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1 / 1）
第二章
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正式演出了。晚会总共二十个节目，我们第十八个出场。台上，我接过赵隆腾手中的那枝玫瑰，我们手牵着手，声情并茂地唱着“你最珍贵”。我们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将“你最珍贵”诠释地淋漓尽致。终于，我们的节目在如雷的掌声中落幕了。从掌声中我们听到了想要的答案。最佳组合奖非我们莫属了。当晚的颁奖典礼上，我和赵隆腾站在舞台上捧着我们的奖杯，台下镁光灯不停地闪。
晚上十点二十分，所有的节目都结束了。台里的工作人员在清理舞台。我正与同事们开心地说笑着。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陈之元。我的脸色倏地变了，借故进了洗手间接电话。
“馨儿，是我。我看了你今晚的演出，非常完美，可惜我不在现场。”
“谢谢，你能抽时间看我演出我已经很感激了。”
“别这么说，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明天我过去陪你过小年，等着我。”
“你不是忙吗？怎么有时间过来？”我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么久没好好陪你，现在公司上轨道了，我决定好好陪你过个年。我明天的机票，大概下午三点到，你来接我吗？”
我揉了揉太阳穴，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明天台里有春节联欢晚会，我想我走不开。”
“这样啊，没关系，我去台里找你好了。那明天见了，好好睡，晚安！”
“哦，晚安！”挂了电话，我愣了半天，终于消化完陈之元的话。天啊，他明天要过来！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想我的内心还是有一份期待。但是，我们很久没见，可能已经有了隔阂……正出神呢，赵隆腾打电话过来。
“你在哪？找你半天找不到。我在顶楼，有话对你说，给你两分钟时间，我等你。”不等我答应就挂了电话，男人总是那么霸道。整理好思绪，照了照镜子，不知道赵隆腾这小子要搞什么鬼。上了顶楼，有风，凉飕飕的。赵隆腾背对着我倚在栏杆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赵隆腾！”我喊他。他回过头，示意我过去。我走到他身边，倚着栏杆，望着楼下的灯火阑珊，“你找我？”
他转过脸，直直地看着我，
“馨儿，我有话对你说。”
“如果你要说恭喜我演出成功之类的话，那就免了，今晚我已经听了很多了。”
他扳过我的肩膀，让我的脸与他相对。他凝视着我，没有说话。他的眼神让我害怕，我别过眼，不敢正视他。
“看着我。”他命令道。我没动，也不敢动，感觉到他带给我的压力。
“好，不看我也行，我就这样说。任馨儿，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我今生要找的人。”
我惊诧地转过脸，与他四目相对。
“喜欢你的纯真，你的善良，你的小酒窝。跟你合作我总是很认真也很愉快。你的一举一动牵扯着我的每一根神经，一刻见不到你我就像失去了灵魂。想天天跟你在一起，陪伴你，照顾你。”他深吸了一口气。
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还有他的心跳，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的心跳声。
“馨儿，我爱你！”我呆住了，“轰”的一声之后，脑子一片空白，一切都停止了。我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我们之间只有沉默。我狠命地咬住下唇，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盯着我快要流血的唇，眼神越来越深邃。我感觉到他的唇碰到了我的，不让我再咬自己。我听见了他粗重的呼吸，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就在他试图分开我紧咬的牙齿时，我突然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他，踉跄地往楼下跑去，把他一个人扔在沉重的夜色中。
我不顾一切地落荒而逃。出口就在眼前，谁知脚下一崴，我惨叫一声，整个人摔在地板上。我忘了今天穿了十公分的高跟鞋，狼狈地捂着扭伤的脚踝。
赵隆腾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蹲下身子，心疼地看着我，
“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我的脸红到了脚脖子上，心虚。
“让我看看。”说着伸过手来捏着我受伤的脚踝。
“不用你管！”我甩开他的手，不想再跟他纠缠下去。我吃力地站起来，推开他想要扶我的双手，忍着痛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可没走两步，因为忍受不了刺痛，一个趔趄，顺势往后倒去。这次我没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他从背后抱住了我，眼里满是责备与怜惜。
我正要再次挣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拦腰抱起，吓得我大惊失色，直捶他的胸口，喊道：
“赵隆腾，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却一副奸计得逞的表情，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我竟以这种方式抱得美人归。”真服了他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可以这样！我有男朋友的，你别害我！你再不放我下来我要喊非礼了！”我愈发急了。
他认真地看着怀中不安分的我，抑扬顿挫地威胁道：
“馨儿，你再闹的话，我就把刚才没做完的一口气做完！”
我一愣，脑子里闪过刚才唇齿相依的那幕，立刻本能地捂住嘴，不敢再挣扎。任由他抱着我下了楼，往办公室走去。
将近十一点了，台里没剩几个人。可我们俩那造型，怎么逃得过他们雪亮的眼睛。偏偏这家伙特地抱着我绕到舞台那再回办公室。我却敢怒而不敢言。这下全完了，我的一世英名全被这小子毁了。想到同事们那贼兮兮的表情，我就头痛。进了办公室，他放下我，找来了红花油，温柔地揉着我的脚踝。我只能任他摆布，不敢出声。
“疼吗？”他抬头问我。
我委屈地摇摇头，闭着嘴。
“都红成这样了，还不疼。”他试着稍微用了点力。
“喂，你轻点，疼！”
他满意地笑笑，
“终于肯开口了？”我别过脸，不理会他。
“没什么大碍，回去用红花油揉揉就好了。你这两天就别穿高跟鞋了。”他俨然一副医生的口吻。
我有些感动，只是……我长长叹了口气，
“你别对我那么好，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闷闷地回了声：
“我知道。”说完继续揉着我红肿的脚踝。
“我跟他有六年的感情，从大二到现在。”
他起身，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有些愤怒地压低了音调，
“六年？真的有六年吗？自从毕业后你见过他几次？你们联系过几次？他对你来说只是三年前的男朋友，这三年来他尽了男朋友应该尽的责任吗？对于这份冰冻了三年的感情，你相信他还保持着热情吗？你病了，他没有过问一句；你成功了，他没有恭贺一句。他关心过你吗？他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吗？”
他的话击中了我的痛处，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别说了好吗？他明天回来。”
看见我的泪珠，他显得手足无措，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只是，如果他给不了你幸福，我会给你，我愿意等。”
急切地想结束这漫长的一天，不希望眼前这个男人搅乱我的心。于是收起不争气的眼泪，起身，
“我累了，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上班别迟到。”倔强地一瘸一拐出了办公室，没给他回答，没见到他木木地杵在那，直到我从他视线里消失，消失了很久……
一夜无眠，这一天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陈之元，面对赵隆腾，其实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对于陈之元，走一步算一步吧；而赵隆腾，我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保持安全的距离。
早上醒来，看见镜子里红肿的双眼，怎么见人那！从冰箱里拿出冰好的钢勺，敷在眼睛上。十分钟后，肿消了不少。化了个淡妆，换上昨晚准备好的粉红色连衣裙，蹬上十公分的高跟鞋，突然想起昨晚赵隆腾的话“你这两天就别穿高跟鞋了”。下意识地揉了揉受伤的脚踝，不怎么疼了，应该能穿高跟鞋了。放下波浪卷发，欣赏着镜中的自己，小公主又回来了。因为陈之元吗？也许吧，想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另外，以全新的面貌展现给赵隆腾，这意味着，我们重新认识一次，以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
当我这身打扮出现在台里时，他们惊讶了。我从来都是穿套装上班，挽上头发，标准的小白领。赵隆腾上下打量着我，半天才反应过来我是谁。
“你今天真漂亮。”他由衷地赞美我。
“谢谢。”我没有多说一个字。
“真像个小公主。”
是啊，以前他们都那么叫我。如果是从前，我会告诉赵隆腾这些。但是今天，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冲他笑了笑，便抱着资料走开了。
“任馨儿！”他喊住我。我停下脚步，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不是告诉过你这两天别穿高跟鞋吗？你的脚没事了吧？”
我微微一颤，
“嗯，没事了，谢谢关心。”说完留给他一个背影。
赵隆腾觉察出了我的冷淡。一整天，我们除了工作之外，没说别的话。他的表情很落寞，我知道为什么。台里的同事见我们这样，都关切地问我们是不是吵架了。我们四目相对，异口同声地说：
“没有，只是有点不舒服。”
所有的人都惊愕于我们说了同一句话，包括我们自己。同事们心领神会，知趣地不再打听。我只好逃开。越来越觉得自己像只鸵鸟，只会把头埋进沙子里逃避现实。
我看了看墙上的大钟，下午三点，陈之元应该下飞机了。他说会来台里找我，是真的吗？如果他真的来，四点钟能到，那时我在录像，他会耐心等着我吗？我盯着手机，希望它会显示陈之元来电。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显得心神不宁，不时地翻看手机。赵隆腾看在眼里，脸上写满无奈与失落。
换上工作服，准备摄像。陈之元依然没有消息，我把手机留在办公桌上，不再幻想与他重逢的情景。抖擞抖擞精神，神采奕奕地出镜。录像中，赵隆腾第一次出错，自从我跟他合作之后他第一次出错，也是他当主持人以来第一次出错。台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我们休息十分钟。
台长把我俩叫到办公室，看见我们各怀心事的表情，也猜中了七八分。
“你们吵架了吗？”台长开门见山。
“没有。”我们齐声道，连语调都那么一致。
“好，馨儿，你先回避一下，我跟小赵单独谈谈。”
我出了办公室，斜靠在墙上，呆呆地望着地板。咦？台长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那么差吗？我似乎真切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我走到窗边，发现百叶窗没关。台长既然要跟他单独谈话，就不可能犯这种错误。难道台长有别的用意？我确定我清晰地听见了他们的谈话。
“小赵，看得出来你很在乎她。台里人都称你为‘小王子’，可你从没为谁动心过，馨儿是唯一的一个，就像今天你出了唯一的一次错误。”台长顿了顿，见赵隆腾没反应，接着说：
“刚才有人送了九百九十九枝玫瑰过来，指名送给馨儿，这花不是你送的吧？”我听见里面有椅子挪动的声音，赵隆腾还是没吭声。
“陈之元，知道吗？馨儿交往了六年的男朋友，常满阁餐饮连锁的总经理。花是他送的，他对你来说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你要赢他，就不能让他觉得你在事业上输他一筹。感情固然重要，但不能影响工作，否则感情就免谈了，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一阵沉默。
“非常好，相信你行的！”这算是台长的结束语。
不一会儿，赵隆腾出来了，脸上是我读不懂的表情，夹杂着坚毅与执著。
进了办公室，台长示意我坐下。
“陈之元给你送了花，九百九十九枝玫瑰，在后台放着。”我露出惊讶的表情，台长接着说：
“他在台下看你主持，等你下班，好好表现！”然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出门了。我不知道赵隆腾有没有在外面，有没有听见台长跟我说的话。当务之急，好好主持这期节目，其它的暂且放下吧。
赵隆腾出镜了，像我第一次见他出镜那样，稳重严肃。这一期节目一定会做得很好，因为，我要表现给赵隆腾看，还要表现给台下的陈之元看。而赵隆腾，势必会拿出他的毕生所学，表现给陈之元看，让他看到我们多么般配，合作得多么完美。
果然不出所料，节目圆满完成了。台长投来赞许的目光，走到我们面前说：
“今天你们表现得相当出色。晚上的晚会没你们新闻部什么事，当然记者除外。所以我决定放你们两位出色的主持人假，让你们回去好好过个年。”台长果然是台长，智慧超过常人，免得我再向她请假。只是我猜不透她为什么也放赵隆腾假。正神游着，赵隆腾已欣然答应了台长的安排。
这时陈之元从台下走了上来，与台长点头示意后，台长先行离开。我已经闻到了战争的火药味，而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最终的受害者。我故作镇定，为他们介绍对方。
“陈之元，常满阁餐饮连锁的总经理，我大学同学。”
“赵隆腾，省电视台新闻主播，我搭档。”
两人客气地握着手，但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并不是友好，尤其是赵隆腾，眼神有些犀利。
“你们聊，我先去换衣服。”我抽身离开，习惯地溜之大吉。
“我也去换衣服，你请便。” 赵隆腾紧步跟了上来。我的心跳在加速，这两个男人，唉，听天由命吧。
从更衣室出来，远远就看见陈之元在休息处绅士地坐着，悠悠地喝着茶。见我出来，他起身向我走来。这时我们才有时间互相打量对方。他还是那样，一身西装，戴着副深色全框眼镜，比以前更成熟了，散发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味道。
“你还是那么漂亮，小公主风采更胜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他走到距我二十厘米的地方停住，痴痴地看着我的脸，伸手拨开我额前挡住眼睛的刘海。我有些恍惚，久违的感觉让我的脸上飞出两朵红晕。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近距离接触了，我静静地享受着这种美好的距离。
“任馨儿！”赵隆腾的声音，带着些火气。我转过脸，下意识地与陈之元拉开距离。
“晚上我请你吃饭，你也可以带上他。” 赵隆腾摆明了找茬。
“不，晚上我请客，让馨儿带上你。”陈之元也不是省油的灯，毫不客气地回敬了对方的挑衅。
对于这种尴尬的局面，我还是走为上计，
“还是你们去吃吧，我回去啃玫瑰得了。”我抬脚走人。
“馨儿，”陈之元叫住我，走上前拉起我的手，转过身对赵隆腾说：
“我崇尚公平竞争，不过现在，馨儿是我女朋友。”说完拉着我头也没回地出了电视台。我们上了那辆奔驰，“唰”的一声驶离了电视台。回想着赵隆腾愤愤的表情，心里有些不忍。
“我们去哪？”见陈之元余怒未消，我不敢多问。
“去我那，今天我下厨。我在这买了套房子，打算在这定居。”
我想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在这定居，碍于有司机在，到嘴边的话硬咽了回去。
下了车，他领着我上楼。第二十层，房子宽敞豪华，正适合他现在的身份。很多年以前，我告诉过他，我以后的丈夫要天天做饭给我吃，但我从没尝过他的手艺。而今天，他堂堂一个总经理要亲自为我下厨吗？
安顿好我之后，他系上围裙，钻进了厨房。我想告诉他，他穿围裙的样子很好看，跟我想象中的一样。我静静地坐着，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碰撞发出的交响乐，一丝惆怅涌上心头。这就是当年我向往的生活，然而，事隔三年，我还能找到那种幸福的感觉吗？我不敢确定。三年的空白，三年的相思，还有三年后遇见的赵隆腾……想到这些总让我心乱如麻。
“吃饭了！”陈之元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好丰盛的晚餐，都是我爱吃的菜。他脱下围裙，我看见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谢你。”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谢什么啊，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的。来，坐下吃饭。”饭菜很可口，不愧是餐饮公司的总经理。
“你在车上说你要在这定居？”
“是啊，打算在这开间连锁，然后把总部也搬过来。”他给我夹了块糖醋里脊。
“所以你是因为工作才留在这的？”我放下了筷子。
“不，当然不是，是因为你在这。”他立刻辩解道。
“三年来，你想过我吗？你都在忙些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哽咽。
“这几年我一直很忙，忙工作上的事。但我天天都想着你，真的。”他也放下了筷子，正视我。
“是吗？我不清楚你的工作有多忙，可你顾及我的感受了吗？你以为我不需要人关心吗？你是我男朋友，可我病了你连句问候也没有，我成功了你也没有一句恭贺的话。这三年来，你让我一个人扛着这份感情，守着这份感情！你以为感情是你店里的蔬菜，放进冰箱里三年还不坏吗？”我的声音在颤抖，三年的委屈一股脑儿倾泄出来。泪水冲糊了我的妆，样子一定很难看。
陈之元递给我纸巾，愧疚地看着我，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
我愈加激动，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感情上三年的空白吗？你忙生意我不怪你，可你对我越来越冷漠，电话两三分钟就挂，说话公式化而没有温度，一两个月才给我一次这样的电话！我的心都凉透了！别人都可双双对对，我却只能一个人过情人节，凭什么呀！”泪如泉涌。他抱着我，任我的眼泪落在他的身上，拿着纸巾擦着我的眼泪，我推开他，冲进了浴室。
发现自己哭的样子真的很难看。洗完脸，回到客厅。他坐在沙发上，自责地揉着太阳穴。
“我想回家。”
他叹了口气，
“也好，我们该冷静冷静，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如果你要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我会放手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说这话时他一直没有抬头。
“为什么你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下午你还说我是你女朋友，这会儿又说要放手！你把我当什么！”我冲他喊：
“陈之元，你是个混蛋！别以为一顿饭就可以治愈我伤了三年的心！我恨你！”我冲出了他家，提着高跟鞋在陌生的街道上狂奔。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追来，他应该不会追来，他根本不在乎我。
跑得累了，我在一个公交站牌底下坐着。陈之元打电话过来，我毫不犹豫地掐断。这个男人，不想再跟他有瓜葛。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的车队，还有朦胧的霓虹灯，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一个人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瑟瑟发抖。一个中年大胡子过来搭讪，我吓得拔腿就跑。忽然觉得很害怕，虽然这个城市的夜晚亮如白昼。再次挂断陈之元的电话后，我拨通了赵隆腾的号码。
“喂，赵隆腾吗？”
“馨儿，是我，怎么了？”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温暖，再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馨儿，你怎么了？你在哪？”电话那头的他急了。
“我，我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
“迷路？怎么会？你不是跟陈之元在一起吗？”
“我们吵架，我跑了出来。”
“该死的，陈之元这混蛋！告诉我你周围有什么标致性建筑物，我去接你。”我环顾四周，把说得上名的建筑物都说给他听。他再三叮嘱我：
“别害怕，在那待着，不许乱跑，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我舒了口气，把陈之元的电话设成拒接，剩下的事就是等待。
这两天漫长得像两个世纪，我遇上太多的事，还有两个可能改变我人生的男人。终于可以静下心来思考自己要的究竟是什么。陈之元，我六年的男朋友，再次见到他我有心如鹿撞的感觉吗？没有，但见赵隆腾有。陈之元，跟他在一起我开心吗？幸福吗？不，我一直哭着，但跟赵隆腾在一起很开心。陈之元，他关心我吗？不，他从没过问过我的生活，不管我的喜怒哀乐；而赵隆腾一直陪在我身边，脚扭了替我揉脚，演出成功了为我开香槟。陈之元，我在乎他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六年的感情不是儿戏；赵隆腾，我在乎他吗？我也不知道，看他愁眉不展的样子我也会不开心……三年过去了，对陈之元的热情，已经一点点褪去，也许他的热情也在这三个春秋中随风而逝。我们之间，只剩下过去的温情……
半小时后，赵隆腾的车子出现在我眼前。我坐着没动，他走上前扶我站起。我泪眼盈盈地看着他。他一把抱住我，用下巴顶着我的头，喃喃道：
“馨儿，总算找着你了，急死我了。”我没说话，静静地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
“告诉我，陈之元怎么对你了？”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们不提他，好吗？”我柔声道。
“好，你说不提就不提。”他双手环着我，抱得很紧。
一辆奔驰朝我们缓缓开来，然后在我正前方停下。我看见了车里的陈之元，正如他看见了与赵隆腾相拥的我。我试图挣脱赵隆腾的怀抱，但没成功。赵隆腾背对着陈之元，他没机会看到陈之元此刻阴晴不定的表情。我们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开口说话。直到陈之元摇上车窗，开车离去。我闭上眼，痛苦地吸了口气，对赵隆腾说：
“替我向台长请两天假，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送我回家，好吗？”他放开我，替我打开车门。
我上楼开了灯，才听见他的车子发动离去的声音。查看冰箱里的食物，够我吃两天的。关机，拔掉电话线，进了浴室冲掉残留在脑海中关于这两天的一切，我需要好好休息。于是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吃冰箱里的速冻，吃完接着睡。这种日子十分惬意，什么都不用想，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无忧无虑的。
正当我睡意朦胧中，隐约听见连续不断的门铃声。于是穿着睡衣，趿着拖鞋，睡眼惺忪地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赵隆腾。
“你这两天去哪了？电话打不通，手机也关机。找不到你，跑你家来看看，顺便提醒你别忘了明天来上班。”他魁伟的身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关上门。
我揉了揉眼睛，
“你下班了吗？现在几点？”
“下午六点。你不会一直窝在家里睡觉吧？”他站在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这身装扮，然后一个人咯咯地笑。
“你笑什么啊？没见过人连睡两天那？”
“不是，”他努力止住笑，“我想说，你穿睡衣的样子好可爱。还有，原来你这么小巧玲珑。”
我仰视他，
“有什么好笑的，长你那么高，拧灯泡啊！”我一米六五的个子，没穿高跟鞋站在赵隆腾一米八三的个子前，的确娇小了点。我在沙发上坐下，抱着抱枕，尚未消退的睡意让我打不起精神。他也跟着坐下。
“任馨儿，你就这样招待客人那，都不给我倒杯水吗？”
“冰箱里，自己找。”我打了个哈欠。
“自己找就自己找。”他悻悻地站起，打开冰箱。
“哇，你冰箱里怎么那么空那，只剩半袋速冻饺子。连瓶饮料都没有。”
“我不喝饮料的，只喝水。饮水机在右边。”
他合上冰箱门，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饮水机，无奈地看着我。
“你这两天不会就吃速冻吧？还说教我养生之道。我看需要补课的是你。”
我瞅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不用你操心。说吧，找我什么事？”
他摊了摊双手，
“没事，看看你休息得怎么样，顺便找你一起吃饭。”
“我很好。吃饭，行，照旧AA。我去换衣服，嗯，二十分钟，你自便吧。”说完梳洗去了。
“好吧，我等你。”他随手拿了本杂志随意地翻着。
晚饭过后，他送我到家门口，临走前提醒我别忘了开机，还叮嘱我明天上班别迟到。真够啰嗦的，我什么时候迟到过。开机，是啊，不知道他有没有给我电话。这里的“他”指的是陈之元。
提示短信接二连三地来。未接电话显示陈之元六通，赵隆腾十通。唉，陈之元能给我那么多电话已经仁至义尽了。还有一个未接，慕小婉，大学同学兼死党，晚上七点打的。翻看短信，两条。陈之元：“馨儿，对不起！”另一条，是慕小婉：“去哪了？关机？正找你呢。”这个慕小婉，几个月不联系我，今天才想起我来。
我拨了通电话给她。
“小婉，是我。”
“馨儿，你怎么关机啊？”
“哦，手机没电了。”我脸都没红。
“我后天到你那，单位派我出差一个月。我可投靠你了，给我准备间上好的房间哦。”
“好啊，很久没见你了。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大忙人。我去电视台等你下班，顺便一起去买菜。”
“真想念你做的菜，都快流口水了。”
“呵呵。对了，那个陈之元怎么样啊？”
“别提他了，见面再跟你细说。”
她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也明白了几分。
“呃，那好吧，后天见了！”
“好的，先挂了，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脑子处于絮乱状态。陈之元，陈之元，六年的感情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吗？之前的甜蜜，之前的温存，都被他用冰冷的态度冻结在过去。我不敢想象这三年来他变了多少。而我，用三年的生命，六年的青春等着他，数着日历上的页码，用回忆支撑到现在。而今，他回来了，可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激动。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习惯地自欺欺人。天真地相信有一天他会回来，然后风风光光地跟我举行婚礼。而这些，都是聊以□□的论调。是的，他回来了，成了一个商人，一个衣冠楚楚的大人物。从他身上，我再也找不到往日熟悉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多年的隔阂与未知的陌生感。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
陈之元的电话，接吧，不论结局如何，总该面对。
“馨儿，别生气了好吗？是我不对，我认错。”这是他惯用的台词。
“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谈谈。明天晚上七点，你来我这儿。”我主动提出来。
“好吧。”他答应了。
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我们见面还会以吵架收场吗？但愿不是。
晚上六点五十五分，门铃响了，是陈之元。我给他倒了杯水，然后与他面对面坐着。
“这三年来，我承认我冷落了你。”他先开口，“商场上你争我斗，摸爬滚打已经耗去了我太多的精力，我真的分身乏术。请原谅我的失职。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为了让我过上幸福的生活吗？”他点了点头。
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如果你的女朋友不是我，你也会这么做，不是吗？所以，你为的并不是冠上你女朋友称谓的那个人，而是你自己。”
“事情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是怎样？”我打断他的话，“如果你真是为了我，就不会对我不闻不问。这三年来你关心过我吗？在乎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跟单身族的区别吗？我过着跟他们同样的生活，却要多背负一层思念，以及有男朋友又得不到应有的关怀所造成的委屈。天天数着日子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可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你跟你任何一个同学通话的次数都比我的多，他们都比我更了解你的近况！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不要我的时候把我扔在地下室里发霉，想要了又来拿回去。我告诉你，没用了，心已经死了！”我的语速因激动而有些快。
“你，什么意思？”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我，怨你离开我，怨你对我漠不关心，恨你……”我没有再说下去。
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恨我，那件事之后你就开始恨我，连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对不起你，所以我努力工作，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弥补我的罪过。”
“弥补？你用的是这个词吗？我不用你同情，感情不存在谁欠谁。如果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抚慰你的良心，大可不必，我自己也有责任。不用为了所谓的责任搭上你的一生，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我开始抽泣，想到他不爱我心就疼了。
“别说气话好吗？我没有不爱你。我，只想让你幸福。”
“你觉得这几年来我幸福吗？我根本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为了你活着！”说这话真的很没骨气。
他内疚地看着我，
“对不起，你身体好吗？有没有哪不舒服？”
“没有，托你的福。”常用的气死人的语调。
“馨儿，你，还爱我吗？”
他的话问住了我，我只想着对他的怨，他的恨，却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我……”我吱吱唔唔。
“那个赵隆腾，好像对你很好。”他的声音带着些醋意。
“那你对我好吗？”我反问他。
“这个得问你自己了，如果你觉得他对你比我更好，我会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也许你会认为我这话很混蛋，不负责任。但，我只希望你幸福。”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心又疼了。
“你别扯上他，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岔开话题。
“馨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马上结婚。但你心里要是有别人，那我会祝福你们。欠你的情，只能来世再还了。你想清楚，我不能再耽误你了，要么结婚，要么……”
“别再说了！”我没让他说下去。一阵心痛，我心里还有他，我确定。
“之元，我好想你，我们不要每次见面都吵架好不好？”三年来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他怔了一下，轻轻将我拥在怀里，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他喃喃道，温柔地替我试去眼角的泪水。
“之元，”
“嗯，”他的声音很温柔。
“明天小婉过来，你有时间吗？陪我去接她。”
“慕小婉吗？什么时候？”
“明天下了班去机场接她。”
“我想我有时间。”
“谢谢你。”
我们的战争到此结束。只是，这种暂时的和平，或许有更深的含义。
陈之元走后，我的头开始疼。再次接受他意味着我得与赵隆腾保持距离。我放不下陈之元，赵隆腾的阳光、幽默，正是我想要的那种类型，况且他对我够好。可惜，他来晚了一步。是该收收心了，弄清自己现在的身份，我，任馨儿是陈之元的女朋友，将来要当陈太太的。想到这，心又莫名的疼了。嫁给他，这是我最终想要的吗？我的心为什么会疼？想到赵隆腾调皮的笑脸我的心也会疼！天啊，我是怎么了？难道我同时爱上了两个男人？不可能！我任馨儿不是那种人。可，我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