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1 / 1）

一个月后，他用一具烧焦的婴儿尸体骗了我，教我以为你已经殒命，从此后，我一心复仇，再无旁骛！若早知你仍在世间，受尽苦楚，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带着你，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孩子，孩子啊……”

玉璁虽然昏迷已久，郦滟然又涕泪交横、语无伦次，但毕竟母子连心，他努力嚅动嘴唇，轻轻唤道：“娘，娘……”胸口起伏不定，鲜血又渗了出来。

旧情人互戕搏命的惊心动魄，忽然变作了母子相认的温情画面，周围人众皆唏嘘不能自已。

“胜男！重华！”玉璁忽然挣命般大叫一声，郦滟然从他瞳仁中见到暴起伤人的岳向天，她露出一个安抚人心的淡然微笑，身子离弦利箭般射向岳向天，结结实实地承受了致命一击。

“哇——哇——哇——”胜男怀中的江重华卒然惊醒，撕心裂肺般啼哭不止。

岳向天双目皆赤，嘴角有细细血线不断流下，却拿臂揽住郦滟然，在她耳畔轻声道：“梦儿，那画上的词只不过上半阙，我用了这二十几年的时间，作了下半阙，你想听吗？”

郦滟然知道岳向天尽全力出这一掌，筋脉已经尽断，而自己毫无阻滞地受了这一掌，也已油尽灯枯。垂死迷离之际，种种恩怨情仇竟都淡却了，只有那初见时的心动格外清晰地浮上心头。她吃力地点点头。

岳向天一字一句道：“往事已酸辛。谁记当年翠黛颦？尽道有些堪恨处，无情，任是无情也动人……”说完，这权相对着曾倾心相恋的女子，露出一个繁华尽后最温柔的笑，而那对春水目中也漾出了粼粼笑意。

二十载苦心谋划，三十年雄图霸业，就在这相视一笑间，烟消云散。

“娘！”玉璁从胸口爆出一阵嘶鸣，猛然晕厥。

纪冰忙解开他衣衫，见到心口处一片血肉模糊，她秀眉紧拧，似乎下定了决心，拿把银刀在心口的位子轻轻一划，鲜血“噗”地喷溅出来，在她雪白的裙裾上炸开了花。

“纪冰！你做什么！”江胜男怒叱未毕，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纪冰从那伤口处取出一件血淋淋的物事，六角峥嵘、如剑戟张，不正是——剑花！

“三师叔的那朵雄花，竟然藏在玉公子心口！”纪冰手捧着万花潭失而复得的镇潭之宝，百感交集。

“雄花？纪姊姊，快瞧瞧，我这一朵是不是雌花？”江胜男忙递上母亲给自己的那一朵剑花，手掌微微颤抖，当日自己同涛弟以蓝山暖玉培植剑花不果，正是单朵不繁，如今……

“正是！这真是天赐之福，想必是三师叔在天之灵，庇佑你们夫妻。”纪冰欣喜万分，道，“当日三师叔作为司宝花使者，为了延情郎亦即令尊皓彦帝之命，监守自盗，偷取了潭内几乎全部剑花制药，但她终究不忍这样天地奇葩绝迹，留下了一雌一雄两朵，这个秘密只有家师知晓，故而我这些年苦心寻找，却始终不见剑花踪迹。不料，这一雌一雄竟在你们身上！”

“纪姊姊，江湖传言剑花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那玉君的伤，也一定治得好了！”江胜男激动得泪花四逸。

纪冰却轻轻叹口气，为难道：“公主，若剑花当真无所不能，那当日令尊身中‘千日离魂散’之毒，就不会令得三师叔束手无策，即便集全潭之花，亦只能延命三月了……药效如何，需得先培植足够的株苗，再作治疗……”

“治得好，纪姊姊，我信你，一定治得好！”江胜男不容置疑地点点头，似乎要以坚定的语气说服自己，却终于忍不住堕下泪来，“我们母子再不能没有他……”

此时，大漠卷起烟尘，有飞鹰传讯而来，京都之内，江吾德纠结党羽，意图篡位自立，却被郦宣城带领十万北疆战士，一举歼灭！涵郡王虽不知情，却自感父债子偿、无颜面对天下，亦自戕身死……

“五叔、三哥……”江胜男将密信紧紧捏在掌心，望一眼紧闭双眸的玉璁，轻轻拍着怀中幼子，心头有一刹那的迷茫。

群山寂寂，隐隐的雷鸣声响起，仔细聆听，却似乎是……“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历百劫至千世而至于万岁不灭，这也许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江胜男紧了紧大麾，远方，落日之后终将有初阳再次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