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巧除恶奴(1 / 1)
一见来人,玥丹就对那所谓的“事”有了几分了然。
林丰几乎是踉跄着冲到的廊下,“二奶奶,二奶奶不好了,那王婆子……死了!”
玥丹连眼皮都没抬,只哼了声,林丰脑门的汗立时就下来了,看二奶奶这淡定劲,再瞧瞧自己……一比就没活路了,可毕竟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只是个二管家,着实担待不起,于是又躬了躬身子,“还请二奶奶示下。”
玥丹瞥他一眼,话都是走的鼻音,“夫人不是将府里的事暂交到少爷手上了吗?问我干什么?”扭脸见名夏那失了魂的模样,被正在玩带钩缨络的小贵一称,更显得没见过世面了,玥丹突然觉得粗线条不见得就一无可取,瞧这处事不乱的从容,怕是多少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鉴于林丰那都快弯成了个“U”字,玥丹也只能出这个头了,坐直了身子正了神情,“先去报官。”
“可……”
不满他这迟疑,玥丹微扬了声调,“她在那好吃好喝,一没打二没骂,平白死了还要府里担嫌吗?去报官!”
玥丹之所以这么强硬是有倚仗的,早在小贵头一天睡在监房时,就吩咐过了,只许打她一巴掌,多碰一根头发绝饶不了他,小贵浑点不假,但是个很直的孩子,有什么反对意见当面就说了,若是应了的就一定会坚守,所以就算没把握能一下要那婆子的三颗牙,为了不失言,宁可多练了三天的掌劲晚交几天差,也从没打过要瞒天过海的想法,这一点玥丹相当信得过。
还有就是说书先生午时之前就会走,这样算来王婆子肯定是在送饭之后死的,至于看守会动私刑,这更不可能了,人不光是老太爷发话关的,肖氏,名夏还有她自己也都曾不止一次地敲打过要好生待着,所以综上所述……王婆子的死,人为的可能很小……
“要不……”林丰还是觉得不妥,偷眼瞄了少爷和黑衣少年,早就听说这两位时不时的往监房里跑,而他们又跟二奶奶走得近,那害了二奶奶的王婆子能得着好?说出去谁信……
玥丹坚持着要经官,林丰这才心有戚戚领了命,直到人都走得没了影儿,名夏才算是缓了上来,脸色呈现了种淡淡的绿,瞅了眼身边无所事事的小贵,又看看托着腮逗果子的她,“这不会……与你有关系吧?”
玥丹斜他一眼,不语,这话没法搭。天地良心,无关的话怎么说得出?
“我只是想吓吓她,虽说前几日听说那恶妇整天整夜地嚎,可这几天似是好了些,听守门的婆子说也能吃下东西了,我以为……我以为……”名夏的唇都哆嗦到了一处,再也多吐不出半个字来。
见他这副样子,玥丹兴起了些自责,自己借汤换药的作法是不是错了?指派丫头去打听过王婆子的情况,知道她已经渐渐习惯了先生说的那些耸人听闻的罪名,玥丹就借由想讨几本说书先生的文本看看的旗号,堂而皇之地将先生叫到自己这来,几句隐语,就将刑比法管用的中心思想表达,那先生也是个聪明人,回去就重新理了内容。
又让小贵去看眼,回来听那孩子学,先生正在讲怎么剥整张的人皮,揉开了掰碎了述清每个细节,那天晚上小贵连饭都没吃,直念叨反胃。
一直以来,就算是名夏如此悲恸地说出这些话之前,玥丹都没有认为自己利用人性的脆弱有什么不对,可现在,她糊含了。
让小贵去□□在先,点拨说书先生在后,就算那婆子自裁,也不能说与己无关……
名夏久等也得不到回复,见她面上出现了一纵即逝的起伏,多少明白了些,嚅嚅唇却没说出什么来,怔怔地盯她看了半天,很突兀地抽离视线,转身,沉默地回房……
几个动作快得让玥丹直发愣,等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看到那明蓝的衣角划过门槛。
心里颇不是个滋味,想叫住他,可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怕是这会儿说什么都解不开彼此的芥蒂,于是就任他去了。侧脸,小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对面,正将整串的葡萄拎在半空,用嘴咬着吃,玥丹再次默默赞叹了他永远活在一个人世界的本事。
“你倒是吐核啊!”眼见半串都进去了,这小子居然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小贵给了她个稍安的眼神,然后双颊鼓动,少时一大摊黏糊糊的籽与皮淬了小半张桌面,恶心得玥丹直后躲了又躲,抚着额角长长出了口气,对他挥挥手,“你进去看看名夏……”
玥丹原想赶紧将人打发走了,怕他再跟眼前自己不定哪会就能动了手,却没料到小贵直接拒绝了她这好意,“我一会还要去街上呢。”
玥丹一愣,“去干什么?”
“买吃食啊,不然怎么去通院睡?”
闻听此言,玥丹伸手就按在茶盅口上,若不是弯曲指节还有些淡淡的疼,这带着些许温吞的水早就泼向那个还认为自己很有理的少年,丹田的火在一拱一拱,狠狠瞪着他,牙咬得都让字句快失了清晰,“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去给守灵?!你……现在,要么进屋,要么打包滚蛋!”
小贵想都没想就选择了前者,临走之时还顺走了一串葡萄两个桃。
玥丹一边调整着气息,一边用力摇团扇,呼呼作响的破空之声让才进角门的云锦一路小跑着过来,“二奶奶,您怎么了?”
稍稍平静了些的玥丹诧异地看了看还藏在半空的太阳,“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云锦和玉锦两个丫头在玥丹嫁过来之前都是上房屋的大丫头,服侍了肖氏多年,自然对夫人的日常再熟悉不过。肖氏腰不太好,一到阴天下雨就不得劲儿,每年入了伏就会贴几方膏药,而那拨湿除寒之物是极伤元气的,所以出了伏就得用上几剂补药。
也就是昨天,云锦提醒玥丹是不是送些补品到大宅里,毕竟夫人的家不在那,怕是不会如在府里时那样方便,玥丹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用过了午饭就打发云锦去办这事了,可这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就回来了,着实是太快了些。
云锦顺手拿过了仕女扇,轻轻地打风,“知道您爱清净,但这不是手还没好利索吗?算奴婢求您了,身边留个人吧……”
玥丹微微收了眼睑,淡淡一笑,“和名夏小贵说话来着,他们刚回屋……”见丫头还想再劝,用下巴指了指右手边的石凳,“坐,给我说说大宅那怎么了。”
云锦握着紫檀扇柄的手明显一紧,这个略带不安的肢体语言在心理学上被解释为偏向彷御,玥丹唇角一抿,问:“出事了?”
云锦先是点点头,然后又眸光有些散乱地轻轻一摇,玥丹看得是彻底糊涂了,直起急,“你倒是痛快说啊……”
“奴婢,奴婢不知道……”
“夫人那不好吗?”
云锦这回很坚定地摇了头,“夫人进宫了。”
哦,怪不得这么快就回来了呢,原来是没得着人,玥丹一下就释怀了,可云锦下面的话又让她的心揪了起来,“听沐锦姐姐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湘妃娘娘那怕是不好……”
“她怎么说的?”
“只是说:夫人今年连膏药都没贴,怕其中有药材会冲撞了龙嗣……”
这并没什么不对,身怀皇子当然要小心些。
云锦一双眉几乎拧到了一处,“今儿是十一,各房起大差的日子,按理说夫人不应该进宫的……”
经云锦一提醒,玥丹也琢磨出不对劲儿来了,又联想到王婆子这个应该由宫里出面惩戒的奴才却在林家关了一个多月,虽说衙门口办事总会拖拉,但这回事关皇家的体面,不应该这么反常才是。
再加上肖氏在这么忙的关口进宫,一定是有什么比惹恼老太爷更严重的事发生了,若放在往常,玥丹听听也就算了,现在却不同……玥丹低头翻看着自己还在微微泛红的左手,和还包裹着布条的右手,左膝的浮肿也没能尽退,如此情况下真有了动荡,她根本就没法全身而退……
“去叫小贵来……”
没一会小贵就窜了过来,玥丹垂眸在脑子里过了遍想法,让云锦去厨房给少爷端碗下火的汤,等再无闲杂人等了,才吩咐,“你回宅子见王寿,就说……我的腿伤要用上等土茯苓,市面上的都不合用,让他给想想办法,”王寿的性情玥丹有几分了解,缺了短了就会去宫里搬,到时如果湘妃真有什么不好,就他那好事的劲儿肯定不会错过,而且也会第一时间打发人给她送信儿,“记好了吗?”
小贵叨咕了半天才重重点头,“娘放心……”,结果话还没散透呢,就险些与迎面来的人撞个正着,玥丹眼皮一个劲地跳,真担心这小子会坏了事。
不过看到满头是汗的林丰,也没空多想了,冲小贵使了个眼色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就漫不经心地看林丰跟那惶恐。
“二奶奶,”林丰颤着手递过张单子,玥丹接过一看……尸单。
满满的一页官体字,玥丹粗略地扫了眼,随手就放下了,勾着嘴角看林丰,“接下来的事,林管家会办了吧?”
说罢微敛眸光,又重落到那沐在半寸阳光下脏器破裂而亡的结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