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八 无心插柳柳成荫(4)(1 / 1)
“怎么不上去给你的王子殿下献花?”见祈忆凌听了老半天歌还没动静,原墨翎侧身撞撞她的肩,打趣道。
“喝点什么?”
祈忆凌正打算回应,却听见有人在吧台上轻轻敲了一下。她和原墨翎一起转身,看见一个男人正脸上挂着笑看着她们。
“Morning,老样子?”男人笑着对原墨翎打招呼。
“你们又认识?”祈忆凌挑了挑眉毛。印象中公主殿下总是忙得吃饭都没时间,她是什么时候溜出来认识了这么多不同门道的朋友的?
“Hi,Kelvin。”男人伸出手,和祈忆凌象征性地握了下,“这位小朋友是新面孔。”
“Kelvin是这里的调酒师,”原墨翎朝男人点点头,“给她杯橙汁就好了。”
“这里是酒吧耶!”祈忆凌抗议,“点橙汁不会觉得很丢脸吗?”
“像你这种有生以来滴酒不沾的人,一旦发起酒疯来说不定会六亲不认,”原墨翎闲适地喝起一杯猩红色的液体,“到时候就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了,说不定会有人丢命。”
“哈哈!”祈忆凌还没什么反应,Kelvin倒是爽朗地笑了,“Morning,不用这么快升级当妈妈,做什么都总有第一次嘛!”说完又朝祈忆凌笑着指指那杯还没动过的橙汁,“小朋友,等满十八岁咱再喝酒,现在先喝果汁。”
“我马上就满十九了!”祈忆凌不甘心地喊道。这声音颇具震撼力,顿时吸引了酒吧大半的目光,连在台上表演的辰烽都顿了一下。
“真的?Morning,这么说你们得是同学?”Kelvin狐疑地看祈忆凌几眼,眼看她就要把身份证掏出来,他忙挥挥手说,“那这样,我拍板帮你挑杯好喝但不容易醉的,要是你们俩倒了,我负责找人把你们抬回去。”说完不等原墨翎回应,就在祈忆凌兴奋的窃笑中扭头叫了一声,“Fang!把你上次鼓捣出来那杯玩意儿再给这整一杯!少放点酒!”完了朝祈忆凌抱拳,“刚才说错话,这杯算我的!”
他这么一叫,祈忆凌才发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吧台的另一角,头上的鸭舌帽压得极低,头也呈四十五度俯视状态,只露出一个对男人而言过度尖细嫩滑的下巴。
奇怪的是,虽然他脸上露出的部分如此女性化,但是整个人站在这里,却散发着一种很男性化的气场。这里面,除了他身高带来的视觉效果,还有就是他抛、接、摇等一系列调酒动作的干净利落所形成的感觉。各种调酒用具仿佛被他驯服了,在空中以各种怪异但优美的姿势转动,最后总是稳当地落在他的手中。这整个过程,与其说是调酒,还不如说是一场魔术式的表演。
“哎!”原墨翎又拿手捅捅看得出神的祈忆凌,“你那天堂鸟不送给王子殿下了?”
“再等等……”祈忆凌随口敷衍道。
“再等就得到下次了。”
“啊?”祈忆凌回过神来,一看坏了,舞台上是个穿得跟个水果似的DJ,哪里还有辰烽的样子,“王子殿下呢?”
“走了。”原墨翎拿细长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杯中物,”我看你看得入神,不好打扰你。”嫌不够刺激,又揶揄道,“你不是说要全力以赴来着?我在这边看了半天,光看到你死乞白赖地跟人Kelvin讨酒喝了。”原墨翎心里还是有点诧异的,下午看到祈忆凌一直没给水卿影好脸色,之后又屁颠屁颠地把自己硬拉过来陪她捧场,以为她真要发功了,没想到这孩子连屁都没放一个,干脆辰烽连她特地来捧场都没发觉。
“我堂堂冥王星光复军的副统帅,与一个普通地球人类对峙怎么能用真功夫?杀鸡用牛刀,胜之不武,赢了也不光彩,倒是败坏了我冥王星的名声。”祈忆凌知道这回确实失算了,干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再说我和王子的姻缘乃是宇宙注定,他们俩长不了,我用不着做这催化剂。”
原墨翎心想:你就是不想做离间他们关系的催化剂,也用不着巴巴地凑跟前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粘合剂啊,莫不成你还打着“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算盘?
想归想,原墨翎也明白以祈忆凌的脾性是懒得动这个歪脑筋的,只不过担心了这么段时间,赫然发现原来连老祖宗的守株待兔法都要比祈忆凌所谓的“全力以赴”偏激上几个数量级,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生个气。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祈忆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在乎,把花递给Kelvin请他“送给那位正在调酒的帅哥,以表彰他在我生平第一杯鸡尾酒上作出的杰出贡献”,一回头却发现原墨翎笑得阴阳怪气的,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喝醉了?”
“拿开你的爪子,”原墨翎伸手拍她,“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苍阳。”
“他?”祈忆凌愣了片刻,不自然地别开了脸,“公主殿下也知道这个,这个——”沉吟半天没找到适合的称呼,祈忆凌干脆不费这个劲了,“他当然不希望我和王子相认,因为我和王子一旦相认,妖那孖星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了。所以,他才会处处横加阻挠……但我是不会妥协的,除了王子殿下,谁也不配,不配——”还是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她干脆“哼”了一声作罢。
“花送出去了,把那小子给乐的。”Kelvin插话道,表情颇有不甘,“我调酒好几年都没享受过这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Kelvin桑,”祈忆凌不好意思地说,“你要喜欢,我改天送给你更好的。”
“不用了,我要花还不容易吗?”Kelvin瞪着眼,“要来的就不稀罕了。”
“别逗我朋友了。”原墨翎拿起杯子轻轻碰了下台面,“给我续杯!”
“我调酒好几年了,没见过你这样的,鸡尾酒都好意思叫续杯!”Kelvin骂骂咧咧地说完,还是老老实实地伸手找材料调酒去了。
“谢谢你的花,欢迎品尝。”
祈忆凌掩嘴偷笑去上了个洗手间,还没坐稳,面前却突然多了一杯酒红色的饮料,色泽晶莹剔透,还没喝就闻到了一股醇厚的果香。
“Thanks。”祈忆凌礼貌地道完谢,突然发现原墨翎走开了,只留下一杯刚刚斟满的猩红色饮料在原位。
她四处张望,想站起来找,却被Kelvin叫住了。
“Morning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先走了。她让我把你送回去,不过我今天晚上可能走得有点晚,所以要拜托Fang了。他跟你还顺路一点,”话毕,转脸看着还站在祈忆凌对面吧台里的调酒师,“Fang,没问题吧?”
“没问题。”调酒师抬起头来,把帽檐上拉,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转脸看着祈忆凌,“随时准备效劳!”
“是你?”祈忆凌看着那充满了危险意味的笑,再看看吧台上那杯色泽梦幻的不知名的酒,无法置信地挑起了眉:宇宙在上,怎么会是苍阳这个家伙?刚才我和公主殿下说的话说不定他都听到了!
男人从吧台的侧面走了出来,顺手揭开了黑色的鸭舌帽。
祈忆凌并不欣赏男性留着那样半长不短的头发,然而在他身上,这半长的发型虽然服帖得过分,却并不显得别扭,连带着他的衣服甚至背囊,都让人觉得相衬到极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架子了吧?即使是一身破烂,也能穿出自己的风格,散发出与别不同的气场。
“Hi!”男人的笑容和语调都不太自然。
祈忆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羡慕嫉妒恨的哪一种,看着他没说话。
酒吧的灯光很暗,半圆形的砖砌吧台上等距放着几个近立方体的厚玻璃杯,玻璃杯里是奶白色矮而胖的蜡烛,短短的一截,却仿佛总也烧不完。
祈忆凌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透过火光上摇曳的空气看着对方神情难辨的脸。烛光和灯光明明都是橙黄色的,他脸上却浮现一种朦胧但绝不含糊的乳白色,有种难以被灯光侵入、遗世独立的感觉。祈忆凌马上想起了护肤广告的常用语,“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然而,鸡蛋虽然又白又滑,却决没有此刻这个人脸上浮现出的灵动与生气。皮肤的细腻与环境的幽谧相得益彰,他的脸仿佛会发光似的,虽然没有那种惊世骇俗的美,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纯净。
原来,人竟是可以干净到这种程度的。
“哎……”祈忆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又不自觉喟叹一声。察觉到自己颜控之心蠢蠢欲动,居然动了调戏他的心思,祈忆凌马上努力调整呼吸,握起拳头,上齿也犹豫地与下唇厮磨起来。
然后,祈忆凌看到了他的笑,一个仿佛把所有烛光都收集过后重新释放起来的明亮、温柔的笑。
祈忆凌狠狠咬住嘴唇,直到痛觉开始向牙根甚或太阳穴蔓延,终于忍受不住,转身朝酒吧的门疾步走去。
“师父,我先走了!”男人长手一伸,从吧台里抽出了点什么东西,匆忙追了上去。
吹着海风的夜晚多少有些寒意,祈忆凌的步子急切地为提升体温贡献着力量,耳膜却被身后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着,鼓噪着神经通道上的每一个细胞。那喧嚣不知怎么就汇进了心房里,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撞击。正如身后的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从未远离。
“不公平!”祈忆凌猛地停了下来。
路灯打在她的身后,他的身后,还有他们前后那大片粗粝的混凝土上。他的影子被她踩住了,她提起左脚跟用脚前掌愤恨地碾在影子细长的脖子上。
“不累吗?”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的脖子忽然从祈忆凌脚下溜走了,他贴着祈忆凌一点点往前,祈忆凌的脚跟顿在了他的腿肚子上,跟着他的声音缓缓起,缓缓落,最终羞赧地往另一侧移开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幼稚堪比幼儿,祈忆凌尴尬而迟疑地倾侧了身子,斜扬着脸看他,小心措辞道:“呃,不好意思,你刚才的问题我不太明白。”
“你喜欢那个主唱?”他直入主题。
祈忆凌怔了怔,上下嘴唇错开,上唇咬完咬下唇,下唇咬完咬舌头,始终憋不出半个字。灯光中有只淡绿色的小虫子自得其乐地飞着,祈忆凌放任视线跟着它轻飘飘地飞,展眉,皱眉,皱眉,展眉。
他轻轻笑了一声,也许是看着祈忆凌,也许是看着别的什么地方,说:“为什么是他?”
“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祈忆凌把死盯着虫子的视线收回来,眯着眼看他,“是我失忆了忘记了什么东西吗?”
“说不定的。”他还是笑,敛着眉,定定地看祈忆凌,“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忘记一些东西。”
“我记性好得很,”祈忆凌瞥着他,几乎有点凶狠地说,“会被我忘记的,都是不值得记住的。”
他依然在笑,却不再看祈忆凌,提起了脚步。他的膝盖从祈忆凌鞋帮边擦过,又一盏路灯的光罩了过来,他淡淡地横着越过祈忆凌的脚面,连同重新躲在阴影里的那只小虫子飞了开去。
祈忆凌看着周围稀疏的人影,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匆匆跟上他:“哎,你等等我!”见他步伐没有丝毫的放慢,不由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没风度?”
城市的夜空总是被橙黄的灯光遮蔽,夜色总嫌不够妩媚,倒显出几分凉薄。所幸S大处在Z市的郊外,虽然也被彻夜的灯光扰乱了夜色,但晴天里,还会有星光点点和深邃的蓝色远空。可惜这个时候,星星有点露怯,一路的树影有些稀落,祈忆凌渐渐地有些怕了这沉默,忍不住出声:“哎,你为什么想学调酒呢?”
“咦,难道你没感觉到吗?”他扫了祈忆凌一眼,语调忽然显得很严肃,“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会调酒的男人很帅。”
祈忆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身上。大脑飞快地加工接收到的语言信息,始终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地看看他表情莫测的脸,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他轻柔地扶住了。下意识地甩开,怎料他顺着她的手势把她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眼前的宿舍门前一送,一个欠身,连笑容都无可挑剔。
祈忆凌维持着狐疑的表情看着他离开,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赫然发现手里多了支花。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才有眼无珠送给苍阳的那枝,顿时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明明打算调戏他来着,怎么觉着反倒被他调戏了一把?
全然没发觉,这一路好像彻底忘记了自己冥王星光复之役副统帅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