大宅。
兵部尚书此刻尚在兵部,江雪便在他的府中等着。现在的兵部尚书季大人乃是当年由江雪提拔,因此江雪才想到要来向他要一份征兵檄文,明日好随军出征。
季夫人听说江雪乃是长乐侯的好友,客气地招呼江雪,并坐在一旁陪着,不时命人添茶送点心。
季大人直至深夜才回来,见到江雪,愣了半晌,惊讶地开口唤了一声:“侯……”江雪立即给季大人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季大人,一年不见,别来无恙吧。大人可还记得在下?”
季大人连连点头,却又有些疑惑。
江雪道:“子期今日来找大人,是有事相求。”
季大人心想:侯爷大抵是有什么重要原因,方才隐瞒身份,既然他自称子期,便是提醒自己了。“公子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在下想请大人赠一份征兵檄文。”江雪拱手道。
季大人闻言,张口欲问原因,但想侯爷既隐瞒身份,定是不能将檄文的用途相告。感于昔日提拔之恩,季大人便回屋亲自写了一份推荐信,问明了江雪的假名,知晓是他己用,便推荐江雪为参军。
江雪感激季大人为她着想,当兵辛苦,若是参军,便不同了。当晚,江雪便拿着推荐信去了折冲府。
翌日,朝廷颁铜鱼符及敕书,由刺史和折冲都尉会同勘对,调发府兵征防。折冲府储备战马、帐幕和鍪、甲、弩、矟等武器,配给兵士。府兵自备军资、衣装、轻武器和行粮。
折冲府分上、中、下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所属的兵士通称卫士。每府置折冲都尉一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别将、长史、兵曹参军各一人,这是府一级的组织。府以下,三百人为团,团有校尉及旅帅;五十人为队,有队正、副;十人为火,有火长。
江雪为上府参军,跟随折冲都尉一同出征。按例,调发全府,即由折冲都尉率领;调发不尽,则由果毅或别将率领。可此次各府只调发半数,却由折冲都尉亲率,江雪听折冲都尉季初载说了四个字,故弄玄虚。
季初载是兵部尚书季大人的侄子,因此对江雪很是照顾,引为知己良朋,同进同出,只差同塌而眠。并非季初载不想,只是,偶尔瞥见江雪项中的阴阳扣,便作罢了。与无极门的人扯上关系的,最好还是收敛着点。
江雪坐在马上,庆幸闲暇之余研究了一下骑术,否则没了离砚,她可就不会了。前面是一望无际的士兵,后面仍旧是一望无际的士兵,黑压压的如同蚂蚁搬家。此次皇上有密令,许败不许胜,并且要败得漂亮,败得不着痕迹。她这个参军的作用,便是与折冲都尉讨论如何败兵,常常讨论至激烈处,众人哈哈大笑,只觉得匪夷所思,打仗向来求胜,求败,这还是平生头一遭。
江雪自然知道原因,却不免为父王感到伤心,她知道,她的父王,至今只败过一场仗,便是五年前自己离家导致娘重病,才使父王临阵脱逃。那次虽战败,却也传为一段佳话。此次战败,那便是真的战败。
人们或许会猜测,齐王早已不复当年勇,交出兵权的齐王,养尊处优,已不再属于战场。或许会有更难听的话,温柔乡,英雄冢。江雪无法想象,齐王是如何答应皇上打假仗的。
或许,魄步亦希望能与齐王真正地较量,要齐王假败,魄步的心中又要作何感想。皇上,真是如离砚所说,卑鄙无耻!
原来,当年向娘下毒,使娘双目失明的人,是皇上,原来,皇上心爱的女人是娘,原来,皇上竟可以像心爱之人下毒。幸好,当年娘选择的是爹。离砚,这样的皇上,值得你这么努力,这么拼命吗?
江雪随军出征已有半个月,离砚没有找来,她想,他是相信了她是去了炎汐谷吧。将自己交给师傅,他是放心的。这半个月来,体会了军旅的生活,南方的空气很潮湿,他们常常会遇到沼泽地,充满瘴气的森林。
江雪时常会在夜深人静时出来坐坐,坐在营房前,看着巡夜的府兵,想很多很多事情。从他们的第一世,一直想到现在。奇怪,为何,这一世,项大哥的转世,还未出现。想原来,她用了三生的时间来爱上离砚,想他真是不容易,坚持了三世。想起离砚说,我用三生换你一世的爱……
后来季初载发现了江雪这个习惯,也常常深夜跑来,坐在江雪旁边,听她将他们的事当作故事,一件件讲给他听,末了同情江雪一定有一个悲惨的童年,才会让故事的主角都这么苦。为此特地讲述了他小时候的幸福时光,炫耀他快乐的童年。
江雪鄙视他,说这跟童年没关系,只能说明她想象力丰富。季初载不服气,让江雪再编些故事听听,江雪推说被一大老粗害的没兴致了,摆手回营房。季初载死皮赖脸地跟进去,却被江雪直接以阴阳扣吓退。
后来这个习惯延伸开来,上府好些府兵都会夜里出来坐坐,聊聊小时候的事,吹吹牛,扯扯淡,甚至有人准备了酒菜。
是夜,原先和平的世界,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变得苦难。那时,他们正围着篝火,聊着,吃着,喝着,笑着,闹着。突然一阵北风吹来,跟着天空亮了一下,刹那间,狂风大作,乌云布满了天空,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众人立即作鸟兽散,纷纷回营房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