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是福是祸(1 / 1)
晚食依旧是送到屋里,花样不多,可是味道很不错,清淡可口。闲来无事,她拿出□□,自己鼓捣着玩了会,便准备睡觉。可刚躺下没多久,门就响了。
“谁?”她坐起了身。
“是我。”
景爷?
“稍等。”她穿好了衣服,想到是景爷,就只带了面具,没带帷帽。
打开门,景爷正站在门口。
“景爷,有什么事吗?”
“想不想逛逛绿羽教?”
“这会不会有些晚?”
“白天的话人太多,就是晚上才好。”景安背着光,她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有一丝跼促,“现在才刚入夜,你不会准备这么早就睡了吧?“
其实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好吧,反正无事。药青应了他的约,回身进屋去取帷帽。
景安拉住了她,“不用带了,晚上看不出来的。也没碰不见什么人。走吧。”说完,拉着便她往毒楼院门口走去。药青觉得很是怪异,那边景爷却一副坦然的样子,走到门口就松开了她的手,和她并排走到了一起。
平日话多的景安完全不复以往的状态,一直微低着头走在她的旁边。
“这边。”走到岔路时,他会轻声提醒上一句,微微前行一点带路。
不是说逛逛绿羽教,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就一个劲地走路呢?
走了一会,气氛因为安静尴尬了起来。景安也觉到了,抬起头笑着说了一句,“带你去个好地方。”药青提步跟上,两人走了许久,都出了那白色平房的大圆圈。
此时空中无云,围绕四周的雪山在月光下盈盈发光,高耸笔直,直入天际。山谷中,仿佛与世隔绝,头顶那片天因群山而有了形状。
景安一直带着她走到了山谷的边缘,“我们上去吧。”
看着眼前的峭壁——上去?怎么上去?
“对了……你轻功不是很好。”景安有些歉意,“爷带你上去。”伸手搂住她的腰,一跃而起。
这!药青惊得睁大了眼,一动也不敢动,由他带着在峭壁间几次点落,一路急速向上。待终于停下,踩着脚下的石台,药青还觉得有些眩晕之感。
“漂亮吧。”景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药青向下看去,忍不住惊叹了起来——好美。
银色的雪山环绕着白色的城池,青黑的瓦片连成一条条月夜游龙。刀削般的绝壁直直入天入地,框出了这一方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繁星笼罩着宁静的山谷,白墙辉映着皎洁的月光,拉长的倒影,悄声述着高处不胜寒。雪山深处的宫阙城池,总掩着那么几分清冷,如同那朦胧的月华般的景致……此情此景,所有言语都成了微不足道。
绿羽教,带着谪仙气息的“魔教”,神秘遥远……
“每次回来,我都喜欢坐在这里看夜景。”面对如此好景色,景安也很适宜地不再自称为爷。
“确实……很好看。”药青还在为眼前的景色着迷,丝毫没有意识到,景安搂着她上来的那只手现下还在她的腰间。
“绿羽教,是不是很不错?”
“嗯。”
“和无名教比,如何?”
被景安拉回了思绪,药青这才发觉自己此时自己正半靠着他,忙往边上走了一步。
“小心。”景安箍紧了她的腰,“会掉下去的……”再次把她拉近,他的心跳瞬间开始加快。待她站稳后,他收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无措地背在身后。
他们所站的这个地方只是峭壁上一处小小的突起,如果边一点的话就很容易掉下去。刚才自己不注意直接往旁边走是很危险的,毕竟自己的轻功就那么点料……药青有些小后怕。“多谢景爷。”她微调了下步子,稍稍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景安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双腿悬空在峭壁之上,“你也坐下来,站着怪累的。”
“好。”药青小心翼翼地在原地坐了下来,背靠着山壁,双手圈住屈到身前的双腿,欣赏着前眼前的仙境。
由于地方较小,药青坐得离景安很近。他甚至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热气,脸颊发烫了起来,好在这是夜里看不真切。
“你还没说呢……绿羽教比无名教,如何?”
“这个……不好比。”完全是不一样的门派,怎么比?
“也是,一个名门正派,一个是大家心知肚明的魔教……不用比。”景安有些自嘲的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药青赶忙解释。绿羽山庄虽然接那些生意,但从来不为非作歹,只是谋生手段不同,说是魔教还是过了——更何况江湖上无人敢说绿羽教是魔教。
景安安静了一会,换了个话题。
“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你的毒全好了,不再是药人,你打算怎么办?”他看着天空,尽量放轻松了自己的语气,装作漫不经心般提出了问题。
“如果吗?”她停了一下,“不是药人……”
“其实可以做不是药人的药青的。”景安突然插了话,如果她做回钱小青,他是绝对不愿意的,他想帮的从头到尾都只有药青。
“药青,钱小青……”她低低重复了下,“不可能的事情还是不要假设了。”
景安不敢再问,心中隐隐排斥着什么。
“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我们回去吧。”草草结束谈话,带着她跃下了峭壁,他们沉默地走回了毒楼。
这是药青认识景爷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沉默的样子。她跟在他的身边一路走着,安静地不打扰——他有心事?
矛盾,从来没有这么矛盾过。景安的眉头从那天夜里回来后就一直没有舒展过。两种心思在不停打架——怪翁那里,到底要不要再去。不去的话,药青她会不会愿意继续作为药人活在这个世上……可是去的话,会不会从此只有钱小青,而钱小青,全武林都知道她是向梓宸的妻……
是不是不管哪种选择,自己都不会再有药青……
新年在景爷的矛盾心情中就这么过去了。
按原计划,过完年他们就去找怪翁。
那一日,手下们都准备好了出发。药青也早接到命令,今日要启程去找怪翁,便早起和其他人一起在院里等着。
可不知为何,景安却迟迟没有出屋。
“景爷?”药青前去试探着敲了敲门。
里头传来了景爷的声音,“爷有些事,你们且等一会。”
于是大家都很默契地站在院里,安静地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药青正想着要不要再去问一下,那门“吱呀——”一声从内开了。
景安微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在看到药青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又很快地移开了视线,掷地有声地说出两个字,“启程。”
“是。”整齐划一的回答。
车轴再次转动,伴着踢踏的马蹄声,缓缓离开了这片雪山深处的仙境。
我景安从来不是半途而废的人——既然开始了,就要做到做后。
药青,希望你不要让我觉得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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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向梓宸和月七收集毒物的进程不是那么顺利。等到好不容易弄妥后,早已是正月初二。他开始往绿羽教赶去,想着能和药青他们回汴京,毕竟新年已经没有和她一起过了。可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人人都知道绿羽教在这片雪山里,可没有人知道它具体在哪里。他们在山下兜兜转转了几天,也没有头绪。不过,他们还是很幸运地碰上了下山采购的绿羽教人。
向梓宸自报了身份,那人听了后露出了原来是你的表情。
好巧不巧,向梓宸遇上的就是就是绿羽教教主陈倾柳的随身护卫陈默。他知道雪湖山庄和无名教一向交好,而樊花也和向梓宸是旧识。看在樊花的面子上,陈默对向梓宸很客气,“不知向教主此来何事?”
“在下是来想来找一个人,药青,不知兄台可知晓?”
药青?小安身边那个?“不知向教主和她……”是个什么关系?
“故人。”
“这样啊,真是不巧。刚过完年,药青就和景小爷离开绿羽教了。”在外人面前,陈默称小安为景小爷,也是谨慎行事。
“离开了?”向梓宸有些讶异,这么快吗?“烦请问下,他们是否是回汴京了?”
“应是这样。”景安要去怪翁那儿,陈默并不知情,只是认为汴京事物繁忙,他们提前离开罢了。
“多谢!”那得抓紧点,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他们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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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与此同时,药青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怪翁住所的山脚下。
绿羽山庄从不乱杀,但是只要接了任务就一定会完成。作为毒圣护法,经景安手的人命早已数不清了,杀人无形的用毒者就如恶魔一般令人闻风丧胆。他自认为是个没有大爱的人,作为杀手的时候他冷血,作为商人的时候他奸诈,很多事情他都习惯从利益开始考虑——比如一开始接钱小青的任务,再比如后来收了药青归于绿羽山庄。
但很多事情都发生的出乎意料,比如说他喜欢上了那个沉默、隐忍的她。于是直到走到了怪翁房前他都觉得奇怪——为什么这笔看上去会赔的生意,他还会这么义无反顾的去做。
怪翁见到他们的时候很是激动,嘴角一直高高扬着,眼睛贼亮贼亮地绕着他们看了好半天,“东西呢?都带来了?”
“由于搬运不易,那东西此时正在山脚。晚辈身上只有那五枚古玉。”景安态度一如既往地恭恭敬敬。
“古玉带来了?”怪翁急急伸出手,“快给我看看。”
景安从怀里取了玉,交到他手上。
看那色泽就是尸气尽染的好东西,隐隐地还有着腐泥的气味。怪翁乐个不停,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又拿着东西出来了。
“给,这些是解毒丸。让你的人含在嘴里把其他东西送上来吧。”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景安也不怠慢,对药青说了句,“你在这等着我。”便很快下山让人都取了东西来。
东西取回来后,景安让药青到门外等自己,他有些话要私下和怪翁敲定下。另一边,看着眼前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那些“珍贵”事物,怪翁心满意得,一件件爱不释手地看着,“小子,有点本事。”
“那前辈之前所应之事,是否……”
“没问题!老夫说到做到。”怪翁一脸的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景安心生喜悦,“那不知何时可以开始?又需多久?”
“明日就可以开始。”怪翁掐着手指,略略算了一下,“约莫一个月就可以了。”
“是否医治过后,她就能如常人一般?”
怪翁的眼睛稍稍转了一下,“基本上是这样。”
“基本上?”
“除了有些特殊要求。”
特殊要求?之前从没听他提过,景安心下有些疑虑,“不知是何种要求?”
“蛊以毒饲,这蛊植入体内,可以帮她控毒,但同时还是要不断喂以百毒饲之。”
“这……”是说每天要食毒吗?景安有些不确定怪翁说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怪翁轻描淡写地说道,“从药人变成人蛊后,她需要每日食毒。”
人蛊!景安猛抬头瞪向了他,“你是说她会变成人蛊?”这可比每日食毒严重多了。
“这是治药人之毒的唯一方法。”怪翁看着他,说得理所应当。
“你!”景安咬牙切齿,所有的希望瞬间被打成了粉末。
人蛊,取蛊之所长,成人之所能。
为人蛊者,皆行逆天之事。逆天有报,命不过五载。
及其终时,蛊噬其身,化人为蛊,天地之间,不复其人。
并不是所有蛊入人体,都会使人成为人蛊,所以他移开并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解决方法。只有五年寿命,而且还要每日服毒,五年之后更会被蛊所噬,这岂不是比药人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笔买卖,不做了。”景安站直了身子,推门而出,深吸一口气,对着门外的手下说道,“进来!把所有东西给爷全部抬回山下,即刻启程回汴京。”
“是。”那些人走了进来,抬起棺材,起步往回走。
“别!唉,别呀!”怪翁心疼地追了出来,一下抱住那棺材,“老夫不是答应了帮你治她吗!”
景安的表情已经近乎阴厉,咬着牙恨恨地放轻声音,“那哪里算是治,老头……欺人太甚。”
被个晚辈称呼老头,怪翁一点没有介意的样子,全身心都趴在那个要被他们搬走的宝贝上,“人蛊怎么不算治!要不你问问那个小姑娘,到底是愿意做药人还是做人蛊!”
站在门旁的药青顿了一下——药人?他们是在说自己?
死老头!不是说好了不让她知道吗!你还给我吼出来!景安的眼睛危险地迷了起来,死死看着像□□般趴在棺材板上的怪翁。怪翁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有些讪讪地转过头不看他,可那手脚仍是大力扒着棺材绝不放手。气氛一时间古怪压抑了起来。所有人在怪翁门前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药青犹豫着走上前了一步,“爷,这是……”
“师父!”一个声音从边上插过来,正是刚回到家中的紫姑,在看到怪翁正以奇怪的姿势趴在棺材上,而景安正怒气冲冲看着自己师父的时候,她一下跑过来要扶师父。怪翁摆手让她不要管自己。
紫姑站起身,叉着腰,横眉竖目地对着景安,“你们怎么欺负老人家!”
景安没有说话,眉头早已拧成了一团——药青已经察觉了什么,该怎么办。
紫姑四下看了看,联想到刚才远远听到自家师父说的“到底是愿意做药人还是做人蛊”,心下略一合计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上现出恍然的表情来,一步步走向了站在一旁的药青,“原来问题出在你身上。”
景安闪身过去,伸出手拦住了她,“在下今日只想下山,还请紫姑不要多管闲事。”
“怎么?你准备一直不告诉她吗?”紫姑好笑地看着他,“当初来求我师父的是你,我师父又不是没找到方法,你现下就甩手不干了,也不是个事吧。”
“那根本就不是方法。”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了那几个字。
“怎么不是方法!”紫姑一甩袖子,伸手指向了药青,大声说到,“你不就是想让她体表无毒,容貌不毁吗,人蛊哪里做不到!”
“你!!!”
体表无毒,容貌不毁。
人蛊?原来是这样吗……
药青的手在身侧捏成了拳。
——她知道什么是人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