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回府—康熙五十四年（1 / 1）
我机械的将手中沉甸甸的镜子放回梳妆台，木纳的瞧着依然在篮子里挑着桃花的年氏。
我稳稳了情绪，重新坐回床边，也捏起一只桃花，装作专注的欣赏。
只听门吱呀的一声被人推开，四爷和十四爷的身影并排出现在门口。
“四爷，十四爷。”我赶紧起身朝他们行礼。
四爷朝我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随即走到床边探望年氏。我则识相的离开那里，朝向我微笑的十四爷走去。
“今日四哥便想回京。”十四爷告诉了我这个讯息。
我转头望向四爷。他正好也转头对上我的眼睛，我心里一阵慌乱，只往十四爷的背后躲避。
“打搅了十多日。也差不多可以回府养着了。”四爷清淡的声音响起。
我本想再客气地说留多几天的话，但又觉得不妥，便默不作声。
十四爷却是甘之如饴的接腔说：“既然四哥决定了，十四弟不便勉强。”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想,要是换成八爷之类的在别院里住，刚才的话肯定就两样了。
年氏显然是没料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只得用眼神委屈的朝我示意。
我鼓足勇气，替她说了话：“四爷，我看她还是需要静养，恐怕回府会有人打搅到她。别院的空气新鲜，环境也清静，对身体恢复大有好处。”
我的话一出，只觉得十四爷的头朝我侧了侧，仿佛眉头微微皱了皱。
四爷许是感受到了这股气氛，连忙回答道：“我在京郊也有别院，既然你这么说，我等下带她去那里便是。”
我见尘埃落定，既成了事实，便不想继续，只和十四爷退出了屋子，让下人入内整理行李。
回到屋子，十四爷即刻关上了门。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动作，就觉得他有话要说。
果然十四爷踱步到我身边，让我坐下，也拉了把凳子相对而视，随即说：“你刚才怎么开口留四哥他们？”
我张了张口，正想回答他,只听他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我不是不欢迎他们，只是觉得那年氏绝非善类。不想你和她搅和在一起。要知道他哥哥年羹尧短短几年就成了四川巡抚，非一般人所极。今天皇阿玛还说对他颇为欣赏，说不定还要委以重用。”
我有点生气的说：“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
十四爷摇了摇头讲：“虽说你们是女子，本不应参与进来。原来你未嫁我，我不想多讲。但现在你是我的人，其中利害我倒是可以和你细说。”
“不听。”我立马捂住了耳朵，摇头回答。
“唉。”十四爷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听就算了，只需知道离他们远点就罢了。”
我不服气的说：“你是不是再想加上一句：让我和八爷，九爷，十爷的福晋们多多亲近？”
“正是。”十四爷颜色认真的回答我。既而又补充的道：“就算你姐姐，恐怕以后也要适当疏远。”
听了他的话，我不免感觉有点凄凉。正是因为各自嫁了人，跟了不同的阿哥，自此开始就算不是天隔一方，也再难敞开心扉。连我们这些后院的女眷都如此，更别说这些血浓于水却勾心斗角的亲兄弟们。
我顺从的点点头，实在是因为十四爷的话有道理。十四爷显然对我的态度转变十分满意，一把搂过我，圈在怀里，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么？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实在是形势所迫。等以后成了大事，就不用那么忌讳了。”
我听着他的话，想着他嘴里所说的大事，不知道何谓大事。到底指的是期待八爷登上龙椅还是……照理说，按照目前情况观察，十四爷应该不会那么白目的对八爷境况一厢情愿。那么成大事指的又是谁呢？
我不敢往下想，只觉得未来到底如何，我虽然心里有底，但细节却浑然不知的恐怖。我静静的靠在他怀里发愣，直到管事在屋外大嗓门的回话说，四爷和侧福晋要启程了。
感慨着下人收拾之麻利，我和十四爷来到院门口。只见四爷正托了年氏的细腰扶上了马车，而他则立在马车边等我们告别。
一瞬间，一个熟悉的场景在我脑里浮现，往事如电影般历历在目。更感叹的是，从年氏上马车的样子，我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尤其是侧脸的样子，使得我有点恍惚。
“四爷说了，我们俩侧面看起来很相像。”年氏的这句话，反反复复敲击了我的胸口，一种莫名的哀伤迅速包围了我，窒息感强烈。
耳边传来两人告别的声音，马车缓缓启动，我下意识的朝他们挥手。
“姐姐，我们要常往来啊。”车窗帘子掀开一角，年氏美艳不可方物的脸露了出来。
我朝她友好的笑笑，缓缓地说道：“你保重，一路走好。”
不知道年氏有没有听明白我一语双关的话，只瞧见一只男人的大手顺手撸下了帘子，马车便滚着飞扬的尘土朝官道奔去。
十四爷搂着我的肩膀，和我往回走。
“这里终于清静了。”十四爷仿佛送走了一尊大佛般感慨。
我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回道：“清静什么呀？赶紧回去整理行李。明天一早我们回京城。”
“不多住一段时间？”十四爷疑惑的问。
我摇摇头说：“你不是说要去八哥府里探望？”
我这么说，视线却停落在他的黑眼圈上，因为我回府邸的真正理由还是因为想让他有充足的睡眠。
“也是。”十四爷挠挠头。
正当我转眼朝前望去的时候，只见管事正恭敬的待在一旁听候吩咐。
十四爷朝他简单说了我们要回京城的事宜，他刚想抬脚走。我立刻喊住了他。
“福晋吉祥。”管事老实的停下来，身体朝我微微弯曲。
“我刚才和十四爷夸你做事细致，条理分明，勤快操劳呢。”我说着朝十四爷使了个眼色，继续道：“只不过有个事情想麻烦你。”
“福晋请吩咐。”管事一脸的自豪加献媚。
“院外的桃花开得真艳，尤其是最高的那株。我刚才还和十四爷争论着呢,这树上究竟有几多朵桃花。”我用手指着门口，管事朝我疑惑的看看，又朝院外瞧瞧。
“我说有五万七千六十八朵。可十四爷却说有六万四千一百零七朵。”我装作不解的样子叹口气，“到底有多少，总要有人替我们操心不是？”
我说完用手偷偷的掐了下十四爷的腰。他兹溜的躲避之余，还不忘替我加把火：“是啊，要劳烦管事帮我们断个家务事了。”
“这……”管事不可置否的咽了咽口水，一脸郁闷。
“福晋都这么说了，还不快去？”十四爷朝他略微吼了一声。
“是，奴才这就去数。”管事连忙惴惴不安的点头哈腰。
我满意的朝着十四爷点点头，给予他眼神上的表扬，依然挽着他的手臂，朝屋子里走。突然想到一句，回头立马补上：“明日一早，我们可要回京城。你可要赶在那时告诉我。我会再命人把你报的数验算一遍，错了就……不好意思了。”
当我卖了个关子，关上房门，只开心得手舞足蹈的时候，十四爷更是幸灾乐祸的追问道：“错了就如何？扣罚月钱？”
我摇头晃脑的不以为然的缓缓吐出一句：“错了就继续数呗，直到数对为止。”
第二天一早在管事惶恐害怕的神情下，我和十四爷偷笑着坐上了马车。
我和十四爷都没提数桃花的事情，因为已经从管事黑黑的熊猫眼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还和十四爷打趣道：“说不定，管事现在正在房间里偷着乐呢，以为我们忘记这茬了。”
“要不要，我再传话回去，让他再胆战心惊一日？”十四爷狡黠的眯眼道。
我立刻抄起刚摘的桃花枝向他甩去：“是你手下的管事，却捉弄为乐。”
十四爷哈哈大笑，直嚷着：“你可是主谋！”
我扯了扯嘴，得意的朝窗外看去。只见我的精神家园—桃花源正随着马车颠簸慢慢的在连绵起伏的山丘后悄然隐去。
马车刚到京城，我便觉得方向好像不对，推了推身边的十四爷，告知情况。
十四爷胸有成竹的说：“我之前就吩咐了，先去八哥府。反正近，我们回家也不绕。”
他这样说，我放下心来只管等到八爷府邸便是。
不一会马车停了下来，我见着熟悉的景色突然想到，这不是当年我来拜访过的八福晋家吗？四爷的府邸就是挨着一起建的。我下意识的朝远处望去，果然不远不近的地方，有另一辆马车朝我们驶来。
十四爷似乎没有留意到状况，倒是注意力集中到了特意出大门迎接的八爷身上。几个月不见的八爷，身形确实消瘦了不少，往日合身的长袍居然显得有点富裕。
十四爷和八爷在前面寒暄着，只见行驶的马车因为我们的马车的阻挡而被迫停滞。
马车上的人也掀帘探出头来：四爷。
八爷眼尖，立刻朝着四爷客气的弯腰行礼，十四爷跟随。
四爷淡淡的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只是放下帘子的瞬间，用一种凝重的神色望了我一眼。
瞬间我觉得这样的场景又是异常熟悉，仿佛是那年十三爷第一次被囚，我和四爷及八爷等在宫中三叉路口相遇的一幕。
我心中感慨道，只怕自我嫁给十四爷后，自己便被深深的烙上了一个印记：八爷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