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1 / 1)
王二坐在案桌儿旁的条凳上,抿了口热茶,“这回,这慈溪公子不仅再次落第,且有人重新拿出了慈溪公子第一次会考的文章,牵强附会,竟让他惹上了个文字狱的官司,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最为惨烈的是,那权臣公子竟借着慈溪公子被通缉,直接上门去抢那苏锦,苏锦也是个烈女子,便留了血书一封然后咬舌自尽了,那权臣公子见此也吓了一跳,他一慌神便跑去找他爹问计,他爹怕后来有人寻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慈溪公子唯一的儿子和家中老母一起给灭了口,还房子给烧了。”
王二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后来,那慈溪公子为了逃避追捕,不惜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几月后好不容易千方百计的才回到老家,却见家中已是一片废墟瓦砾,”他哀叹,“这可真是千古奇冤无处申,那慈溪公子从此将权臣一家恨之入骨,发誓要报仇雪恨。”
说到此节,王二脸上方才露出神秘之色,青染深知这讲故事的人需有人捧场才会愈加意犹未尽起来,于是她便恍然大悟的猜:“王先生,你说的那权臣,不会就是赵文华吧?”
“丫头果然聪明,”王二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咂咂嘴,“却也是报应,还未等那慈溪公子前去复仇,那权臣公子便得了惊悸的毛病,恐怕是脏水浑水淌的还不够多,被自己害死的冤魂给吓着了,不出半月,便一命呜呼了。”
众人听得紧张,有些人还不禁长大了嘴巴,听到此处,方才舒了口气,皆说是“因果相报”云云。
青染却抓住重点,“王先生,你是说,那赵文华的死,也另有文章?”
王二对青染的捧场颇为认同,“对,那赵文华,就是让慈溪公子给杀了的……”
话音未落,医馆一片欷歔。
有人好奇,“赵文华死时极惨,肚破肠出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的就一出即成,将那赵文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下毙命?”
王二嘿嘿笑着,摇了摇头。
另有人问道:“那那个华亭公子还有会稽公子后来如何?”
“哦,是这样……”王二又饮了杯茶,“那华亭公子其实家中颇有背景,第一次会考不过是因为一些讳莫如深的原因才落了第,第二次再考他已高中,现下已是朝廷命官、前途似锦了,会稽公子家中虽无背景,不过却认了个好师父,他师父与当时朝廷某大官关系非比寻常,还是儿女亲家,虽说有些没落了,但现下也是过得不错。”
“那那个慈溪公子呢?”
“这我便不知道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浪迹天涯去了,有人说他干脆做了江洋大盗——”王二扑哧的笑了,“江洋大盗?”他四周瞄了瞄,诡笑,“有没有感觉有点儿意思?”
有一年轻男子却皱起了眉,“说了半天,这慈溪公子华亭公子会稽公子到底都是谁啊?”
而王二则摆摆手,愈加的神秘起来,“不可说啊不可说,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上头的那些事儿咱可随意议论不得……”
“嘁——”那男子撇撇嘴,“这事儿你都说了,还怕个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王二不怒反笑,“人都有好奇之心,但又知这祸从口中,所以总得想个法子不是?我话到如此,诸位若有兴趣,还是回家慢慢参透去吧!”
众人本是被吊足了胃口,听见王二此说,不禁一个个捶胸顿足,失望之极,但他们亦明白,能听到这些已是不错,便也就不对王二死缠烂打,一个个儿都参悟真相去了。
王二讲完了故事,便拿了药,直接回家去了。
其他一些人又八卦了点儿他们知道的事儿,却都比不上王二提供的这个够分量。
青染听了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啪”的一声,青染浑身一机灵,一抬头,便看见刘三尺叼着根儿草,一巴掌拍在她眼前的桌案上,现下正猥琐至极的笑看着她。
“故事好听吗?”刘三尺一只脚往屁股下的凳子上一搁,手往小枕上一扔,未等青染回答便问道,“我这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实在是不舒服,喂喂,东狗,你进来啊——”
青染往门外一看,却是赵万东抗着一袋大白菜慢悠悠的进来了,方一进门便是憨厚一笑,一声“丫头”叫得青染心虚不已。
青染嘿嘿笑了两声,“大叔好。”
赵万东脸黑了黑,一把放下麻袋,“给你的。”
青染愈发的傻笑起来,“大叔你真好……大叔你今天怎么也来医馆了?”
刘三尺插嘴:“他也有病。”
“你才有病……”赵万东蹲在墙角不满的看了眼刘三尺,手里却还不停的翻弄着大白菜,“丫头你会做醋溜白菜吧?今年这白菜卖相不错呐……”
刘三尺嫌弃的咂咂嘴,然后转过头对青染继续道:“小妞儿你继续给我这个摸……不对,号、号脉。”
青染翻了个白眼。
她闭上眼,然后慢慢道:“我看你是太虚。”
“太虚?”刘三尺没听清楚,“我不是武当派的,我可是我们‘三尺’派的啊……”
“邪教。”赵万东嘟囔。
“你怎么说话呢东狗?!”刘三尺急眼。
青染继续翻白眼,她指了指刘三尺肚子,脸又红了红,“我是说你、肾虚。”
刘三尺拍案而起,“什吗?!”
赵万东在一旁默默道:“听说前几日一个妓院里几个□□给……”他抬眼看着脸色发青的刘三尺,“是你干的不?”
“给啥了?”青染很爱抓重点。
刘三尺死要面子活受罪,梗着脖子翘着脚,“谁让、谁让他们坑我银子的,哼,我就直接一个个儿的爽了个遍,事儿后就拆了那院儿,人也杀了。”
大冬天的,青染一身冷汗直冒,表情像活生生吞下了个臭鸡蛋。
“那……怎么没见朝廷、要抓人啊?”
青染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不靠谱的字儿来。
结果刘三尺一听,当即蹿了火儿,他一拍桌子,怒道:“诶我说小妞你跟咱们几个还是不是一伙儿的啊?你是不是觉得朝廷把我抓了才好啊?”
“不不不不不……”青染拼命摆着手,她咧嘴一笑,“我只是、为你的……肾、着想。”
刘三尺脸“唰”的白了。
赵万东难得的在墙角儿坏笑。
青染给刘三尺抓了副药,然后又在后堂支了个小炉,直接熬了开。
药汁儿的咕噜声格外的悦耳动听,整个儿屋子弥漫着药草的香味,青染掀起盖子闻了闻,满意的笑着,她回过头,“那个流氓大哥,说真的,我当真是为你好,以后别再祸害女子了,好不?”
“我的事你不要管。”刘三尺阴下脸。
“那我也是女孩子,你总得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吧?”青染正色道。
刘三尺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别处,“你不是那种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祸害’到你。”
“我不是‘哪种’人?”青染追问。
“你就不要问了!”刘三尺大喊一声,他猛地站起身,“我说了不要管,你就别管!”然后他拔脚便走。
青染方把药汁儿滤好,正端着吹着热气,却没曾想刘三尺突然一个转身,把她给撞了一下。
“啪”的一声,青染一下子跳开,可是为时已晚,手还是被烫到了。
她拼命的甩着手,然后跑到后院准备拿凉水冲。
刘三尺看得一愣愣的,却见赵万东站起来道:“你个二愣子闯了祸还傻站着干啥啊——”
药方煮好,还是滚烫,便撒在了手上,白皙的手背一下子便红了起来,不出一会儿便起了泡。
青染见起了泡,便忙把手从凉水桶里拿出来,又从针线包里找了根针在火上微微烤下消好毒,便去挑破水泡。
刘三尺讪讪道:“东狗,人家懂得瞧病,用不着我帮忙。”
“你平常还嫌我这嫌我那,”赵万东从前厅走过来,“合着半天你连句道歉的话都没跟丫头说。”
“啊——没什么的,想来流氓大哥也是心里有事,一个不注意又不是他的错。”青染笑笑,又拿了药膏在手上轻轻抹匀,“对了大叔啊,你来医馆也是瞧病吗?”
“这个……”赵万东挠挠头,“也算是,也算不是。”
“那到底是啥?”
赵万东往地上一蹲,“我也不好说。”
青染无奈,“大叔,要瞧病你就先把胳膊伸过来吧,我好给你把脉才是。”
“得病的不是我,我伸啥胳膊啊……”赵万东焦躁起来,“是我老家的儿子,去年突然总是咳,没完没了的,有时候还咯血,经常浑身烧得滚烫滚烫的,我这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是不是还会胸口疼、经常喘不上起来?”
“嗯啊!”赵万东忙点头。
“不会是肺痨吧大叔?”
“啊?”赵万东一下子失去了重心,跌坐在地上,半晌才颤巍巍道:“这病,怕是治不好吧?”
“呃——”青染第一次看见赵万东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忙安慰,“没事的大叔,回头你把你儿子接来,我给他看病,说不定也不是肺痨呢对不?”
赵万东呆呆的点了两下头。
“大叔你老家在哪里啊?远不?”
“远啊……老家分宜,江西的。”
青染愣住,许久才苦笑起来。
“谁是分宜的啊——”
青染听到声音,慌乱的站起来,方出内堂,就见严绍庭喜孜孜的赶了过来,“还好吧?这几日忙,没来看你,你别怪我。”
“没有啦庭哥哥……”青染悄悄把手藏到身后。
严绍庭揽过她,“方才说谁是分宜的?”他刚坐下,便看到刘三尺和赵万东站在后面儿,他重新回过头,看向青染。
青染见他问话,一着急便摆起手来,“没谁没谁,胡乱说的……”
严绍庭慢慢的伸出手,然后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怎么弄的?”
“不小心烫的啦——”
“你说实话……”严绍庭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你自己弄的,为什么方才还要藏起来?”
“我——”青染低下头,“我是怕你担心。”
严绍庭一把放开她,他站起来走到刘三尺和赵万东面前,略带压力的声音响起:“是这样吗?”
青染正给刘三尺使眼色,可刘三尺却是个直肠子,他脖子一梗,眼睛一瞪,“是我不小心碰的,你要怎样?”
青染无力的把头垂了下去,用手捂脸。
严绍庭一把抽出刀,架在刘三尺的脖子上,狠声,“那你就去死——”
“庭哥哥!”青染见情况不妙,便起身牵住严绍庭的衣袖,“他不过是无心之失,你干什么要赶尽杀绝啊!求求你了庭哥哥,别这样好吗?”
“你不知道……”严绍庭冷笑着,“他哪怕存了那么一点点的念头,他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