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凰卷十一章(1 / 1)
然皇帝却丝毫不予江雪养身的机会,病才好,便把她召进了宫。
离清宫内,江雪行礼毕,立于文案右侧,扫了一眼另一侧的黑衫男子,发现那男子亦在打量她,淡淡一笑,点头示意。
“影之。”皇帝低声唤道。
江雪转回头,拱手,应道:“是。”
皇帝捻须:“身子可好了?”
江雪心中不禁腾起阵阵寒意,竟有一国皇帝似这般虚伪,这边厢给人下毒,那边厢便假惺惺关心中毒之人的身体。心中不快,口中却道:“谢皇上关心,已无大碍。”
“爱卿身子似乎不甚好,当好好调理,不宜操劳过度才是。”
听皇帝如此说,江雪心中已是了然,皇帝解决了齐王,下一个便是她了。
“皇上如此体恤下臣,实乃我离凰之福。诚如皇上所言,微臣确是体弱多病,因此……”
皇帝笑了笑,道:“不急,科举将至,到时便能挑选些能人,为影之分忧。”
“多谢皇上。”江雪淡道,“只是,内务府总管之职,微臣有个建议。张公公照料皇上起居多年,劳苦功高,对皇宫亦极是熟悉,因而臣以为由他来担任此职,最是合适。”
皇帝虽着急从江家收回权柄,对于他父子二人的能力却是毫不质疑,听江雪如次说,思忖了片刻道:“由宫人担任此职,怕不合祖制吧。”
江雪道:“回皇上,规则乃人定,宫人久居宫中,对宫中开支情况甚为熟悉,又是长居宫中,行事亦方便许多。皇上首开先河,后人定以此为鉴。”
皇帝略一沉思,点头道:“那便依卿所言。”随后便命张公公进来,授予他内务府总管之职。
张公公惊闻此事,喜不自禁,连连谢恩,又连连感激江雪的再生之恩。宫人自入宫后,过的便是服侍他人永无翻身可能的日子,而今他竟可出任官职,且是如此重要职务,张公公却是高兴地几欲洒泪。
“影之,这位是朕新任命的御史台大司空凌少佑,你们可多联络联络感情。”皇帝笑得很是欢畅,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这江家两父子,对权力都无甚兴趣,说起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呸呸呸,朕是皇帝,为了家国之事,无论做什么亦算不得小人。
江雪望了一眼凌少佑,只觉得此人城府颇深,联络感情?还是免了吧,说不准哪日就被他挫骨扬灰了。
自离清宫退出后,江雪漫无目的地在皇宫中闲晃,倒不是真闲,只是出神太过,完全忘却脚下的方向。
“小子期呀。”直至离砚拦住了江雪的去路,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居然踱到了离砚的清河宫。
“小子期自离清宫而来?”离砚以折扇撑着下颚,嬉笑道。
江雪颔首,转身便欲走。
离砚拉住江雪,道:“这老远来看望我,怎的刚来便要走。”
江雪侧过脸,斜眼看着离砚,“皇子殿下无病无灾,我看望你做甚。”
离砚一闪身便站在江雪面前,指着离清宫的方向道:“自离清宫出来,若是要出宫,当往南走,而你却偏往北处来,不是来看望我,莫非是有事寻我?”
江雪无语问苍天,“怎么我非得是寻你。”
离砚以折扇扫了一周,道;“你看看,此处除却我的清河宫,可还有其他?”
江雪无奈点头,“那便只当我是来看你,如今瞧也瞧过了,微臣便不打扰殿下休息。告辞。”说罢让过离砚,径自要走。
却又被离砚拉住,作泫然欲泣状:“瞧一下哪里够的,听闻你病了,应当是我去瞧你,只是你却对我避之不及,我很是伤心失落,只得日夜在宫中祈求你早日康复。”
江雪终是忍无可忍,顺手便往离砚脑门上敲去,敲过之后方回过神,悻悻地收回手,道:“殿下恕罪,只因殿下适才话语着实欠揍,微臣已是极力克制,却仍是按捺不住。”
离砚为江雪结结实实那一下敲的愣住,却在听到江雪此番解释后哈哈大笑,这小子期着实有趣。“罢了罢了,你走吧。”
江雪正欲走,倏地记起一些事,此前曾疑心这七皇子便是那无极门阳左使,此番想来,他二人身形颇为不同。近两年离砚虽说个子长了不少,身材却是越发细瘦,反观阳左使,身形健硕,江雪私下猜测,大约需要那样的身形方能练就上乘武功。
上下打量着离砚,这小子只稍莫要弱不禁风,皇上就该偷着乐了,还能指望他是轻功卓绝的无极门阳左使?
离砚歪着头打量着正自批判他的江雪,“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
江雪抬起头,嫌隙地哼了一声,脱口而出:“弱不禁风。”
离砚显然不敢确信自己听到的是如何的四字,弱不禁风?!冷笑若干声,无言以对。
江雪略一笑,转身疾走,再胡言下去,只怕这皇子再好的性子,亦是要将自己给处置了。
身后,离砚打开折扇,扇了几下,自语道:“小子期当真有趣之极,若是女子,我便娶了你,让你瞧瞧我是否弱不禁风。只可惜,哎,白白生了一副好皮囊。”
江雪闻声一顿,庆幸自己此刻是作男装打扮。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越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这是借尸还魂前那半世所读司马迁的《史记?越王勾践世家》中最令江雪动心之句。而今,她却是深有体会。
江雪心中一直清楚,自己亨通的官运,十成是皇帝有心拉拢却是未曾想,皇帝竟这般焦急,何谓卸磨杀驴,何谓兔死狗烹,何谓鸟尽弓藏,英明神武的皇上将其演绎的如炉火纯青。
齐王兵力解除后,不过半年时间,江雪便被免去一切职务,在家悠闲地做起侯爷。新一界科举尚未结束,江雪便被封长乐侯,宰相之位由凌少佑出任。
江雪本无意在官场上有何建树,她的目的早已实现,若非一直无适当理由辞官而去,又恐辞官后无其他收入,方才滞留官场。而今既然皇帝终日担忧权柄下移,她同她的父王一般,乐的清闲。
于是,武焱三十五年初春,江雪以十六之龄,不,真实的年龄,当是十五,过上梦寐以求的拿钱不用办事的好日子。
每日不到巳时是不绝无可能在床以外的地方见到江雪,起床后直接吃午饭,名曰:失了工作当节约,少食一餐,能省则省。
自江雪做了长乐侯,彷佛被世人遗忘了一般,每日闲在家中看书睡觉,醒来无事便同五夫人一道琢磨吃食,小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这样的小日子总晃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已是初秋。
这日,江雪正手执一块完全看不出事何残料的黑糊糊的糕点,眉头深锁,思忖着是何处出了问题,才将这百花糕煮成这幅样子。
“小子期啊。”多时未见的离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江雪正自苦恼,随口应了一声。
离砚对江雪的态度十分不满,捻了一块“百花糕”,送到江雪嘴边,道:“乖,张嘴。”
江雪魂未归体,闻言微微张了张嘴,咬了一口唇边之物,险些将昨晚宵夜呕出,这才看清了离砚递来的东西,愣了片刻,顺手将手中的半块“百花糕”抹在离砚脸上。
离砚愣了片刻,捏着江雪的下颌将她咬剩的百花糕悉数贴到江雪脸上。
片刻后,前来唤江雪用饭的五夫人便眼睁睁地见到两个少年抓着某黑色不明物质互相往对方砸去,离砚的鹅黄华服及江雪的白衫上,某物质垂在衣襟上,正自恋恋不舍地下落。
“咳咳咳……影之,七皇子。”
江雪停下手中的动作,在五夫人眼中,离砚是君,她是臣,又岂可如此胡闹。
只是,离砚尚未来得及住手,一块“百花糕”就已然甩手出去。因这来来回回,那块糕点却是加了些力道。
一块原本松松软软的“百花糕”,砸在江雪脸上,硬是迫出了一滴眼泪。
于是,离砚傻了,江雪怒了,抹去脸颊上的某物,瞪着离砚。
望着江雪眼角的泪,离砚一步一步走向江雪,愣愣地伸出手,想拭去那滴扰乱他心神的眼泪,却在眼神触及江雪修长的颈项时,一怔,为何他竟没有?
江雪微微一愣,躲过离砚探来的手,兀自和五夫人聊了几句,便回房换沐浴更衣。换了衣裳出来时,离砚已然离去,于是,小日子继续悠哉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