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七 天堂有路你不走(4)（1 / 1）
那时候祈忆凌才五岁，好不容易从母亲那拿到五毛零花钱，买了根有足球大小的棉花糖。还没开始吃呢，就见有个男孩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但表情很奇怪。
祈忆凌本来想走到一旁去吃，但男孩红红的眼睛让她改变了主意。她走到男孩旁边，想了想，把自己想吃了很久的棉花糖递给他：“这个给你。”
“不要！”男孩的表情更奇怪了，“你自己吃。”
“给你！”祈忆凌固执地举着手。
“奇怪的人……”男孩说完，转身迈步要走。
祈忆凌怎会轻言放弃，她伸手一抓，刚修剪过的指甲根部在男孩小臂上划了两道痕。
“放手！”
其实在男孩出声之前，祈忆凌就已经放手了。
但是她仍然有未竟的事业。
她不记得自己为这五毛钱跟母亲战斗了多久，不记得自己看着白砂糖融化后在离心机甩出白色细丝时是多么心醉神迷，不记得最开始为什么想把棉花糖给这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只记得自己必须把棉花糖给他。
就这样，祈忆凌跟着他穿过了一条又一条巷子，跟着他在灰尘满天的篮球场边看着稍大的孩子打篮球，跟着他坐在水库边看大人钓鱼，直到黄昏的金色阳光褪尽。
祈忆凌跟着男孩生平第一次翻墙，结果被棉花糖的竹签戳了下手心，一时吃痛摔到地板上，脚踝立马就肿得老高。
棉花糖早就被各种水汽熏得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现在又沾满了沙子，彻底不能吃了。
祈忆凌也已经忘了它原本是根足球那么大的棉花糖，她的注意力早就被转移，被眼前这个漂亮的男孩子迷住了。
“痛吗？”男孩轻轻碰了下她的脚踝。
“不痛。”她吸着凉气使劲眨了几下眼睛，没让眼泪掉出来。
“能走吗？”男孩扶起她。
祈忆凌试着走了几步，就差没跪到地上。
她停下来喘气，忽然看到男孩走到自己前面蹲下了：“上来。”
从来不肯轻易就范的祈忆凌这次却表现出了顺从的一面。
她很怀念在别人背上的感觉。她隐约记得很小的时候曾经也有人这么背过自己，但那久远得好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虽然祈忆凌瘦得皮包骨，但男孩也很瘦弱。他们年龄相仿，男孩背得很吃力，走起来摇摇晃晃、险象环生，好几次差点跌倒，危急关头全靠祈忆凌用手撑着墙才没倒下来。
“我叫祈忆凌。”
“我叫丹枫，和妈妈一起住。我妈妈叫丹霞，晚霞和枫叶都是红色的，所以我们是一家人。”
就这样，祈忆凌知道了自家后对出两条巷子那家一直没声响的大宅子，住进了丹枫和他的妈妈。
想起丹枫，祈忆凌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才想起自己的手还圈在苍阳的腰上。刚才因为想得太入神，那个内围极大的圆已经严重缩水，基本上她已经是在用一个暧昧的贴身姿势抱着对方了。祈忆凌第一反应是脸部充血，双臂更是如被烈火灼烧般滚烫。不但肢体无法摆出恰如其分的姿势，就连视线也无处安放——抬头会看见身前的男人耳廓泛着可疑的粉红色，将目光移开则会和那一圈人各式各样或暧昧或揶揄或惊叹的目光对上。
“那个……请问十秒时间——”祈忆凌弱弱地出声询问。
站在旁边的主持人笑意更浓，看了眼手表一本正经地说：“目前共计两分三十四秒。当然，如果你觉得需要加时，相信大家不会介意的。”
祈忆凌恼羞成怒，猛地把双手抽回，想转身逃走，沈卓言却横在了她面前：“师妹稍等，还有分享环节，请问你对刚才这个拥抱有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祈忆凌冷着脸说。
“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吧？”沈卓言追问，转身对着观众席说，“那么长时间，多少会有点感觉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
容易被煽动的人类又开始鼓噪了。祈忆凌心想：宇宙在上，其实感觉还挺亲切的，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这种感觉很亲切，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祈忆凌一惊：宇宙在上，我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
但仔细一听，原来说话的另有其人。沈卓言等了一会儿，见祈忆凌不说话，便对观众席说“女主角可能还在害羞，大家给她点时间酝酿一下”，转脸问男方去了。
“那对你的拍档又有什么评价？”主持人追问。
“哦，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说的话可能会不太客观，”苍阳定定地看着祈忆凌，“我认为她聪明、勇敢、善良，粗枝大叶但意志坚定。”
“Wow，听你的形容你们之间似乎有段渊源？”沈卓言插话，“认识很久？”
他想了想，说了八个字：“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男主角对女主角的评价可谓相当的高，现在我们来看看女主角的评价。”沈卓言把话筒递到祈忆凌面前，“请问您怎么评价这位男士？”
“哼，油嘴滑舌，居心叵测！”祈忆凌最引以为傲的优点是思维缜密和坚忍不拔，见对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轻蔑地转身面对观众席，刚好看到苍阳坐的位置旁那个女生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宇宙在上，连没得到名分的姑娘都被骗得主动投怀送抱，这人的手段真是深不可测。这样的人怎么会尊重女性呢？他一定早就看过亚瑟王的故事，不举手只不过是不认同加温的选择而已。
祈忆凌本想拎起毛绒玩具就走，但想起自己还有东西落在座位上，只得硬着头皮回去拿。屁股刚沾着座位，她就看见原墨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归位，贱兮兮地贴了过来。
“听说你中奖了？还抱了好几分钟？”原墨翎接完电话回来，见许多人指着祈忆凌的方向笑，找熟人问了一下，才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幕，“谁这么大魅力，难道是你的王子殿下？但我没瞅见他啊！”
“如果是王子殿下我会只抱三分钟吗？说不定再用点时间就能唤醒他了！”想到王子殿下，祈忆凌的表情更沮丧了，“是那个、那个骗走了我……初吻的混蛋！”
宇宙在上，如此一来，到她和王子殿下相认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拥抱就不会是她和男人之间的初抱了。
“在哪呢在哪呢？都听你说好几回了，还没瞅见过一回，这次我一定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坐在那边，”祈忆凌恶心得根本不愿意往他的方向看，凭着记忆伸手一指，“就在第二排，坐在你正前方的位子，穿蓝白格子衬衫。”
“啊？”原墨翎看向她指的方向，愣住了，“你是说，你咬牙切齿念叨了很久的人就是他？”
“还能是谁？”祈忆凌把小眼睛眯得更细了。
“这么说那天害你在辰烽面前——”原墨翎恍然大悟，神色舒缓了很多，“原来是这样……”
“什么那天？这样是哪样？”祈忆凌被她弄糊涂了，想了一会儿醒悟道，“公主殿下，你是说这个混蛋对王子殿下心怀不轨？那天——那天我在玻璃墙后面看到的人影是他！他可能是妖那孖星人派来的！妖那孖星战队的统帅？”祈忆凌的眼睛随着怀疑越瞪越大，然后又慢慢眯起来，“不，不会是他，凭他怎么可能把冥王星变成这样……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探子吧？”
“嗯哼？”原墨翎见祈忆凌看着自己似是在征求意见，笑着耸耸肩，“谁知道呢？姑且认为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
“公主殿下也看透了他的邪恶本质……”祈忆凌咬着牙说，“不行，我不能留在有他的狭窄空间里！”祈忆凌把毛绒玩具胡乱塞进包里便刷一下站起来，往后门走时不小心踢到了桌腿，忍着痛一瘸一拐地跑了。
“等等——”原墨翎迅速打包完追了上去，“五一长假有什么安排？打算回家吗？”
“不。”回答第二个问题祈忆凌没有半点犹豫，对于第一个问题她却考虑了颇久，“没什么特别的……可能做点兼职派派传单什么的……”
“派传单？你？”原墨翎比看到祈忆凌元神归位的那个瞬间笑得还舒心，“你不会打算抱着传单偷偷走到没人看见的地方原封不动地扔了吧？”
“这也是个办法，虽然跟我原本的打算不一样……”祈忆凌认真考虑起来，居然还有点眉飞色舞，“上次我去逛街，有个女生派传单，每遇到一个人都特别诚恳地看着对方，一边递传单一边说‘麻烦帮忙扔一下’。我在旁边看了五分钟，期间只有三个人没接她的传单，一个两手分别提着少说有五公斤的购物袋，但脸上的表情比派传单的还要抱歉；一个是双手拿着地图，一边找路一边问路的白人女性，我听到她问路了，英语说得比我还烂；还有一个是我。”
“噗——”原墨翎已经吞下去的一口水又有些返了回来，居然还喷出了一点水花。
“宇宙在上，我并不是不想帮她，只是我当时正忙着做统计。”祈忆凌仿佛被那个提着两个巨大购物袋的人上身似的，表情相当沉痛，“没帮到她，我还觉得挺不舒服的。你是没看到，我亲眼见着好几个原本一脸晦气的人接过她的传单后，那股愁云惨淡的气场就消散了。我跟着其中的一个人走了两条街，他一边走一边看传单，一直到刷卡进门都没扔掉。”
“这——”原墨翎第一次分不清祈忆凌话中的真伪，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
“当时我就震惊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派传单可以是这么幸福的职业。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派出的每一张传单都带着快乐的魔咒。她让我想起了小王子从B612小行星到地球途中遇到的那个点灯人，同样是做着最简单的事，不为自己，只为别人。”
“噢，你学会欣赏地球人了，我真替你高兴。”原墨翎温柔地看着眼神闪闪发亮的祈忆凌。
“我有说过她是地球人吗？”祈忆凌奇怪地看她一眼，“宇宙在上，她也许是那个点灯人的后代！”
“……这个问题留给宇宙去解答吧！”原墨翎决定不再陪她逛花园，而是坚定地找回了自己的主题，“我不管你要把多少时间留给你的王子殿下、冥王星子民和妖那孖星人什么的，现在那美克星的克星公主命令你，把五月二号和三号留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四号也可以空出来。”
“随时为您效劳。”祈忆凌再次把右掌放到锁骨和心房之间，行完了之前被打断了的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