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五章 纵使相逢应不识【贰】（1 / 1）
“朱雀姐姐，他不是坏人啊！”梦浔赶紧扯住了朱雀的袖子，以免二人动手：“她不是有意闯入山庄的，你听我说……”
“哟，三小姐都替你说情了，不过我们可不会留情的。”素发素裙的女子笑容妖娆，嘴上却是毫不饶人，她拍拍梦浔的头，道：“三小姐不必担心，我们自有分寸。”
“正是。”向来寡言少语的玄武赞同道。
“白虎姐姐，玄武使者，你们……”碧衫少女急得快要哭出来，但无奈自己只是三小姐，说的话不像身为少庄主的哥哥般有分量。如果这样下去，情势绝对是沈流岚不利，原本就负责山庄安全的玄武赶来也罢了，负责保护母亲的朱雀和父亲的侍卫白虎竟一同赶来，可见山庄的重视。
“留情？分寸？”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沈流岚的唇角勾勒出一抹冷冽的弧度：“我会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朱雀又把梦浔朝身后拉了拉，左手忽地上举，掌心的火焰形成了赤鸟的轮廓，她喝道：“三界之火，听吾号令！”
随着她的声音，自沈流岚站的位置开始，方圆三丈被火舌毫不留情地舔出了一个火圈，滴水不漏地包围住了他！
纯钧“嗡嗡”颤动，蓝袍男子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剑柄，他与那清丽脱俗的紫衣少女只差几十步的距离，无论如何，他哪怕是赌上江南第一剑客的骄傲，都要让她再度回到他身边！
“啊——！”心脏处传来尖锐的痛感，使正踮起脚去拿书的紫衣少女一个踉跄，她跪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抵着左胸口，几本书砸下来，重重打在她的身上。
梦洄的精神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月余的时间里，青龙都寸步不离地守在自己身旁，有时白虎也会来监视自己，托他们的福，她只匆匆瞥见过几次大哥的侧影。
为什么……她的努力仅仅是白费么？
她的呼吸急促，嘴唇渐渐变得毫无血色。肉体上的伤基本痊愈了，然而精神上的伤却日益深刻，是原来就脆弱的她无力承受的。
“大……哥……”她虚弱地吐出几个字，脸颊贴着冰冷的石板，晶莹的泪接二连三地滚落：“喻……径……渊……”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门扉应声而开，几缕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扬起空气中细小的尘微。
那样明媚温暖的阳光，多么像他的笑容，只是安静地看着，便温柔得让人有了掉泪的冲动。
“梦洄，怎么躺在地上，很凉的。”女子的语气十分关切，她却失望至极。袁茕雪将她慢慢扶起来，道：“身体不舒服么？”
“出……去……”梦洄挪开身子，本能地维护着自己的骄傲，她的目光空洞茫然：“出……去……”
她早该猜到的，大哥不仅是至孝之人，还是背负着山庄未来的少庄主，他一定不会公然违抗父亲的命令。尽管如此，她依旧无法去怨他，他是这世上第一个给了她温暖的人，第一个令她展开笑颜的人，她第一个爱上的人。
“梦洄，你真的不要紧吗？”袁茕雪紧张地望着她，青龙使者方才匆匆离去，交待自己看护梦洄一会儿，不料……
“不……要紧。”紫衣少女吃力地回答，若是此生不能再见大哥，那与死亡又有何区别，或许死亡也不会比这更痛苦了。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梦洄，你答应过我的。”低沉的语调恍若隔世，声线因凝重而略带沙哑，蓝袍男子凤目微眯，她脑海中沈流岚的样子竟和他在眼前般同样清晰。
对啊，还有他，在她要堕入地狱的瞬间，握住了她的手。
她却不知道，这个在最后关头拯救了她的人，此刻正在山庄内与三使者苦战。
“阿雪？”细碎的脚步声响起，白衣男子的声调因为焦急而略微抬高，在他推门而入看到袁茕雪后才松了口气：“麻烦你去看着浔儿，我怕她太过认真，为了山庄做出什么傻事来。梦洄就交给我吧，我会尽快赶去。”
“放心吧。”袁茕雪颔首，神情却有些晃动——径渊哥明知现在是山庄危难之时，仍选择了这个只与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妹妹么？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她。
“阿雪，谢谢你。”他轻轻地拥住了她，随即又放开，温润如玉的面容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你也不要勉强，我会很担心的。”
明黄衫子的少女望着他，渐渐红了眼眶：“嗯。”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滴泪，却是从梦洄的眼角缓缓滑下，无声地破碎。
果然如喻径渊所料，碧衫少女做出的事与“傻事”无异——由于她的灵力不足以撑开结界，梦浔咬破了食指，用鲜血在掌心画下符咒，双手合十，在掌心相击的一刹那，原本用以张开防御结界，以免四人的战斗波及灵树的青光忽地大震，网一般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却没有半点漏洞。
“呼……成功了呢。”体内蕴藏的灵力正迅速枯竭，她却长长吐了口气，没想到打了这么久仍未分胜负。
铛！
白虎发出的暗器又一次被轻易地打落，沈流岚心情不错地勾勾唇角，但眼神依旧犀利如鹰。
呵。
妖娆的西域女子毫不在意地一笑，身子忽地腾空，仿佛是最后的孤注一掷，她进攻的路径简洁明了，自上而下，这一击挟了下落的万钧之力！
暗器就是胜在灵巧与出奇不意上，这一击却完全背离了这两大要旨，是在缠斗多时后失去了冷静么？
沈流岚迅速后撤躲闪，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被称为“朱雀”和“玄武”的两人竟不予同伴援手！
铛！！！
像是积蓄已久的力量骤然爆发，白虎手执的两柄短刃重重砸在纯钧上，力道之大，令江南第一剑客都是虎口一麻，接着，她竟用力向下划着纯钧的剑身，相持间，刺耳的“吱吱”声不时响起。
沈流岚眉头一皱——她变暗器为匕首，收效奇佳，是自己疏忽了，西域自古便是以匕首锋利著称于世的。
内力透入剑身，三寸剑芒自剑身溢开，生生迫使匕首离开了剑身！尽管如此，纯钧上已是多了两道刻痕，虽不甚深，却激起了他心底的杀意！
“哼，竟然有比女子还好看的男人，真是不爽。”白虎冷哼一声，扔掉了刚刚斩断的匕首，手中不知何时又握住了几柄：“性格这么恶劣，白白浪费了这张脸，跟青龙那家伙一样呢。”
西域女子自顾自地说着，仿佛不知自己身处劣势。
唰——
剑锋在空中划开一道优雅决绝的弧线，殷红的血珠沿着弧线溅开，白虎不可置信地看着右臂上深深的伤口，负痛地咬住了嘴唇，血迹在素白的衣袖上染红一片。
太快了……方才沈流岚的身形如同鬼魅，待她回过神来时剑芒已至身侧，若非玄武在最后关头阻挡了他的动作，她的右臂，恐怕会被他斩下来！
“梦洄在哪？！”沈流岚霍然抬头，双眸中寒意凛冽，声音似王者般令人臣服，他厉声喝道：“你们把她藏去哪里了？！”
“无可奉告。”树林中慢慢走出一人，青衫儒雅，玉冠流苏，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他的唇角挂着从容不迫的笑意，手里的折扇轻轻扇动，极富书卷气——如果现在不是初冬的话。
青龙咳嗽一声，将折扇“啪”地收于掌心，颇无奈地笑道：“江南第一剑客居然在别人家如此放肆，我来教你些礼仪吧。”
沈流岚瞥了他一眼，眼瞳忽地收紧。他默默地举起古剑，沥血的剑尖挑衅般地指向了青龙，显然已无半分耐心：“请你尽管‘教’我，不必客气。”
“不要再打了！”碧衫少女蓦地喊出声来，语调近乎恳求，那样声嘶力竭的声音，令对峙的几人不由望了过去——
梦浔已经半跪在了地上，汗珠接连不断地从她乌黑的鬓角滚落，可她的手掌仍死死抵在一起，她艰难地抬起头来，绽放开一个浅浅的笑容，道：“不要……再打了……不然……我真的撑不住了啊……”
“三小姐！”正给白虎包扎伤口的朱雀惊呼，若三小姐有什么不测，她要如何向夫人交待！
“梦浔！”明黄色衫子的少女飞奔而出，袁茕雪抢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梦浔，素来温婉娴静的女子脸色大变，她急急抓住了梦浔的双手，想要把它们分开：“快停手！你的灵力已经……”
她怎么也说不出后半句——梦浔的灵力以至油枯灯尽的地步，再勉强使用的话，便会消耗生命！
“我知道。”梦浔却是出奇的冷静，不复平日里那个单纯的少女，她摇了摇头，把双手从袁茕雪掌心挣了出来：“袁姐姐，不要告诉他们，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啦。”
她的语气很轻松，这种轻松却令明黄衫子的少女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他们兄妹爱逞强的性格还真是如出一辙。
“三小姐您辛苦了。”青龙察言观色，知道再拖下去梦浔的身体会吃不消。他向玄武比了个手势，缓缓抽出了掌中的银线，声音第一次没有温文儒雅：“我们会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