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过去的就过去了（1 / 1）
树上的知了开始叫的时候，太后宴请了一些外国使节和使节的亲眷们到热河行宫游玩，他们口中的热河行宫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承德避暑山庄。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也需一同前去，他把我也带去了，而皇后见我也跟去那张脸拉得更长了。
我们这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前往避暑山庄，皇亲贵族们都是有轿子抬了去的，而我们宫女太监都是步行去的，包括最得太后宠的太监李大总管也不例外，他跟在太后的轿子边上，一张黑锅脸在太阳下更是黑的发亮，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在这么热的夏天走了五天才到达目的地，真是比大学时的军训还要惨。那地方倒是人间仙境，规模宏大，而且在总体规划布局上简直就是一个中国版图的缩影，不仅有江南的水乡风情还有北方的草原特色，山庄周围还围绕着一群金碧辉煌的寺庙建筑，让我这个免费游客看得瞠目结舌。
这山庄的确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即使是炎炎烈日，但在这里却会让人觉得凉风沁心入脾，就像是在大热天里跑进空调间吃一块冰镇西瓜的感觉。到了这里后，皇上和皇后住进了正宫的后殿里，太后住进了乐寿堂，等皇亲贵族们和外国使节们都安顿妥后，就开始了所谓的行宫度假。
每天太后都在一大堆格格、福晋的拥护下领着外国人赏景观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皇上有时候也会一同前去，但只是小坐一会儿就会离开，他和太后之间只是最平常的寒暄几句，同皇后、瑾妃几乎都没有交谈。
更多的时候皇上是在烟雨楼。这楼也是仿江南水乡而建，在那楼上一站，底下湖光鳞鳞，一阵凉风过后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如果能在这湖上泛舟游玩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我本以为可以沾点皇上的光，跟着他能在湖上游玩一下，而皇上却总是站在楼上望着湖面出神，似乎在追忆某些东西。
一天午后，皇上又在烟雨楼上立着出神，我站在边上陪同着。不一会儿，天边的云黑压压往下沉的，天很快就暗了下来，像是马上就要下阵雨了，而皇上还立在那儿对周围的变化没什么反应，我上前开口道：“爷，要下雨了，到里屋去吧。”
“你先进去吧，朕再站一会儿。”他轻声的说着。
“奴婢不进去，在这儿陪爷。”
马上，豆大般的阵雨就从天空中扫落下来了，从几颗到唰唰的一大片，空气中腾起了白茫茫一片，弥漫在空中的水气直往鼻孔里钻，很是清新。我和皇上就在这烟雨蒙蒙的楼台中站着，他思忆着他内心世界里的东西，而我却想像着他是从山水墨画中朝我走来的那个带着薄荷清新的男子……
“楼在，人已空；景在，事已非…”正当我沉醉在花痴般的想像中时，皇上轻轻的开口了，“小茹，你听得懂吗？”
“喳。”我回过神应着，“爷，奴婢不是很明白。”
“朕曾经在这里与五儿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如今却是人去楼空景依旧…”他淡淡的说着，眼睛却望着远方似乎有无尽的悲伤。
我没有答话，因为我真的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接过他的话，那雨却下得更猛烈了，还伴着雷声，雨水随着放肆的狂风在空中乱舞，掠过楼檐直往里扫来，有些还刮到了皇上站着的地方。我赶紧回里屋取了把伞来替他挡，打开伞撑好却见皇上脸上已经挂满了水珠儿，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我不禁一愣但马上拿出帕子想替他擦，他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我只好撑好伞替他挡好雨水。过了好久他才用衣袖擦拭了下脸，然后转身看了看有点傻掉的我，轻轻开口，“进屋吧。”
“喳。”我忙撑着伞跟着进了屋。“屋里不下雨，把伞收了吧。”皇上看了看仍在他头上撑着的伞。“喳，奴婢马上收。”我竟然还高高的举着伞。
雨停后就跟着皇上回了正宫，在后殿门口碰到了皇后，皇后带了个小太监直挺挺的从我们跟前穿过，那小太监在后面给皇上请了个安，我给皇后请了个安，那皇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口中叫喊着跟着她的小太监，“还不快跟上，磨蹭什么？”，“喳，奴才跟着呢。”小太监机灵的跟上应答着。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后踩着高底鞋神气活现的离去，怎么皇后见着皇上不用请安吗？还是刚才她请过安了是我眼花没有看见？皇上倒也没在意，直接就回后殿休息了，那晚他连晚饭也没有吃。
在山庄的避暑假期终于在一个月后结束了，太后又带着皇亲贵族和洋人们返回了京城，我们奴才奴婢们又是跟着慢吞吞的走了五六天才回到宫。难怪这清朝的太监宫女多数都脸黑黑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这么个折腾法，让我多跟着走几次，我应该也和他们差不多了。
回宫后皇上给列祖列宗上完香就回瀛台了，我也跟着回到了这个离开一个月的地方。这些日子不知是因内疚还是怎么的，经常会想起阿布这只妖怪，他不在还真怪冷清的，不知他是不是已经在我那屋里等我了，等我一进屋，就给我一个迷死人的笑容，说句“小珠儿，快来，看这次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到了自己的住处，里面摆设依旧如故，不像是阿布回来过的样子，这该死的妖怪从三月份开始就没再回来过，看样子那时我的话真的说的太过份了。
为了阿布的事心里有点失落落的，晚上都睡不着，屋里又闷热的很，唉，我这朝西的屋子就是糟糕，夏天热得和蒸笼一样，冬天又会变成一个冰窖。想来想去还是出去溜达溜达，所以将近零点光景，和孤魂野鬼似的游荡出了屋子。
外面果然凉快多了，东荡西荡也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不觉到了涵元殿附近，我朝那殿看了看，心想皇上不知道现在做干什么？这么晚了应该睡下了吧。寻思着差不多自己也该回屋了，就往自己屋方向走去，没走几步看到前面那个亭子里好像有个人影在晃，这么晚了会是谁在哪儿？不会是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快到七月十五了，难道今年鬼门提前开了吗？我心里虽然怕得直打鼓但好奇心还是让我朝那亭子靠近，走进一看，发现那人影挺眼熟的，再仔细一看，那人居然是皇上。
皇上靠在亭柱上，侧面对着我静静的站着，银色皎洁的月光撒在他身上，简直好看得像个神般。只不过，这么晚了皇上怎么在这里站着？想了想还是迎上前走进了亭子。
“奴婢给爷请安。”
他略歪过头来看了看我，“小茹你怎么也不睡？”
“屋里太闷热，有些睡不着，再说爷不睡小茹也不敢睡。”
他轻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月亮，“你看今晚的月色多么美丽，所以朕出来看看，朕看着月色就会想起五儿那如明月般的眸子。”
又是珍小主，我心里想着，心里莫明的开始泛酸，但没有说话，静静的听他继续开口说：“ 以前朕总和五儿在这么美的月色下静静的对视着…即便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的心里想什么。”皇上脸上的表情却似乎非常陶醉，“五儿总是和朕说，如果想她的时候就看看明月…”
我越听心里越不舒服，“够了。”我猛得打断了皇上那自醉其中的话，“爷不必说这些给一个宫女听。”
他被我的放肆的话惊住了，反正也放肆过了我也不管有会什么后果，“爷，过去的就过去了，不会再重新来过了，爷对珍小主的爱我可以理解，但请爷不要说给奴婢听了，因为奴婢喜欢爷，所以奴婢不想听！”
一口气说完了想说的话，皇上还是惊呆着没有反应过来，我就转身飞跑回了屋子，心还是不停的跳着，手心里开始冒汗，天啊？我刚才都说了什么？完了完了，我竟然对皇上大声说话，还是这么大不敬的话。其实当时我说完那些话就开始后悔了，皇上对珍妃的思念能对我倾诉是相信我，是看得起我，我怎么能说出那番话呢？还连跪安都没有跪安就跑回来了，把皇上一个晾在那里，完了…完了……
忐忑不安的度过一晚，终于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第二天准时到了涵元殿报道。进去后皇上已经在书桌边坐着写字，看到我后说了句：“你来了啊。”
“嗯，奴婢给爷请早安…爷，昨晚上的事真是…对不起啊。”我吞吞吐吐的说着，虽然今天皇上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打算为难我的样子，但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向他道歉，但心里又有点发虚，我有资格向一国之君说sorry吗？
他没说话继续低头写着东西，我心里又开始发毛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朕昨晚也想了很久，你说的对，过去的就过去了，不会再重新来过了。”
“那是奴婢糊说八道的…爷以后说什么奴婢都爱听…”
“呵，不用说违心的话。”他笑着又继续低头写东西。
“奴婢不是说假话，只要爷开心不管说什么奴婢都喜欢听。”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我身边，轻轻的笑了笑，“谢谢小茹昨晚和朕说实话。”说完就拉起了我的手，“小茹，朕有时候会想你应该是个上天宠爱的孩子，敢爱敢恨。”
“奴婢不敢当，爷才是上天最宠爱的…是真命天子。”我连忙跪下说道。
“朕有些事不敢做，不敢听，不敢面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时候不早了，梳洗吧。”
“喳。”
后来我有时会想起皇上说的上天宠爱的孩子的事，不禁感慨，我怎么会是上天宠爱的孩子呢？如果是，怎么会这么倒霉挤公车挤到了清朝。等等，有一件事上天的确算是照顾我了，那就是邂逅了你——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