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2004（1）（1 / 1）
艾父艾母听到甄家传过来的话之后，立刻就跳了起来，冲到院子里，把正在洗衣服的艾丽劈头盖脸一通骂，直说她没本事，连这点钱都不值。
艾丽只当自己是聋子，低着头只顾用三九天冷得刺骨的水洗着一大家子的衣服。
“我说的话你到底听到了没？”艾母气的浑身发抖，指着艾丽怒道，“这甄家看样子是不想要娶你了，你还能坐得住？你给我听着，要么现在就给我过去，让他们拿钱订婚，要么，立刻就跟甄城掰了，回城找个有钱人！”
艾丽抬起头，对暴跳如雷的父母笑了笑，“没钱是事实，总不能让人家为了订婚倾家荡产吧？”
“这算哪门子的倾家荡产？你不是说甄城工资比你还高么，这半年赚的钱连三金都出不了了？！他家做那么多年生意，新建的二层小楼住着，十万块钱就拿不出来？明摆着是他们看不起你！”
“可能人家就是因为住着新建的二层小楼所以现在才没闲钱呢？”艾丽淡淡的说着，低着头继续干活。
“你奶奶说得对，你就是没本事，养你这么大还不如养头猪！养头猪还能值点钱！”
艾丽不怒不恼，平静以对：“是啊，现在国家不让做人肉生意了，要是能做，我可比那猪值钱多了，也不会被奶奶说是赔钱货了。”
“你……你还有理了！”艾母气的一跺脚，上前野蛮的拎起艾丽湿淋淋的双手，就把往门外推：“你，给我滚！现在就去找甄城，让他说句明白话！你要是连这没本事都没有，就一辈子别回来了！”
艾丽嘴角微微一抽，似笑非笑的看了看艾父，又看了看艾母，转身拿起挂在绳子上外衣，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艾丽前脚刚走，后脚艾明就晃晃悠悠的进了院子。
“怎么了这是？你们生什么气呢？”艾明看着父母气急败坏的站在院子里说话，就问。
艾父叹了口气，“还不是为了你订婚的事！”
“怎么了？甄家不拿钱啊？”艾明抽出一根烟，点上，闲闲的问。
“是啊，说没钱。”
“不可能吧？”艾明有些不相信，“甄城那么喜欢我姐，怎么可能就不想结婚呢？”
“那谁知道！”艾母也叹了口气，停了一下，她又问艾明，“你姐和甄城……好不好？”
艾明一愣，“什么好不好？”
“就是说，他们……好上了没？”艾母结结巴巴的总算问出了口。
艾明撇撇嘴，“不知道。可能没吧。”
艾母一副了然的模样，对艾父说，“你看吧，艾丽不听我的，才绑不住甄城！”
艾父一瞪眼，“就你瞎教闺女！没有不更好？！有了才被人家瞧不起！现在艾丽好好的，回城找什么有钱人找不着！”
艾母想了想，也点点头，“也是。明儿啊，你别担心，如果甄家再这么拖着，我就不让你姐继续跟甄城好了。”
“那我订婚的事怎么办？”艾明不满道。
艾母道：“你姐寄回家的钱这些年我攒住了好几万，正好给你用上一万多，剩下的还得继续攒着等着盖楼呢。”
“就那点钱，多没面子啊！”
“订婚就将就下吧，等结婚了，咱们再好好办！”
“那三金怎么办？那些钱当礼钱还差不多，可三金就没法买了。”
“我再问问你姐，看这半年攒了多少了。如果还不够，我就去甄家闹，让他们给你姐青春损失费！”
艾明呵呵一笑，“青春损失费？妈你真赶时髦，这词儿都知道！”
艾母见儿子笑了，这才宽了些心，挤出来些笑容来。
艾明这才又说道，“其实也没必要去闹，大过年的，多没面子。姐那边我知道还有一万多块，要她拿出来用用就行了。”
“她还有钱？”艾父一皱眉，仿佛艾丽做了烦了什么欺君大罪似的，不可饶恕。
“是啊，我见过那存折。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钱。”
“好啊好啊，大了管不住了啊……”艾父气的一转身就回了屋，艾母则怒道，“天天就知道对我哭穷，心眼倒不少！明儿啊，你这下就放心吧，妈一定办的让刘家满意！”
“嗯。”艾明哼了声，晃晃悠悠的又叼着烟出去溜达去了。
艾丽一直到天都黑透了才回来。一到家，她就发现家里的气氛十分诡异，爹妈的脸黑的像是锅底似的，正等着她回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她低下头，摆出了个低眉顺眼的哀戚样子进了屋，“我回来了。”
“怎么样了？”艾母阴沉沉的问。
艾丽低声说，“甄城说了，分手就分手。他们就是没钱。”
“啥？”艾母的声音一下子尖了起来，叫道，“啥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他说他父母很不满我们，就这样分手了算了。”
“他们说分就分？！你是干什么吃的？！”
“既然人家瞧不上咱们，那就分了吧，能有什么办法。强扭的瓜不甜，反正我就是没本事了。”艾丽叹了口气。
“那……”艾母看看艾父，艾父只顾皱着眉头抽着烟，半天咳一下，就是不发话。艾母没办法，也无计可施了，只好又说，“那也不能由他们说了算！都多少年了，多耽误咱们啊！明天我就叫媒人过去一趟，他们要是不拿出五万块钱的青春损失费，我就不让他们好过！”
艾丽一听这话，也怔了怔，“妈……”
艾母气哼哼的恨铁不成钢，指着艾丽的鼻子就开始数落，“你啊，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早就跟你说了，甄家不订婚，一定有猫腻，你就是不听。好了，现在被人家踢了，高兴了？！肯定是在外面认识什么别的女人了！你说说你！唉！你不要脸咱们艾家还要脸呢！这么多年你都跟他一道，我看你是咱们这儿是嫁不出去了！你回城就给我找城里人去，知道不知道！”
艾丽这次却没像以前那样听到这样的话会反驳，反而安静的低着头，老实的听着母亲训斥。
大概她终于数落累了，话才转到正题上来：“甄家的事儿，改日还有的闹。今儿我就跟你说说小明订婚的事。人家要一万现金，要三金。一万现金我们还能拿得出来，但是三金就紧巴了。正好你那儿还有一万多，就拿出来用上吧。”
“我哪还有钱啊！”艾丽一听就叫了起来，“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他们俩一去，我一分钱都攒不住了！”
艾母脸子一拉，难看至极：“你弟都看见存折了，你还编瞎话呢！是不想帮家里了是不是？”
艾丽根本没想到她那唯一的一点小秘密也早已被艾明窥探得到，还好现在这存折在甄城手里，真是佩服自己未雨绸缪的本事。
定了定神，她才说道：“我现在都没存折了，他看到的估计是个老存折。现在工厂发工资都用□□了，那存折上的钱我早自动转到卡上了，那卡是废卡。”
“废卡？没钱了？”艾母一脸失望，还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艾丽点点头，“是啊。这些年我哪有编过瞎话啊！我每个月挣多少你们也不是不知道。”
“哎呀，那怎么办！”艾母一拍大腿，懊恼道，“马上就要办事了，没钱可怎么搞得起！不行，他爹，我看，还得去让甄家把青春损失费给付了，否则艾丽这些年不是白让他们占便宜了？”
艾父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艾丽说，“你，明天去跟甄城说说，不能这么平白无辜的说掰就掰。我们老艾家也不是好欺负的，不给个说法，谁也别想过好这个年！”
艾丽呆呆的站在那里，咬着嘴唇沉默了半晌，最后说：“你们到底想要多少钱？”
艾母马上就嚷道，“没个五万块钱，谁也别想安生！”
还真就五万了？可真是敢想啊，艾丽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仿佛被剖出来放在大雪地里一样，冷到结冰。
“分都分手了，人家未必会理睬咱们。”艾丽低头说。
“所以说你就是没本事，连个男人都看不住！”艾母愤愤的说着，“反正小明今年的订婚我们咬着牙也给办了，但是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你要是要不来这钱，就得你自己明年补上！”
需要多提醒这一句么？艾丽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马上就要溢出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还需要哭么？这本来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不是么？
艾丽接下来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听着父母在掰着手指头算着账，计算着各项支出。艾丽之所以被留在这里，是他们觉得她该留下，否则她对这个家庭的“负担”恐怕就没那么心中有数，就不会懂她来年该上交多少钱才够用。只有心里有数，才能知道她自己的任务是多少。
第二天一早，艾父艾母就逼着艾丽去找甄城要钱。没办法，她只好又出去。
现在她真是无比的庆幸自己昨天的决定。
还好一了百了的骗他们甄城已经不要她了，否则，这个年，以后的每个年，甄家都只会越来越难过。
艾丽连着出去了两次都没要到钱，这让艾父艾母很是不满。但是马上就到腊月二十九，是该订婚的时候了，他们也没时间再去闹甄家，只能天天忙着准备各种礼物，也掏了钱让艾明去城里买了金项链，金耳环和金戒指。
艾明和刘莎的订婚礼就这么风风光光的办完了，前前后后花了两万出头。
年一过，刚安生两天的艾丽又被父母数落了好几次，最后见艾丽不肯再出面，也只好放弃了让她去讨的念头，竟要托媒人去要这个钱。
这个媒人是艾丽委托的同村的同时也跟甄城父母一道做生意的叔伯辈。本来他就已经被艾家给烦的不行，结果现在一过完年就触人家的霉头，吵吵闹闹的，他自然是不干的，还反过来说了艾父几句，让他最好能明白，做人最重要的，是名声，而不是钱。
恋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合则来，不合则去，哪有要青春损失费之说。你家女儿这些年是青春，人家儿子难道就不是青春了？
到时候丢的还是你们自家的人，说不定传到你未来媳妇家里，也给自己将来惹来麻烦。说个不好听的，万一将来一个不好，刘家也有样学样，要女儿的青春损失费，你给是不给？！
而且，要说人家甄家也没占你女儿什么便宜，是老实本分的孩子，你这一要这个乱七八糟的费，外人还真当你女儿被人家占了便宜了，将来名声就臭了。要是甄家因此再真恼了，随便编排艾丽两句，艾丽还要不要活了？反正人家是儿子，怎么编都不愁娶，可你家闺女怎么办？你们不要总是钱钱钱的，也给顾及一下艾丽的名声和将来，是不是？
……
媒人苦口婆心的说了老半天，艾父艾母才怏怏的打消了去甄家去闹的念头，心下也只能恨自家女儿不争气，没别的本事，净是干些给老艾家丢脸的事。
不过这也好，多留几年，艾明结婚的事也能好办些。要是这次能回城找到一个有房子的城里人，那就更再好不过了。
回到家之后，又是免不了对艾丽苦口婆心的“教育”。
就这样，这个年，就这么热热闹闹的结束了。
初五刚过，艾丽就带着一家人的“殷切希望”，踏上了返回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