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暗潮汹涌(1 / 1)
“饿了?”方齐把刚打的一桶热水放在床头,想扶她坐起来。
“我自己来。”安佳盈轻声说,“不饿。”
“一天都没吃,还是吃两口。”方齐把热过的饭盒端过来,摆好筷子递上去。
安佳盈看了他一眼,接过来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方齐看着她,在心里斗争了几次还是没忍住,“生病,就是有人想照顾你了。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就把自己照顾好。”
安佳盈停了停,“又不是我想病的。”
方齐暗笑,病得连狡辩都开始无力了,感动就承认呗……
“你回去吧,水放在旁边就行,有护士看着,没事的。”
方齐坐在对面的空床上,“今晚这儿没人,我在这儿陪你。”
“真不用,护士照顾得很周到。”
“那你之前还一直陪床?”
“外婆年纪大了……”
“病人不分老幼,都是弱势群体。”方齐轻巧地把鞋踢掉,在床上翘起了二郎腿。
安佳盈还想说,可脑子和嗓子都跟不上,只能放下饭盒,倒头继续睡。
方齐的心里都快放二十一响了——终于,终于扳回一局了!病得好,病得好啊!
隔了好一会儿,那边传来闷闷的一句,“谢谢。”
“什么?”
“谢谢你还想着把它带来。”
方齐明白过来,“要不你睡不着嘛,我知道。”
安佳盈自嘲地笑笑,“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习惯了。”
“你的习惯可真多,该改的就改改吧!也不小了~~”方齐眯上眼,也睡下了。
安佳盈背对着他,听着身后渐渐均匀的吞吐,慢慢闭上了双眼。
【久病床前无孝子,雪中送炭几人能。自己最丑陋无助的时候,正是别人最真实的时候。】
原来运气并没完全抛弃她,能有这一刻,值了,真的值了。
安佳盈只住了两天就坚持出院,方齐上午八点半走,晚上六点来,童悦和曾不顾上午十点左右到,晚上五点半就走,倒是没机会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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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病把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因此,一周后童悦料理店的三周年庆,方齐也接到了邀请。
在油价破八的日子里,有免费无限量供应的三文鱼怎么能放过?
于是方齐心安理得地坐在店里,边喝正宗的清酒,边细细打量这间料理店。
面积还不小,日式风情也很浓郁。服务员都穿着樱花和服,讲着简单的日语,还真挺像回事儿。里面还有个舞台,也许平时还能看到歌舞伎表演?
“齐哥?”曾不顾一进门就看见了方齐,主动打了招呼。
方齐也很意外,“真巧,你也是……童小姐的朋友?”
“嗯,世界可真小。可惜胡哥今天有事儿来不了。”
方齐打趣,“他派我把他那份儿吃出来。”
曾不顾笑了笑,看了看表,“不成,我得到后面准备去了,一会儿有节目。”
“童大老板的算盘打得真精,你该收她出场费。”
“呵,可不,你自便啊。”
方齐看了看周围渐渐多起来的人,找了个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
童悦的中日双语报幕风趣又可爱,惹来台下阵阵笑声。
方齐饶有兴致地享用着食物和周到的服务,没发现这小傻妞还有两把刷子,想必平时,这里也是一位难求吧。
“下面,有请我的两位好友,为大家合唱一曲,Just one last dance!大家欢迎~”
音乐渐起,伴随着安佳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熟悉,因为朝夕耳闻。
陌生,因为是方齐闻所未闻的含情脉脉、细软温柔。
灯柱中央,她白色外套下一条黑色的长裙,对比强烈。
【情歌唱得好的人,心里一定有说不尽的故事。】
这首歌本是方齐的K房必选,奈何一直被胡家弘嘲笑唱不出该有的味道。
明明一个音都没错,连读吞音必然标准,就连转音也堪比专业水准,哪里少味道?
而现在,听着安佳盈的版本,看着身边其他观众听得如痴如醉忘了鼓掌,他虽承认好像比自己多了些情绪,却不愿轻易认输服软。
有什么,这首歌的女声部分本就千回百转,他倒要听听,一会儿的男声部分怎么唱出肝肠寸断!
没想到,跟她合唱的居然是曾不顾,黑色风衣加白色裤子,与她正是颠倒的对称。
唱得好不好方齐忘了听,只看见台上两人眼波流转,呈现着千变万化的情感状态。
刚才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后又是“此情无计可消除”……
这会儿,难道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爆发的瞬间,安佳盈技巧娴熟地飚了上去,曾不顾的衬音配得也是恰到好处。
掌声终于后知后觉地响起,方齐也情不自禁地拍了几下手。
如果这不是多年培养的默契,那他必须承认她是天生的演员,他们俩都是。
真正的天籁,绕梁岂止三日?让闻者不知的,又岂止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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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一结束,童悦就迫不及待地把迪厅快曲放出来,把扶桑风骨尽数化作了最炫民族风。
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切掩藏重口味的小清新都是耍流氓啊……
来的都是她的朋友,自然趣味相投,摇头晃脑,几欲成仙。
方齐站起身,准备退场。
“嗨,你在这儿呢!”安佳盈拍了下他的肩,“等我一起走吧!”
“你不跳会儿?”
“我不会,看着也闹腾。”
“唱得那么好,不会跳舞,遗憾啊!”
安佳盈赶忙谦虚,“别夸我,就一般水准。”
“你就这么走了?”方齐回头指了指陶醉在气氛里的童悦和曾不顾,“不跟他们说一声?”
安佳盈头也没回,“不用,我跟他们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啊?方齐突然希望这是一个设问句……
路上,方齐哼着她刚刚唱的歌,安佳盈闭目养神,同时不断自我催眠。
……不要想了,那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友情之吻……
呸,友情之吻有往嘴上招呼的么?
安佳盈,居然还学会欺骗自己了,我真鄙视你!
表演结束的时候,童悦在台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谢了盈盈!”
“别恶心我,”安佳盈笑着把她推开,“再叫我小名试试!”
“切~这名字给你真是浪费……来,不顾,咱俩亲热一个!”
说着,搂着曾不顾的脖子就亲了上去,正打算换衣服的曾不顾僵在原地,直到两唇已分也没缓过神来。
有什么她忽略的东西在滋长么?
难怪今天他都没带女伴。
烈女怕缠郎,原来烈男也怕缠女么?
“我公司这周五晚上也有个酒会,你想来么?”
安佳盈疲倦地眼都没睁,“好意我领了,介绍我们的关系也是麻烦。”
有什么麻烦的,官府盖章的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
不过礼尚往来一下,我都没怕你挡了我的桃花,你还端起来了!
方齐赌气不再说话,任车里死一般的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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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其中的时候,方齐才承认,安佳盈的拒绝是明智的。
这个酒会,是公司为表彰他在新领域首战告捷而特意举办的,甚至定下了“让常规屈服于市场”的主题,更让自己准备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演讲稿。
这本身就是在塑造更多的常规让他们模仿好吧……
方齐被架在万古功臣的位子上下不来,对着无数新人后辈灼灼的目光只觉愧不敢当。
幸亏安佳盈没来,不然酒会时间,家庭情感肯定也要被拿出来八个里三遍外三遍……
想到这儿,竟有种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轻松。
“方经理,欠我那顿饭什么时候还啊?”白芯拿着两只酒杯过来,笑着问。
方齐上前接过一只,“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不如把这顿饭,兑换成精神食粮吧?”白芯眨了眨眼,“聘你当我十个小时的投资导师行吗?”
“我哪里敢当……”
“又不是聘你当我男朋友,有什么不敢当?”
方齐赶紧把酒一饮而尽,“okay,有事儿你找我就是了。”
白芯也把酒喝光,晃了晃空杯子,“到时候别因为怕青出于蓝就藏一半儿教一半儿!”
“绝对不会。”
你这种黄毛丫头加职场菜鸟,也算我的对手?
酒会上这点儿量对方齐来说自然不过瘾,当着领导、同事和新人的面喝酒更是百般拘束,所以一熬到临近散场,就立刻告辞。
王总带着几分醉意夸赞道,“方经理真是争分夺秒啊!”
方齐苦笑着挖苦自己两句,然后马上脚底抹油。
【这个社会逼着一个人同时扮演着无数个角色。我们之于每一场戏的陪演,正如月亮于地球,永远只能被看到对着的那一面。没人想刻意去隐藏任何东西,只是很少有人有机会看到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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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弘看到方齐也是一惊,“你不是有庆功宴吗?”
“完了。”方齐坐下点了杯威士忌,“到你这儿继续。”
“成!用不用小弟我给你找几个妹子助助兴?”
方齐一口酒呛在嗓子眼儿,咳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胡家弘还往马蹄子上靠,“呦,饥渴得老泪纵横了?你跟那位,还契约着呢?按韩剧的速度,孩子都该打酱油了……”
方齐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继续灌酒。
“哎哎,别光顾着喝啊!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是怎么随随便便,就把个精神正常的活人拐到民政局的?”
“我还用拐?等着嫁我的人从连云港排到塔里木盆地!”
胡家弘撇撇嘴,“甭吹,兄弟这不耻下问呢!”
“我当时的说法是……我是gay,需要个同妻。”
“就这样?”
“就这样!”
“靠!”胡家弘一拍桌子,沉声一吼,“这种折寿的谎你都敢撒,不如直接把实话亮出来,说你不能人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