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求善、求真、求美,诚实、正直、良知,这些理念伴同我走过了一生,如今却成了傻瓜和另类的代名词…… 一双小手忽然抱住我的大腿。
低头一看,华华正仰起圆脑袋眼巴巴地望着我。
“叔叔,熊到底是好动物还是坏动物?”
就在这一刻,我所有的犹豫和动摇都消失了。
孩子尚且要分辨善与恶,我有什么权利选择混沌?
还是别拿良心打折扣吧!
我对自己说,这东西咱本来就不富余…… 好书尽在www.cmfu.com 正文 第三部(38) (起8Q点8Q中8Q文8Q网更新时间:2007-1-25 20:38:00 本章字数:4495) 既然是无组织无纪律,当然不可能享受院里的伏尔加,我乘长途汽车赶到神泉县城,剩下的路程只好步行。
走到通入厂区的机耕道时,已是饥肠辘辘。
机耕道旁有家脏兮兮的小酒馆,那是施工队伍进场以后由附近农民紧急开办的,为的是紧急赚取工人老大哥的人民币。
我走进去,要了一碗素椒炸酱面。
面端来的时候我发现那肉末的颜色相当可疑,正想用筷子剔除,里间的门帘一掀,走出几个醉醺醺的汉子,为首的正是老秦。
他沉着脸看了我半天,真眼假眼都一动不动,样子甚是可怕。
他走后我有些心神不定,以致忘记剔除肉末,连汤带水统统兼收并蓄了。
二叔的茅屋仍是铁将军把门。
我在工地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跑了一圈,到处都没看到他的踪影。
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下来,民工们挥舞的铁锹明晃晃地闪闪发亮,射得我眼睛发花。
石灰石库那边传来阵阵喧嚣,夹杂着声声哨音,一群工人正在哨音的指挥下热火朝天地竖立打桩机。
明知道文物不在石灰石库下面,但我脑海中还是现出了这样一幅图景:一根根坚硬的水泥桩穿透地下深处一层形如扁担的白色物体,无情地将它们压成霁粉。
从昨天起,我便开始下意识地将方步岳发现的文物想象成此种形状,尽管我也不相信古人的骨头会有那么长。
转了一圈回到二叔的茅屋,看见几个农民蹲在树下聊天。
我掏出香烟凑过去,问他们见到陈乡长的二叔没有。
香烟一递,农民们都很热情,连说带笑地告诉我,二叔今天又跟陈乡长吵了一架,热闹得很哟,差点打起来啰!
陈乡长说人家唐总讲了,拆迁的最后期限早已超过,你老人家今天必须搬走,不搬就要拆你房子喽。
二叔说老子就是不得搬!
陈乡长说二叔我给你磕头啰,你老人家先搬到我那里去住几天嘛,要得不?
二叔就吐了他一脸口水,说你狗日的想得安逸!
老子今天把门一锁走毬,看你们哪个敢拆我的房子!
说完他老人家当真把门一锁走毬,气得陈乡长都要哭啰…… 我问他们知不知道二叔去哪儿了?
农民立刻分成两派,一派说他告状去了,另一派则坚持说他是走亲戚。
一番争论之后,“走亲戚派”
占了上风,但在具体去向上又发生了分歧:有的说他到邻村小舅子那里去了,有的说他进县城看亲家去了,有的说得更远,认为他一定是到嘉平去看女儿。
只有一个问题所有的人意见一致:他今晚肯定要回来,因为他养的猪娃子还在到处乱跑,他必须回来把它们关进猪圈…… 一只大皮鞋猛地踢在背上,把我踢了个嘴啃泥。
我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发现周围站了一群工人,一个个都吓呆了。
独眼龙老秦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我,向他们大声吆喝着: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给我看清楚,这个人我们公司是不欢迎的,以后你们看见他到工地来就给我轰出去!”
“你干啥子?干啥子?”
欧春桃从人群中挤出来,气愤地朝他嚷着,“你看清楚没有,这是设计院的舒总呀!”
“管他什么总,来一次老子打一次!”
“你……”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放肆!”
“娘希屁!你到底走不走?”
老秦袖子一掳就要冲过来,却被那个“苏格拉底”
包工头笑着抱住了。
两人正在厮扭,小刘不知从哪儿突然钻出来,拉起我就走:“舒总,上车回去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甲方打电话通知院里,印院长就叫上我来了……”
小刘的伏尔加已经停在旁边,印国祥背靠车门,正跟一个人抽着烟说话。
那人与我的目光碰了一下,转身便走,我顿时气愤难抑,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这个人就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唐亚辉!
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制止老秦,然而他竟连欧春桃都不如!
上车后小刘丢开他一贯醉心的领导风度破口大骂:“日他妈哟!简直是流氓!我们到公安局告他狗日的!”
“哼!”
印国祥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我看有的人以为地球离了他就不转了,嘁!”
于是小刘一路没再开口。
然而他的话已经引起我的共鸣:对!
给罗剑云打个电话,反正我报告文物局之前需要先通知他,干脆叫他今晚开上车一同来找二叔,只有老罗才能收拾这帮狗日的!
下车时发现苗玲正在院门口等着。
印国祥朝她问道:“票买了没有?”
苗玲点点头,递给我一个信封:“舒总,这是陆院长叫我替你借的差旅费,还有替你买的飞机票,明天中午12点起飞,到时候我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我接过信封转身就走,苗龄又追上来,满脸担忧的神色:“舒总,你没事吧?陆院长今天发了好大的脾气……”
回家后我立刻拨打罗剑云的电话。
他爱人告诉我,老罗出差了,明天下午回来。
放下电话时我对自己苦笑:明天下午我已经在乌鲁木齐了。
两个小时后,电话又响了。
我想是不是罗剑云回来了?
拿起一听,却是方丽华的声音:“舒雁,今天晚上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我的心跳霎时加快了。
“在哪儿?”
“还是雅韵咖啡厅,二楼。”
走上咖啡厅二楼,方丽华已经在靠窗的圆桌旁边等着我了。
半年不见,我觉得她还是那样美艳照人。
“舒雁,”
她微笑着,习惯地把头一偏,“听说你找到了我父亲发现的文物,是吗?”
“你怎么知道这事?”
“唐亚辉告诉我的。”
“唐亚辉?别提他啦!”
我的怒气又上来了。
“好,咱们不说唐亚辉,先说你。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我把这个星期里发现的一切统统告诉了她。
她讥讽地一笑:“你发现的就是这些?我看唐亚辉说得一点不错,你的确是异想天开……”
“你别听他那一套!本来我还觉得没有什么把握,正是唐亚辉反常的表现,加深了我的怀疑。他不但要院里撤我的设总,还非得把我撵得远远的不可!我知道这是汪德才的主意,但他完全可以叫汪德才自己给院里打电话嘛!要是这个电话不是他,而是汪德才打的,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舒雁,”
方丽华的笑容消失了,“老实告诉你吧,那个电话汪德才事后才知道,唐亚辉是先斩后奏。”
我不由得一愣。
“他这不是在背后捅我一刀吗!他到底是为什么?”
“他是为了你的安全!”
方丽华一字一顿地说,“舒雁,你完全误解唐亚辉了。这件事情你是当事者迷,他是旁观者清。他知道王家坪没有文物,你是钻了牛角尖,可你自己意识不到。他知道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可你还是意识不到。你求过你不要管这件事,你压根儿听不进去,他只好设法让你远离这个地方。然而今天你又去了,他没有办法,只好来找我,让我说服你。”
我感到脑筋转不过弯了。
“可是……可是这事没那么可怕呀。唐亚辉倒是说过有危险,无非是失去信任啦,影响前途啦什么的,我现在不已经这样了吗?”
“你以为他说的危险是指你们院里?”
方丽华看着我,眼睛黑幽幽的,“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报告了文物局,会使投资人的利益受到多大损失?豪发公司在王家坪征地拆迁三通一平已经花了上千万,加上支付给施工单位的预付款、设备订货的定金,就达到几千万了。这还只是他们现已投入的资金,至于项目预期经济效益将要蒙受的损失,就难以估算了。”
我暗暗吃惊她对工程情况如此了如指掌,看来她这个建设银行的处长确实不是白当的。
想到这里我对她更生爱慕,但我不能不指出她忽略了一个前提: “唐亚辉既然知道厂址没压文物,他就应该清楚,我报告文物局不会导致项目下马,怎么可能影响他们的预期经济效益呢……”
“怎么不可能?项目虽然不会下马,可是文物局一旦介入,建设工期不知要推迟多少天。投资人的资金都是从银行贷来的,连本带息都要靠项目建成之后的经济收入来归还——你知不知道现在的贷款利率有多高?项目推迟一天建成,经济收入就晚一天实现,同时他们还要多背一天的利息,这样下去,很可能形成恶性循环,难以归还贷款……”
她顿了一顿,忽然显得疲惫不堪,“你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可怕,因为收不回贷款,银行系统有多少人自杀了……舒雁,你不了解这个世界的险恶,有些人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我真怕你出事……”
“方丽华,我不会出事的。”
我像唐亚辉那样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我又不是马上就去报告文物局,我打算先把情况搞清楚……”
“舒雁,”
她紧张地攥住我的手,眼眶突然红了,“别再管这件事了,好吗?”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笑了笑,竭力将口气放得很轻松:“方丽华,问题没这么严重吧,你说的投资人不就是汪德才么,他有那么厉害吗?”
方丽华将手松开,拿起小勺搅动杯里的咖啡,动作有些呆滞,然后她夹了一块方糖放进咖啡杯,这使我看出她真的心绪不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