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济卷十五章(1 / 1)
他离开了七日,不眠不休,当真有些乏了。从坤都至麟疆,本可直接横跨无海,以他的轻功,从坤都到麟疆,三日足以,走水路可省掉许多波折,毕竟能直接横跨无海的,除却轻功排行榜第一位的那个神秘人,也只有他能做到。但他选择了陆路,仅仅因为担心她中途会饿,又担心那些干粮她难以下咽。
整整七日,她总是昏昏沉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醒来片刻便又沉沉睡去。他只得每到一个城镇,便买了食物喂到她的嘴里,再用内力助她吞咽。离砚无奈地笑了笑,他总担心她没吃饱,居然耗用内力过度,险些提不起气施展轻功。
在半路上她便毒发了,手忙脚乱的为她配制解药,为她运功逼毒,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慌乱的一天,配制解药的时候,手竟还在颤抖,呵~离砚自嘲地笑了笑,这些事自然不会让她知道,既然不愿让她知道,却为何要做?反正也不差。做之前怎的没想过这个问题?看来他也中毒了,似乎还很深。
江雪与离砚便似这般保持着沉默,一个低头心不在焉地看奏折,另一个躺在软榻上望着马车顶发呆。
直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随即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太子殿下,侍卫长有事禀报。”
离砚放下毛笔,道:“进。”
车夫应了一声,轻轻扯了扯缰绳,马车便停了下来。随即打开车门,恭敬地立在一旁。
身着青灰色盔甲的侍卫长跃上马车,在车门外除了鞋,卸了盔甲,方低着头走进车内,才走了两步,便单膝跪下,双手抱拳,道:“参加殿下,娘娘。”
离砚淡淡道:“何事。”
“禀太子,往北再走十里便要出城,属下特来请示。”太子说,一直往北走,直到出了麟疆城。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出了城,便是炎山。
离砚看了江雪一眼,她身子不好,不能宿营,“你带大队守在城外。”
侍卫长本能地应下了,“是。那太子与太子妃……”
话还没问出口,便被离砚一记眼神给封住了,行了一礼,“属下明白。”便急忙退下。一出马车,抬手擦了擦冷汗,太子殿下,比七王爷更可怕。
待侍卫长离去之后,离砚站起身,走到软榻边,道:“太子妃娘娘今晚想住何处?”
“我想回家。”江雪幽幽道,“我好久没见到我娘了。”
离砚伸手抚江雪的脸颊,道:“现在不行,我们需先去冰麟,况且你的身子已被你摧残的非常不好,需得好好调理,这段时间,你得呆在我身边。”
“不会啊,我一直很健康。我不想去冰麟,我很累,很累很累。”江雪可怜兮兮地看着离砚,希望他能动一动恻隐之心,放过她。
离砚微微一笑,“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辛苦了。”
离砚本就长得丰神俊朗,这一笑,让江雪感到莫名的安心,扬起嘴角,掩饰那一瞬的失神,“所以你现在是放我的假喽?”
“放假?”
“在你下一次利用我之前,给我一段时间休息,是吗?”保持着那抹笑容,想到他还是会利用她,心中仍是有一丝酸涩。
离砚看着江雪那弯的完美的嘴角,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痛,“阿雪,我不会再利用你,我发誓,绝对不会。”
“真的?”江雪眼睛一亮,“你放过我了?”
离砚笑了笑,他再不放过她,恐怕要与她一道万劫不复了。“太子妃娘娘,想好了吗?今晚住哪。”
“这种事当然太子决定啦。”江雪心情大好,终于能够继续做她的米虫了。“等等……太子殿下,我为何竟成了太子妃?我何时答应嫁给你了?还有啊,我是如何同你成亲的?”
离砚眨了眨眼,笑吟吟道:“太子妃娘娘如今这是闹洞房,三审为夫吗?”
江雪点着脑袋,“还不快如实招来!”
离砚笑的心花怒放,“这第一审,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早在你出生之时,父皇便属意七王叔之女定是要入宫的,那时母后只有我一子,你本就是父皇为我准备的妻子。第二审嘛,那时在无极岛,我说要娶你,你并未反对……”
“我怎么没反对?!”江雪打断离砚,她当时分明是说……她是说……
“你那哪里算是反对,在我看来,分明是欲迎还羞,宜喜宜嗔。”
“你、你!”江雪怒瞪离砚,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扬起。
“至于这第三审,”离砚嬉笑着起身,双手在胸前交叉,假惺惺行了一礼,“你我于凤凰大神面前许下承诺,得凤凰大神钦赐帝后戒,自此结为夫妇,百年好合。”
江雪顺手便往离砚后脑拍了一掌,“胡说八道,我人在坤都,如何同你许什么承诺,结什么夫妇。”
“为夫绝无半句作假,只是再坐于此车上,我们便要出城去了,不如先找地方歇下,好不好?”见江雪无动于衷,竟嘟了嘴去甩江雪的手臂,“好不好?好不好?”
江雪无语问苍天,他、他这是在撒娇?可是,她似乎还挺受用,点了头便要出去,却被离砚一把拉下,“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出去,我不介意被人误会我们断袖分桃。”
在离砚的威逼利诱下,江雪只得乖乖换了女装。马车之中备了一男一女两套常服,虽是常服,却仍是质地上乘,做功精细。那外衫上所绣的花纹,江雪便是扎破十根手指亦绣不出来。
二人换好衣服,离砚抱起江雪,自马车的侧窗飞身出去,待落地之时,已经与大队有一段距离,目送一大队人马护送着已人去车空的马车往城外走去。
离砚悄悄拉了江雪的手,见她并未反对,暗自偷笑了几声,握紧她的手,阿雪,我就这样,拉着你,我们一起走一辈子,好不好?
逛了没多久,江雪便喊饿了,离砚笑眯眯地拉着她往麟疆最繁华的酒楼去。站在酒楼前,江雪顿时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酒楼招牌上三个飞扬的大字,“忘灵韵”。“这是酒楼?”
离砚闻言抬头看去,淡淡一笑,“这老头,仍是这般喜爱卖弄风骚。”
“哈?!”江雪咋舌,哪个老头?卖弄风骚?
“这酒楼是师父所开,从前唤做什么墨香斋,如今又改了叫忘灵韵,这不是卖弄风骚是何。”离砚哈哈一笑,拉着江雪便进了门。
掌柜的抬眼见到携手进来的江雪与离砚,微微有些诧异,麟疆城乃离凰国最北的城市,平时只有过往的商旅,今日竟然来了一对如此耀眼夺目的璧人。当即亲自迎了上去。
“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呐?”
江雪笑眯眯道:“住店。掌柜的,我们要两……”
“一间上房。”离砚打断江雪的话,随即顾自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脸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掌柜应了一声,顾自退下。
江雪不满地捏紧离砚的手,刚一开口,“离小七你……”便被离砚顺手一带,往忘灵韵大堂的角落走去。
江雪诧异了,离砚从来不是低调之人,不可能喜欢坐在角落。顺着离砚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颓废的靠在桌上,只是喝酒,桌上的菜肴却未曾动过。那男子分明一副邋遢的摸样,却让江雪感觉到潇洒出尘,竟让她想起了酒剑仙。
离砚径自走到男子面前,拉着江雪坐下,道:“师傅,她便是江雪。”
师傅?!
江雪震惊了,他他他,难道他便是江湖中传闻失踪了整整六年的药神独活?她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江雪激动地抓着离砚的肩膀,“独、独活前辈?”
离砚点了点头,随即一拍桌子,桌子晃荡了一下,幸好并未散架。寒声道:“师傅。”师傅这样子,他早已习惯,但今天不行,他想让师傅见见阿雪。
独活前辈懒懒抬起眼,一股酒气直冲上来:“死徒弟,师傅在为情伤心,你却带着女人来刺激我。没事滚远点,别妨碍我喝酒。”
江雪有点紧张地扯了扯离砚的衣袖,“你师傅他不喜欢我?”
离砚笑了一下,道:“他是嫉妒我们,他追不到棂跹姑姑,在郁闷。”
独活前辈“哼”了一声,恨恨地夹起一块鱼肉,毫不犹豫地塞进了嘴里,囫囵便吞了下去。只是吞下去之后,才发觉有些不对劲,咳嗽了两声,又不舒服地摸了摸喉咙。
“不会被刺卡住了吧?”这般野扯之事,又怎会发生在药神独活大侠身上呢?话才说完,江雪便自嘲地笑了笑。
谁知独活前辈瞪着江雪,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离砚忍俊不禁:“师傅,我身上可没有消骨鲠的药,帮不了你,谁能想到独活前辈会被刺卡到,哈哈哈……”
“死徒弟!”独活前辈恨恨地骂了一句,随即顾自纠结喉咙里那根刺。
“消骨鲠……”江雪喃喃道,有了!“师傅,你等我一下。”她曾在书中读到,威灵仙有消骨鲠之效,如今离砚说起这三字,她便倏地想起,只是不知那药药效如何。
江雪提起裙摆,飞快地跑了出去。
“阿雪……”离砚出声唤道,其实我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