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鲁域救驾(1 / 1)
虽然只听鲁域提过一次家世,但那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足以让长年沉浮在政治漩涡中的玥丹敏感地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想入朝为官……或者说,想靠自己的努力为蒙冤的家族雪恨。
开始还只是隐隐觉得,直到鲁域直白的提出要跟去灭匪,玥丹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迫切。
可这事急不来,鲁域文武双全不假,但在靠裙带关系和科举入仕的当下,他那点才学根本就不够瞧,所以他的出路在武不在文。鲁域也似是知道自己的能耐,想借这次小规模地围剿进入军队,之后再一点点升迁,他的打算不错,玥丹也颇赏识他的务实,但不能认同……
玥丹虽然不知道捷径在哪,但是对弯路的所在还是能看得清的,鲁域的性情过于刚正,根本就斗不过那些混在兵营中十几甚至是几十年的兵油子,最后的下场很可能会是抑郁不得志,鲁域需要的是一鸣惊人,玥丹知道千里马易得而伯乐难寻的道理,不过……机会嘛,没有的话,制造一个也是可以的。
而这个也许能成就了鲁域理想的日子让玥丹定在了重阳节,太后要到法清寺进香,之后还要停留赏菊,所以她约了鲁域在法清寺布萨堂见……
破晓时分,玥丹望着镜中的自己,宽大的长袄已经绑实了,黑发也被扎成了马尾,一张可以说是清秀亦可以说平凡的脸,此时少了脂粉的点妆,略略有些苍白,玥丹有信心,就算不以黑纱掩面,也不可能轻易让人认出,但为了顾及鲁域还是要做些伪装……
收拾得当,推门出寝室,想从正堂的侧窗翻出去,很意外,名夏竟坐在正中。
昨天明明已经跟名夏打了招呼,说今天自己有事要办,让他帮着搪塞下丫头……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默默点了头,玥丹还以为他变得好相处了呢,不料却……
玥丹防备地看他,名夏只是淡淡地舒着眉眼,“待会我要去大宅给老太爷请安,可以顺路送你去寺里,”说罢稍稍一顿,刻意加重了语气,“天寒,去加件披风。”
顺着他的眼光往门边看,影影焯焯有人影晃动,玥丹立时领会了,听劝地回房加了件带帽兜的披风。
一路无言,只有车辕转动的吱扭声,等到了法清寺山脚下,天已经亮透了,名夏跟着下了车,将一面木牌子交于她,“就算做样子也得装出三分像,整日拿理佛念经为借口,连间长用的禅房都没有,被有心人寻了去,上次吃的苦怕是还免不了……”
牌子上写了三个数子,这东西玥丹见过,上次住的那回肖氏就给过她,应该跟房门卡一个作用,这些细节她还真忽略了,多亏名夏心细,玥丹认真地道了谢,谁成想他竟不领情,凶巴巴横了她一眼,然后连个声都没吭地爬上车,等车子动起来了,才探出半个头,说从大宅回来会接她。
玥丹失笑地目送车子远行,心说这孩子哪都好,就是这冷面心热的劲不怎么讨喜。
辰时初,与鲁域碰了面,远远就听到有人高唱着鸾驾莅临……
拉着他去前殿看热闹,太后凤驾进了大雄宝殿上香,里面应该是已经被清场了,有二三十个带刀侍卫排在殿门前,围观的百姓们则被隔在更远的地方。将四周的情况摸了个大概,玥丹就故意在人群中失散,悄悄退到了视线的死角,将披风藏到树丫间,然后躲在暗处算计着要怎么突破层层守护近到太后的身边,而又怎么能让鲁域出手相救,还不能伤了老太太……
怎么想都好像没有万全的把握,最后玥丹抱着拼了的心态,稍一沉气息,将一颗翡翠珠子射向殿基两边的吉祥缸,她都来不及多看一眼,把弹弓揣进怀里就闪进了人群之中,随着清脆的“当”一声响,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玥丹就看到无数或宫装或便装的大内侍卫们开始四散,还有一小队人护送着身着华贵的妇人从大雄宝殿里出来,玥丹见机不可失,从腕表中抽出飞索,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鲁域看到骚乱,正四下里寻她,就见一道娇小的身影逆着慌乱的众人而上,心中不由微微一抽,便追上去打算看个仔细,玥丹一见他上了钩,放缓了步子,等他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打,鲁域开始防多于攻,只是想看清这人到底是不是她。
玥丹却是毫不留情,渐渐的鲁域感觉到了吃力,不敢再三心二意了,专心于这场对招之中,玥丹连用两个长拳将他逼近了太后的身边,侍从高喊着“护驾”,纷纷将兵刃抽出来挡在了老太太的身前。
玥丹在面纱之下的嘴轻轻一勾,不留痕迹的卖了个破绽,鲁域立时抓住了,重拳直砸中她的肩头,虽然玥丹做了准备,略略侧了身子泄去了大部分力量,还是被这一下打得退了好几步。知道这出就算是成功了,久留下去怕是再难脱身,玥丹一扬飞索,几个飘荡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绕去拿了披风,以最快的速度解了身上的绑缚,不会绾发,就散着,静静地跪在布萨堂里冥想。
门外有人来回来去地跑,甲胄的响动,人声的喧闹终是慢慢平息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鲁域才坐到了她身边的蒲团上,一语不发,只是直直地盯着那看似虔诚的人。
在他进来的一瞬,玥丹心里咯噔一下,暗说自己白忙了,这人怎么不去邀功,跑来找她做什么?可还不能明说……这个郁闷劲就别提了。
头次制造机会行动宣告失败!
玥丹在不高兴,所以面色阴沉,鲁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纵使心中被疑惑撑满了,还是紧紧闭着嘴什么都没问。
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用了午膳,玥丹才舒服了些,可还没容鲁域开口说什么,说将他打发下山了。
玥丹原是想反正也是来了,不如再去探探那位道缘禅师的底,不过名夏却没让她去得成,午时还没过呢,他就冲上了山,满头的汗都顾不得擦,就那么任由它们潮湿着,在看到了她,才跟松了口气一样摊坐在罗汉床上喘粗气。
玥丹奇怪他怎么这会就来了,名夏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最后被逼急了,才说了实情,“听说太后在法清寺遇了歹人,有些不放心……”
事实证明,玥丹再强悍,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轻易就能被人撩拨起情感来……名夏这别别扭扭的话,愣是把玥丹说得直红眼圈。
感动过后,就只剩尴尬了,名夏低头抠着衣摆的花纹,玥丹坐在一边对手指,谁都不知道要如何缓和这凝固的气氛,最后还是来填茶的小沙弥解了违。
名夏捧着怀嗅着淡淡的佛茶香,眼睛失落在粗犷的芽片上,喃喃地说:“小贵回来了……”
“什么?”一来是没太听清,二来有相不信,小贵才去了四天……
名夏提高了声量,“小贵回来了,上午去帮祖母办事,正巧看到有人打马往皇宫走,听周围的人议论才知道,就是那队去平匪的人马。”
也不知道那孩子有没有什么磕着碰着的地儿……玥丹有些失神地想。小贵的性子她了解,争强好胜不说,还没有人能管得住,所以还真有些担心。
“反正时间还早,我们过去看看。”玥丹犹豫着要怎么开这个口,就听得名夏如是说。
正中玥丹的下怀,忙将东西收齐整,其实禅房里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只是把摊开的经文合实,再将佛珠置于其上就算完事,一路打马急行,不多时就到了东城。
推开虚掩的大门,院中安静得略显萧条,玥丹与名夏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走向正房。
正房已经挂上了过冬的帘子,作为职业习惯,玥丹挑着一角往里看情况,之后却没再动,名夏不明所以,直问怎么了,玥丹这才款动身形,就算是紧随其后的名夏都没能听清,那混在棉帘磨擦和衣袂婆娑下的一声叹息。
堂屋里散坐的几个人没想到她会出现,都还保持着发愣的状态,玥丹说着让他们免礼的话直接坐到了主位上,问鲁域是怎么回事。
随着这句话,静止的画面又连续上了,方泰伏在鲁域的肩头“哞哞”地哭,鲁域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其余人则是摇头叹气。
“小贵……”这拉着长音的迟疑让玥丹头皮直发紧,可顺着鲁域的眼光看到了那个正蹲旮旯里抠墙角的孩子时,就释然了,鲁域不怎么干脆地继续说:“跟方泰好像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方泰一听不干了,喷着唾沫星子地喊,“奶奶……这事您可得做主,您让他跟在我身后,可他为了抢头功……竟用金瓜拍我的马屁股,结果把大队人马给落了半里路,若不是我机灵早早跳了马,都没命回来见您了……呜呜……”说着还展示了那跟《清明上河图》的花哨有一拼的脸和半个胸脯……
玥丹都快恨疯了……拍着桌子让鲁域拿家法来……可发狠的话还没说完,就止了声,只因对上了那双含着泪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