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怪翁清单（1 / 1）
景爷在得知药青可以解锁之后，连夜就带着她去到了大通钱庄门口。看着那紧闭的大通钱庄，药青压力分外巨大——这么赶？
刚换了新的房子，大通钱庄又恢复了往常的做派，夜里不再派人看守。
整个大门现下被漆成了金光灿灿的颜色，月色映照，闪闪地直晃眼。门和以往那扇一般大小，只是上面的花纹繁复了许多。细细看来分明就是嵌在其中的各种锁。
药青眯着眼仔细研究了起来——这次的锁比以前难了不少，尤其是增多了迷宫锁与藏诗锁的数量。等等，这是……
她凑近了大门右边的一处花纹，一个大元宝上有着紧紧相连的三个锁孔，这是机关锁？所谓机关锁，一般是要几把钥匙同时插入之后才能打开。现下这三个孔，看来是要同时插三把钥匙——这个有点难操作，自己一人可不行。
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望风的景爷，“景爷，可否借你的手一用。”
嗯？手？景安有点莫名，但还是走了过来，“怎么个借法？”
药青先用三根小铁丝分别挑紧了三个锁孔，“烦请景爷好生捏住，千万不要松动。”她的语气很是认真，景安也不懈怠，站着一动也不动地死死捏着那三根铁丝。
药青见他动作还不错，于是开始进行下一步——两手同开三锁。她深吸口气，全神贯注地试了起来，整个人离那三个锁孔很近，而一旁景安还帮她拿着那三根小铁丝，他的手就在她的脸旁，甚至可以隐隐感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时不时，她的手还会轻轻擦过自己的——感觉，很细腻……
现在已是冬月里，而且又是深夜，外头冷得很，可景爷却是生生热出了一身汗。这还没好吗？手已经觉得酸痛，一分一秒都变成了煎熬。药青终于起了身，“麻烦景爷了，剩下的药青一人就行了。”
这么快就完了？这一刻景爷心中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其实我还可以坚持会的……
解决了机关锁，剩下的那些常规锁，以及提前演练过的藏诗锁都不在话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部完毕——总体还是很耗时间的。
打开大门，进到大通钱庄的一瞬，景安的眼睛几乎眯成了线，笑得很是开怀——都是好多西啊！
——不许坏了雪湖山庄的名声。
脑海中突然响起兰雪西的声音，他的好心情刹时风吹云散……
门开好，药青站在门外帮景爷把风，景爷一个人在里面借着火折子的光忙活了起来——不知道那些古玉被放到哪里去了。暗卫们说是几个黑布包着的大箱子，可……这里头都是箱子啊，这么多箱子难道一个个开？他转了一圈，随手打开了几个箱子，可都不是他要的古玉。这么开下去，还要再找玉，哪来得及！还是先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咦？
这是土吧……
一个箱子的地下隐隐现出了一些泥土的痕迹。
嘿嘿！他一下打开了那个箱子，一股腐败的泥土气味扑面而来——这个味道，挖了一个多月坟的他怎么会不认得！
就是这箱子！
里头果然是徐家的玉器。不过一个个染尸气的程度不同。尸气会使玉色变沉变灰，景安耐着性子挑了好半天，才找到两个符合怪老头要求的。关上箱子，他又打开了旁边一个，不出所料，还是徐家的宝贝。翻找了一通，运气还真是不错，竟然给他凑齐了五块灰不溜秋的古玉。要知道，为了这事，他可是专门找师傅学了好久的辩玉本领。
拿了那五块玉，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布包，里头好好放着五块只染了一点尸气的上好古玉。心疼啊……咬咬牙，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自己带来的那五块玉分别丢回了两个箱子里。这哪是偷，分明是拿早已吐过灰的玉去换那些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脏东西。要知道，他放进去的这五块也都是价值不菲的好玉啊……
过了一会，门口的药青看到景安一脸沮丧地走了出来，“景爷？”
“完工了……锁好门，走吧。”景安有气无力地答道。
“是。”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市集。
不会有人知道——大通钱庄的门又被人给开了。因为没有贼会拿好东西去换坏东西……
景安迎着初升的冬阳，缓缓地吐了口气。这样，就不会让雪湖山庄丢脸了。他心中默默流泪……
快过年了。要回趟绿羽教，正好顺路去把怪翁给找了。等这事办好，也就放心许多了。
景安听着身后那人的脚步声，感觉到莫名的心安——为了你，爷可是下了血本啊。他微微放缓了脚步，渐渐和她并排。
“一宿没睡，先吃点东西，然后好好歇一歇。”
“嗯。”
“再过一会老陈家的馄饨摊就要开了，那可是汴京最好吃的馄饨，去吃一碗？”
“好啊。”
“走！爷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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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冬天，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正一人住在那座山中小屋之中。
来到绿羽山庄——转眼间已经一年了。顶着药人这层皮囊也一年多了。这一年多的药人生活，磨去了她所有的光亮与棱角。当年那个孩子心气的自己早已远去，散成了云烟。但她是幸运的，她还有朋友，还有类同类的景爷，还有说出愿意和自己一起变成药人的师兄。
对了，师兄的生辰快到了。冬月里，冬月十七。
小时候，他们七个师兄妹中只要有人到了生辰，晚食就会变成香喷喷的大碗面条，寿星还可以额外有一个金黄香脆的煎鸡蛋。这个习惯一直没变过，哪怕后来无名教成了武林大教，只要有人生辰，他们都会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尤其少不了师娘做的面。
师娘做的面很好吃，都是她自己手擀的，嚼在嘴里劲道十足。为了熬好喝的面汤，师娘会早起去市集买上几块大骨回来炖上整整一天，香味四溢，让他们师兄妹几个闻着口水直流。每到这时，大家就会眼巴巴地在厨房门口排成一排，等啊等，等吃的，边等边闻。
回忆起在无名教的日子，药青微微笑了出来。
至于这次师兄的生辰，自己必然是少掉的那一个……不可能回无名教的。
但是当冬月十七那一天，向梓宸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药青不得不承认她心中的一丝期盼变成了窃喜。
“今日是我生辰，可否陪我一日。”他的语气平淡从容，她的思绪却霎那翻涌。
“生辰快乐。不知师兄想去何处？”
“跟我来。”他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带着手套的手，周围还有绿羽山庄的其他人，药青急忙想要抽出手，向梓宸微微捏紧，“今日是我生辰。”去年的今日你不在我身边……
她心头一酸，任由他牵着一路从大门离开了绿羽山庄。
门外栓着两匹马，他把其中一匹马牵到了她面前，“有点远，可我想去。”没有疑问，只是简单的陈述，却让她生出一种义无反顾的冲动。待她骑上了马，他翻身上了另一匹，“青青，跟上。”扬鞭出发，一前一后。就像回到小时候，她总跟在他的后面，心中满满的欢喜。
渐渐地，药青慢下了速度——面前是万岁山，这是回无名教吗？可是……
向梓宸在前方停了下来，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我们不回教里，不过今日去的地方也在万岁山。”而后就静静看着她，等着她的决定。
“走吧。”
两人沿着山中小路一直向上，向梓宸刻意避开了无名教的领域，最后他停在了一片湖光山色之间。
这里是药青最熟悉的地方——无名湖。
两人下了马，向梓宸拉着她坐在了湖边。
冬日的无名湖没有了片片青绿的草岸，不少树都露出了光秃秃的枝桠。唯一的一抹绿色，是离湖稍远的那棵大樟树。
“我最喜欢待在那棵树上。”向梓宸指了指那棵醒目的樟树。药青顺着他的手看了过去，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
“那时候，有一个小姑娘总会躺在这边的草地上，时不时滚来滚去地翻个身。”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笑意，“我就在那看着，看她什么时候能发现我就在旁边。但她从来也没找到过，你说她是不是笨笨的……”
“才不是笨笨的。”药青不自觉的咕囔，我那时是在这里睡午觉，又不是找你，哪会想到你在那树上。心中却突然很怀念那个曾经的自己——钱小青，我想你了。
“也是在这个湖边，某人羞走说是考虑考虑，我等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听到她的回答，索性先斩后奏了。不知道她怪不怪我……”
怪他什么？怪他对自己一往情深？还是怪他在自己生死不明的情况下也坚持要把自己娶进门？
帷帽遮住她的面容，显出如水墨的沉静，“你会不会后悔，要是……”要是发现没有解药，你真准备变成药人和我一辈子？
“不会。无论怎样我也不会后悔。”他看着湖面，轻轻说到。
“……”可我会后悔，如果你变成了药人和我一起，怕是我会后悔到死。他能这么说已经足够了……这个苦，世上有她一人受着，就够了。
“我饿了。”药青转向了他。
“你且等等。”话毕，他就使出轻功向无名教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她深深呼吸了好几口，感觉到眼圈的酸涩，努力抬起头忍住泪意，帷幔覆在面上轻轻柔柔——在很久之前就决定好的，现在只是在等三年约满。如今与绿羽山庄只剩下两年的约。至于和师兄的那个三年约定，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遵守。
——药青，如果所有都戛然而止在这两字上，那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向梓宸带来了她记忆中香喷喷的师娘手艺。面条的热气差点熨出她的眼泪，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夸张地闻着香气，“真香！”
“多吃点。”
“嗯！”扒了一大口面，她含糊道，“好吃！真好吃！”
“别急，慢点吃。”
“太好吃了。”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面条，她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忍不住流泪。
生辰快乐，师兄……
……这许是自己能帮他过的倒数第二个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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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绿羽山庄时，药青意外地发现景安坐在自己的房里，看上去实在等自己的样子。
“景爷。”她招呼了一声，可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抬头一看，这才发现他面色不虞，此刻正用复杂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景爷，有事吗？”她再次出了声。
重重吸了口气，他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今日有点事。”
有点事！今天好多人都看到他拉着你的手出去了，还一去就是好几个时辰！景安说不清自己心中的那团火气是从何而来，在听到她平静的语气后他觉得自己有种要爆发的潜质。他努力平息自己，“下次出门前和我说一声。”
“是。”虽然怪异于他的要求，毕竟以前自己都是随便出入的，但如果只是说一声也没有什么不行。
憋着这莫名火气，景安还是说出了此次前来的目的，“过几日，要回西域，过年后才能回来。你可以准备一下。”
这么快又要去西域？
“去年过年没有回去，这次要回绿羽教。”景安的这番话像是解释，可语气还是很不善。
“是。”得和师兄说一声，要是师兄来绿羽山庄找不到我，不太好。
“这几日，你好好整理下。”景安丢下了最后一句话，离开了屋子。
景爷很急躁，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急躁过了。使着滴血不沾衣，绕了绿羽山庄好几圈，直绕得满头大汗，心中的烦躁才被驱赶了一丝。这不是好现象，自己是不是太过关注她了。她已经很能影响到自己的情绪……
景爷有了挫败感，实实在在的挫败感。
心中隐藏了许久的朦胧正在一点点呼之欲出，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一个好下属，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