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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成婚在即(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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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半里《凤凰劫》在线阅读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21章:成婚在即第21章:成婚在即

三日后,锦段奉皇太后诏至福明宫,宣了懿旨,其意便是:太师太保锦础元长女锦段,孝顺恭谨,静婉有礼。年十三时选入东宫,奉承皇太后,训仪有方,傍接同列,礼则修备,上下安之,皇太后及皇后皆爱之。今谕宰执曰:锦氏子能执妇礼,宜居太子良娣位。

迟了四年的后宫牒纸,在锦础元交出手中兵权三天之后,交到了锦段的手上。

自古便有权高者女不宜居宫中高位,而今锦家看似锦上添花、烈火烹油,实则却已形同去了爪牙的猛虎,外强中干,虽猛却无害。也是直到这时,锦段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同锦家,真的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锦段手捧皇太后懿旨,在郑太后笑眯眯的目光的注视下,谨慎地叩拜,“谢皇上、皇太后、皇后恩典。”

郑太后示意素青扶起她,又招了招手,拉了锦段坐在自己身旁,极是慈爱地道:“这几年你在东宫行止进退皆得宜,温柔又端庄,我自是看在眼里的。瞧着你上下应对,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纵是遇到了那些不干净之事,也能冷静以待,是个有分寸的,我对你极是满意。”

锦段低眉,轻声道:“太后谬赞,奴婢不敢当。”

反常即为妖。这突然之间的盛赞,不得不让锦段心生警惕。她至今尚未忘记郑太后那一回看着她的杀气极重的眼神,这刚没过多久,当初满面杀机的太后却慈爱地拉着她的手,告诉她:“封了良娣,可就不是奴婢了,你这称呼得改。”

锦段忙称是。

郑太后接着道:“良娣虽为太子妃妾,但却是贵妾,不是良媛可比的。玄纁束帛,俪皮雁羊却一样是纳徵之物,总不会辱没了你的。”稍顿,她接着道:“太子妃的身子,你也是知道的,虽说能拖到现在已是不易,本该庆幸佛祖庇佑,但是太子却还年轻,太子妃身子差,倒也还罢了,却是个连生养都不能的,若是熬不过,对太子总还是不吉利。东宫里虽说人不多,但总还是有几个。可这些年里,除了一尸两命的郑良媛,太子膝下至今无所出。我这个做祖母的,总归还是焦心。”

这样接近明示的话锦段自然不好接口,便只得低着头沉默不语。

显然,郑太后也并非要她回答什么,只是一径地说着:“你本是一无所有地来到宫里,如今有了这些名分地位,也是你的造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许多的事情想来总还是能够把握得住的,我也就不赘言了。但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嫁给了太子,你便是太子的人了,日后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太子一人身上,全心全意地服侍太子是必须的,不过有些事情要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你只要记住,不要让自己走错了路便可以了。”

锦段忙毫不迟疑地起身应是。

郑太后对她的反应极是满意,便又笑着缓和了语气,道:“太子妃的身子不好,东宫中的事务多是交由林良媛打理,但是你既成良娣,这摄理东宫之事,自然是要交给你的。”

锦段慌忙做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来,连声称谢。

“太后恩典,奴婢……受宠若惊。”

郑太后笑呵呵地道:“待礼部定了造册吉日,行了纳侧妃之礼后才算名正言顺,这些日子你便跟着教习嬷嬷好好修习礼仪吧。过两日我会召你母亲入宫,锦家毕竟是你的母家,你被封为侧妃,她身为外命妇,自然是要入宫朝贺的。”

锦段沉下心神,恭敬地答道:“谨遵太后吩咐。”

郑太后笑着点头,“去吧。”

锦段躬身后退,“是。”

尚未回到东宫,锦段被封良娣的消息已然传了开来,四下一片恭贺声,她一应含笑谢过,只是心中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不管这是要做给谁看的戏,她都知道,事情必定不会只像表面上这样简单。她入宫这些年,说得好听是选充东宫,却一直以长宫女的身份在太子身旁侍奉,郑太后绝口不提册封之事。但如今锦础元前脚才交了兵权,后脚她便被立为太子良娣,间隔仅三天,若说只是凑巧谁会相信?

那日木皇后曾说,锦家若想既要兵权,又想她在东宫身居高位,是不可能的事,鱼与熊掌岂可兼得?但如今自己被册封为太子良娣,难道真的是锦家为了她而放弃了兵权?

锦段嗤笑,若她是锦家正宗的女儿便也罢了,如今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女儿,要锦家做此选择,那便真是开玩笑了。那么,这中间必然有着她不知道的关节存在了,锦家在与皇帝的斗法中败落,而她,却意外地成了这场斗法的获利者。

但愿这不只是昙花一现。

成郢不在东宫,锦段亦不愿去流华殿看林安澜,这个时候只怕林安澜不愿意见到她,她也不想过去自找难堪。于是,她便在一众人或殷勤、或谄媚、或嫉妒的目光的注视下回了锦画堂。

李夜茗一个人坐在她的床上,目光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锦段叫了一声:“夜茗?”

李夜茗随着她的声音,转过头来,看着她,目光惆怅而迷惘,不像从前那样清澈明亮。她看着锦段,讷讷说不出话来。

锦段走过去,揽了她的肩,抚着她额边细细的绒发,温声问:“你怎么了?”

李夜茗先是摇摇头,沉默了一时,才轻声道:“姐姐,你就要嫁给他了呀。”

锦段也沉默了一下,道:“是的,我就要嫁给他了。”

李夜茗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又笑了笑,那笑容也一样不复从前的清新若三月新柳,而是多了些孤零与痛楚。这是锦段第一次在她最疼爱的妹妹的眼睛里面,看到这样的神色。她眨了眨眼睛,问:“夜茗,你是……真的爱太子吗?”

李夜茗突然落下泪来,扑进她的怀里,哽咽着道:“姐姐,怎么办呀?我既高兴,又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锦段紧紧地抱着她,抬眼看着眼前绯色的绡帐,又扭头看了看从窗户透过来的阳光,咬了咬牙,强压下心头翻覆汹涌的情绪,轻声哄着她:“夜茗,不要哭。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啊,我怎忍心你难过?”她扶正了李夜茗的脸,细细地擦着她的泪水,微微笑了笑,“妹妹,姐姐只有你一个亲人。既然你喜欢太子,那么我总是会让你嫁给他的。我总会……让你平安、喜乐的。”这个世上,既然没有人为我筹谋,那么,就让我只为你一人筹谋吧!

她凑唇在李夜茗的耳边,细声道:“你去找太子,问一问他,问他爱不爱你,你不要怕羞,一定要问清楚。若他爱你,我总是会设法成全你的,如果……如果他不爱你,夜茗你便一定要死心,不可以再爱他了。”因为,他并不一定是你的良人。

那一日郑良媛一尸两命的情景总会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她眼前,还有一想到成郢看到郑良媛尸身的神情,她就不自觉地感到透骨的冷。这种感觉自册封良娣的诏书下来后,更是一直盘旋在她的骨子里,挥之不去。

李夜茗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锦段笑着将李夜茗推出了锦画堂。

木皇后说要将李夜茗送出宫去,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有人真心想害夜茗,逃到宫外就能保住一条小命吗?但若成郢是真的爱夜茗,想来……为着这份情,他也总会保她一命吧?毕竟,他是皇帝的儿子。若他真的能保住妹妹的性命,此时就是赌上一赌,也总比让她逃到宫外的强。

这一刻,她竟希望成郢是真的爱她的妹妹。

此时的李夜茗在锦画堂外站了许久,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锦画堂,毅然决然地向孤树堂走去。她心里知道,她这样为难姐姐是不对的,可是……可是啊,哪怕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也让她去问一问吧。

她不能……与姐姐抢丈夫的。

李夜茗一步一步挨到孤树堂,恰巧碰到成郢自宣光殿回来。在那一刻,她心底的犹豫不安,顷刻间便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磐石一般的坚定。

“殿下,”她唤了一声,又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他,“奴婢……”

然而没有等她说完,成郢便温和地打断了她,道:“外头冷,到里面来吧。”

李夜茗只得松下那口提着的气,随他进了暖阁,待他将宫女内侍都遣开,才再次攒足了勇气,望着他,道:“殿下,奴婢……奴婢有句话,想要问您。”

成郢眼眸流转,望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了些温柔清雅,他道:“你问吧,我必定会好好回答你的。”

李夜茗双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唇角颤了颤,望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爱你,殿下。你喜欢我吗?你爱我吗?”

成郢看着她的莲脸樱唇,还有那双熟悉的丹凤眼,里面满含着紧张不安与隐隐的期待。定了定神,他仍旧和缓地笑着,极尽温柔地道:“李夜茗,我喜欢你,但是,我不爱你。”

暖阁里熏着香,袅袅地散着香气,李夜茗此刻侧过脸看着鎏金香炉,那一旁是个小杌子,她曾在冬日里折了红梅插在那杌子上的花觚里,那时候满心俱是羞涩的欢喜,如那梅花香,清幽不绝。现在却已到春天了,没有了梅花香,剩下的,只有这香炉里不知名的熏香,在殿中缭绕。

初春二月,天气已经回暖,她却觉得这暖阁里太冷,冷得……连心都被冰封了。

她道:“果真……是奴婢唐突、不知尊卑了。”

自取羞辱吗?不,不是。那……是什么呢?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成郢看她脸上慢慢浮现出悲戚的神情,没有痛苦,没有绝望,有的只是了然与解脱。他却仍旧对着她悲戚的面容,温和地笑着,道:“夜茗方才并不曾与我说什么,何来唐突一说?”

李夜茗看着他永远不改的温柔清雅的模样,突然想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了,他的温柔是与生俱来的,不管对着谁,他爱的人,抑或是他恨的人,他永远都是温柔的。可恨的是,自己未能早点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他这温柔面具下的本来面目,生生地错付了一颗真心。

她垂首躬身,“奴婢告退。”

姐姐说,他若不爱你,你便要彻底死心。

果然是要死心的,原来姐姐竟比她看得透彻,而她,竟还在听闻姐姐被封良娣后,有那么一瞬间,心生嫉妒。

这是……多么不应该啊!

姐姐要她死心,她却在听到他的那一句“不爱”时,只感到了彻底的伤心。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将这一句念给他听,今日再想起,只觉得自己太傻。

李夜茗带着解脱回到锦画堂,扑进锦段的怀里,搂着她道:“姐姐呀,果然是我太傻了,以为喜欢他,他一定也会喜欢我,我便可以不顾身份……可是,他对所有的人都温柔,却不一定会爱上所有人。”低入尘埃的宫婢,怎么可以喜欢高华皎洁如明月的太子殿下呢?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话语,锦段不知是在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成郢待夜茗的不同,她是看在眼里的,并自认不会看错。只是成郢此人,她却未曾看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过,也许今日的他,才真正是他本来的面目吧?

她叹了口气,轻轻地蹭了蹭妹妹的脸颊,蹭落她脸上的泪水,轻声道:“这样也好。我便可以放心地将你送出宫去,给你找一个好人家的子弟嫁了,远远地离开这里。”

李夜茗摇头,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哽咽着,却坚定地道:“姐姐,我问过他了,他说他喜欢我,但是他不爱我。姐姐,我死心了,我再也不爱他了,从今以后,我只爱你一个,我也不再想那些无用的东西了。我哪里也不去,只要留在姐姐身旁,姐姐做良娣,我便给姐姐做侍女。从前都是姐姐守着我,从今以后,便是我守着姐姐了。姐姐没有依靠,在宫里举步维艰,我便要帮着姐姐,做姐姐的依靠。”

锦段的眼泪在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汹涌而下。她反手搂住面前一向柔弱,总是依赖着她的妹妹,唤了一声:“妹妹。”

终于,她的妹妹长大了,懂得了她的举步维艰,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了她的难处,想要用自己柔嫩的肩膀,做她的依靠了。

她终于……也是有人守着,有人护着的人了。

天朝的太子良娣仍为内官,但却是贵妾,设二人,位太子妃下,诸娣妾一应敬之。

然而,锦段这个太子良娣却又是不同的。谁都知道,太子妃林安澜体弱多病,自登上太子妃之位起,多数时间(超多阅读-书农在线书库)一直卧病在床,眼见着她这几年一日不如一日,早已露出时日无多之相。这个时候,空缺已久的太子良娣之位册封给了锦段,其中意味,不可谓不耐人寻味。

自入宫那一日起,锦段便知自己出宫无望,诚如那一年郑太后所言,此后是要做人上之人,还是做人下之人,全在她自己的选择。若想要保护好自己与妹妹,她便只得堂堂正正地站起来,只有一点点地变得更强,才能够保护自己和妹妹。如今这个机会于她来说,虽不能称之为一步登天,却多少也能让她摆脱眼前的困境。

自册封懿旨宣读后,她便没有再到孤树堂服侍,每日有教习嬷嬷前来教习礼仪。不论是后宫传言锦家宠辱未定也好,还是长信长公主拒绝赐婚也罢,她将一切统统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地学着身为良娣该有的礼仪。

所以,当成郢出现在锦画堂时,锦段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在看到他的那一霎,她想到的却是夜茗在不在这里?她四下看了看,没有看到李夜茗的影子,才稍稍放下心来。

成郢看到她这般模样,清亮的眼眸闪过一丝玩味,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淡静温柔。他道:“怎么,在找你妹妹?害怕她见到我?”

锦段低眉,如实回答:“是的。”

他一贯温柔的笑容突然变冷,“既知今时,何必当日?”

听到他这样的话,锦段紧紧地闭着眼,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未能忍住,嘴角斜斜地扯起一道笑纹,道:“奴婢为什么要这样做,太子不是应该最清楚?”

既知今时,何必当日?她也想将这句话,说给他听呢!

以爱之名利用他人,又怎配得到一次次的容忍与原谅?更何况,那个人还是她最疼爱的妹妹。拼着让她自取其辱,也要让她看清:哪怕是爱,也要分该与不该,能与不能。

“你不是一向自诩最疼爱妹妹吗?又怎么忍心逼迫她?”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一向温润如玉的眼眸却含着一丝尖锐。

锦段微微一笑,清淡柔和的笑容带了丝寂然,“殿下既然明知,又何必故问呢?今日心有不忍,又何必当日狠心?这一切,不过是奴婢与妹妹痴心妄想罢了,太子若念着奴婢这些年的服侍之情,便只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吧。”

成郢看着她,微微叹息,语气里似带了抹不忍与无奈,“锦段啊,你跟在我身旁多年,却还是头一回,用这样的语气与我说话。”

锦段毫不犹豫地屈膝下跪,“奴婢不敢。”

成郢微笑,“你心内的怨气太重了,流露在面上,实在不该。”

自暴室出来那一日起,锦段便犹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不再谨慎,不再压抑隐忍,直直地,将自己心底的怨气完全流露出来。只是,这到底是……不该的。

锦段直挺挺地跪着,朗声道:“殿下恕罪,奴婢不想怨,也不敢怨。只是……”

“只是你不停地退让,却总有人步步紧逼?锦段啊,你何时成了这般……冲动无头脑之人了?”

锦段面上显出悲愤之色,同时又带了些凄凉道:“奴婢又何尝愿意?只是兔子逼得急了尚且咬人,何况是人?奴婢别无所求,只恳求殿下救奴婢一命。”

成郢伸手扶起她,轻叹一声,道:“莫要一口一个奴婢的了,不要忘了,两日之后,便是你的册封礼。”

是啊,两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良娣了。虽说林安澜仍旧压她一头,但……比起妾身不明的长宫女,太子良娣总是要名正言顺得多。纵是日后再有什么龌龊的事情发生,也总不至于再轻易让她背了什么黑锅。

既是要成为太子良娣,那锦画堂便显得过于窄小逼仄了,自然不适合作为良娣的居所。于是位于流华殿东侧的东观殿,便作为未来良娣的居所,由敬妃着人打理出来,只等着锦段两日后册封礼成再行搬入。

成郢许了锦段不再让李夜茗于孤树堂侍奉,而是让她回了锦画堂,日后便作为锦段的贴身宫女。有情无情间,也总算是顾着她们姐妹的情谊,成全了她们的心愿。

许多事情如孤雁惊鸿一般,只要掠过,便会留下痕迹。李夜茗经此一事,似是一夜长大,脱去了眉宇间的那些稚气与少不经事,说话行事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但却也沉默了许多,先前那些举手投足间的娇憨之态,也渐渐地隐了下去,不复再见。

锦段心中不禁悲哀。她只想要保住她妹妹的平安,却终究让她丢掉了喜乐。那些她曾经最为艳羡的少女的娇憨,也终究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因为一个看似温柔的男子,一点一点地被消磨掉了。

锦段不知道,这是李夜茗的幸,还是不幸。

太子良娣的册封礼仪虽比不上册封太子妃,要设仪,并得珪璋之同壁以示正礼,但良娣终究是东宫正三品侧妃,内官之职可比前朝关内侯,也一样要告庙册妃。

二月二十六日,锦段身着鞠衣、头饰七钗,乘金辂八銮驾车,前往太庙肃拜诰封,授银印,青绶,兽爪鞶囊。而后回到皇宫,聆听皇后与皇太子妃的训导。

不曾想,等锦段到椒房殿时,木皇后已然凤冠朝服穿戴整齐,端坐于正殿等她了。入宫近五年,这是锦段头一回看到木皇后做此雍容打扮。一向特立独行的木皇后,何曾如此墨守成规,遵从教化礼仪了?只是诧异归诧异,她仍旧一丝不苟地行了跪拜大礼,以谢皇后训导之恩。

木皇后看着她恭恭敬敬地行跪拜大礼,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可是不解?我本不应见你,你只是良娣罢了,是不配我来训导的。只是皇帝说,这是给你锦家的恩典,我便也……只有顺水推舟,锦上添花了。”

锦段低眉垂首,心中却忍不住冷笑,冰冷不近人情的皇后娘娘,又何曾是个喜欢锦上添花之人?

“臣妾谢皇上、皇后娘娘垂爱。”

木皇后闭目,冷冷一笑,“你真当是垂爱吗?可是你忘了,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锦上添花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开到荼蘼花自凋罢了!”

锦段浅笑,道:“那又如何呢?既然‘松树千年朽,槿花一日歇’,那便‘不如学无生,无生即无灭’。”

木皇后浅浅地笑了,“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枉他们为了你而舍下这一切了。”

她这样的话好没头脑,但却听得锦段一颗心直直落了下去,被这一句话死死压着,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

“娘娘这话,臣妾听着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还望娘娘明示。”

木皇后清冷的眼瞳闪了闪,嘴角的笑意也沾染上了清冷,越发地凌厉凉薄,“你是真听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吗?我以为你总是能够猜得到的,毕竟……”她一点一点俯下身来,直视着锦段,在她耳边轻声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表象下,掩藏着的是那样明目张胆的威胁与逼迫。你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锦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抿了抿嘴角,同样轻声细语着:“臣妾自知分量几何,不敢自作多情。”

木皇后笑得古怪,“自作多情?我倒也希望你是自作多情。”说着,向她挥了挥手,“你走吧,好好去做你的太子良娣。你的福气啊,还在后面呢!”

锦段躬身退出椒房殿,深吸一口气,决定将木皇后的这番“训导”暂时遗忘。

这番话,她……不相信。

锦家交出兵权,也许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但绝对不会有一丁点的因由,是为了她。她自知分量几何,既是不配,又怎敢自恋揽事上身?

流华殿里的皇太子妃林安澜以沉疴深重为名,拒不见锦段,更不肯接受她的跪拜。只是她的理由虽充足,但终究还是会“有损德仪”。

她不见,锦段自是不敢自作主张地免了这跪拜之礼,否则落人口实,于她绝无益处。于是她便直直地跪在了流华殿正殿中,太子妃不许她起身,她便一直跪着,跪到太子妃着人请她起身为止。她之所以敢这般跪着,是因为她心知肚明,不管日后如何,今日林安澜是绝对不敢让自己跪太久的,否则惊动了皇太后与皇后,“皇太子妃善妒”的罪名,她还是担不起的。

果然,一个时辰后,碧泗来到正殿,恭敬地道:“太子妃病体未愈,不宜下榻受良娣跪拜之礼,特命奴婢来请了良娣至太子妃的寝殿。”

锦段低声称是,由燕丝扶了她,随着碧泗前往林安澜的寝殿。

几日不见,林安澜似乎病得更重了,青白憔悴的面色呈枯槁之状,瘦骨伶仃地靠在软枕上,微微喘息地看着她。

“你这是在逼我承认你吗?”

承认?锦段低眉暗笑。她的身份,只消皇帝与皇太子,还有天下人承认便可,又何用她林安澜承认?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行妾嫔当行之事。”

“呵!”林安澜有气无力地冷笑,“原来你竟是这样喜欢我的‘训导’?”

“太子妃训导臣妾,乃天经地义。”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的令我如鲠在喉?我想你是知道的。你已经得到了天下人的承认,又何必在乎我一个将死之人承不承认你?你的那些龌龊心思以为我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分明是气弱病笃之人,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都不弱,她冷笑着看着跪在榻下的锦段,“你知道我厌恶你,每回看到你都会令我无比的恶心,于是你便处心积虑地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就是要恶心我,让我不得好过。你今日终于有了名分,便更是做足了姿态,要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你啊,是想我早死呢,你是想气死我的!这样我死了之后,你才能名正言顺地占有所有原属于我的一切。这便是你的盘算,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处心积虑?心怀叵测?还是早有预谋?看来林安澜对她已然是恨到了骨子里。她说得对不对,锦段不想回答,只是恭敬地道:“臣妾谨记太子妃教导。”

林安澜只是病了,但她还没有疯,草木皆兵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沉疴已久的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锦段的册封嘉礼之日,宫中各类赏赐如流水一般送到了东观殿,已是掌事宫女的燕丝领着内侍们一丝不苟地将这些赏赐分门别类登记造册,送到库房封存。锦段看着燕丝沉静的样子,心中不免冷笑,若是当日初雪不曾背离害她,也许今日的掌事宫女便该是她了吧?

她曾防着燕丝,信任初雪,却没有想到,就是那个她满心信任的小小的宫女,几乎要了她的命。果然,这皇宫之中,“信任”二字才是最最奢侈金贵的。不过好在她还有夜茗在身边,这个世上,她唯一还可以信任的人。

想到夜茗,锦段四下望了望,却没有找到她的身影,皱了皱眉,她问一旁正在点数赏赐的燕丝:“可有见到夜茗?”

燕丝想了想,摇头,“今日良娣册封嘉礼,奴婢一直跟在良娣身旁,不曾见到夜茗姑娘。”

锦段抿了抿嘴角,看向殿外渐已黄昏的天色,微微叹息。想来再过一时,成郢便要来了,夜茗守在这里也确是不宜,躲出去也好。

眼不见为净。

只是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曾想到,安静乖巧的李夜茗并非躲了出去,而是被人掳了去。

此时的李夜茗看着面前一身宫女打扮,修眉凤目,面颊光洁的女子,瞪大了眼睛,说不出心中是惊是怕,是悲是喜。

“你……你是谁?”她这句话问出来,豆大的眼泪便落了下来,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掉。

面前的女子脸上带了复杂的神色,看着她委屈地哭着,迟疑了一下,终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为她拂去了眼泪,缓声道:“别哭了,今日你姐姐大喜,你是该高兴的。”

李夜茗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袖,呜咽着,“白衣姑姑,你怎么会入宫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脸……你的脸……你的脸好啦?”

白衣姑姑微微笑了笑,道:“这些你都不要管啦,我来是要带你离开皇宫的。”

李夜茗怔了一怔,茫然地问:“带我离开?为什么?那姐姐呢?”

白衣姑姑道:“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皇宫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自然是要离开的。四年前我不过是离开了一段时日,你姐姐便自作主张带你进了这虎狼之穴,她是该要受罚的,那便让她留在这里吧。”

李夜茗大急,“不怪姐姐的,姐姐是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

白衣姑姑眉目不动,眼睛里带着冰冷的沉寂,冷冷地道:“不管是为了什么,错了便是错了。降志辱身,俯眉折脊,我可不是这么教她的。如今她既已登太子良娣位,那这条路便让她一个人去走吧,你跟我离开。”

李夜茗后退一步,摇头,“我不能跟你走,我不能留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她走这条路都是为了我,我不能抛弃她。”

白衣姑姑笑了笑,凤眸里闪过锐利的光,“那你知不知道,就在今晚,你会失踪,有人想要在今晚要你的命。”

东观殿的侧殿里,缠枝花树烛台上的儿臂粗的红烛荧荧,燃得满殿通明。锦段看着坐在对面的温柔男子,看着他在烛光下的剪影,一弯清冷的新月自他背后的窗纱透过来,映着烛光,碎了一地的银白晕红。

她忽地想起在福明宫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以及跟随在他身后的这些年,看着他从皎如明月一般的少年,渐渐转变成如今温润如玉、温柔不减的男子。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每每看着他清雅无匹,看着他日日对她的温柔笑意,她整颗心便不自觉地沦陷了。那时她想,这样的男子啊,天下间有哪个女子会不爱呢?

只是后来……也许是从木皇后的话语间,也许是从郑良媛的那一次一尸两命,也许是从他温柔地对夜茗说不爱……她心底的那池芙蕖便逐渐枯萎了,只剩一片苍凉,如白色的雪,寒冷至极,透彻心扉。

她只是觉得,他温柔得……令人齿寒。

只是,再多的失望,亦是无用,她的心底仍旧存有他对她最初的温柔,哪怕明明知道,她的如花美眷,并非他想要的似水流年。

“锦段,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对我失望的呢?”成郢问。

锦段低眉微笑,“臣妾对太子,何谈失望?只是以汤止沸,抱薪救火,人之常情罢了。何况,太子有太子的立场与思量,臣妾不过是妇人的思罢了。”

成郢低低地笑了,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就如初见时的那一个春夏之交的午后,他眉目间带着霁月浮云一般温柔的笑,纤长的手指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朵色泽浅淡的花儿,插在她的发间,似有暗香浮动。

李夜茗不信白衣姑姑的话,抿了抿嘴角倔强地道:“我只是个小宫婢,无权无势,与任何人的利益都无干,旁人杀我做什么?白衣姑姑你怕是听错了。”

白衣姑姑长长叹息,似笑非笑,“你说你与任何人的利益都无干?真是个傻孩子。竟然至今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关系着这天朝最尊贵的**的利益。他们既然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又如何能容你存活?在你与你姐姐之间,他们已然做了选择,否则又何来今日的册封大典。”

李夜茗摇头,“你说的我不懂。”

白衣姑姑道:“你不需要懂的,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在你与你姐姐之间做了选择,今日册封的是谁,那死的便是另外一人了。”

“为什么?”李夜茗追问。

白衣姑姑看着她,微叹一声,“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李夜茗问:“见谁?”

“你的亲生母亲。”

紫铜鎏金香鼎中飘出袅袅青烟。锦段看着面前清雅的男子渐渐凑近的唇,慢慢地闭上了双眼。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挂着红绡帐子,挽着金钩,散着幽幽香气,锦段在他的亲吻中气力不支,渐渐躺倒于床上。她揽着他的脖颈,昏昏沉沉地想,不管成郢算不算是良人,以后也都是她的丈夫了。花未开全月未圆,就这样吧,她终归是以一种名正言顺的姿态站在了他的面前,接受着他的亲近。哪怕曾经心如凛霜,但心中尚有一丝余烬不灭,一切尚有余地,也许她可以渐渐地,将之**。

她喃喃地唤着:“成郢……成郢……”

哪怕你与林安澜鹣鲽情深,哪怕你待郑良媛无情,哪怕你伤我妹妹至深,但终归,我还是爱你的。

成郢与她缠绵着,他的唇落在她的身上,引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栗,身体逐渐滚烫起来,她紧紧抓住身下的罗衾,觉得身上汗湿,思绪渐渐迷蒙,直至微微风簇浪,散作满天星。

椒房殿里,李夜茗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丹凤眼的女子,自己曾经是那样地惧怕她,甚至她微微一个侧目,都能让自己害怕到无以复加,白衣姑姑却说,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怎么可能?怎么能够!

天朝尊贵无匹的皇后娘娘,是她这个乡野孤女的亲生母亲?

她转首对一旁的白衣姑姑道:“白衣姑姑,我不听话,你罚我便是,但这样的玩笑是开不得的,我的亲生父母早在许多年前便已经死了,你是知道的呀!”

白衣姑姑敛下眉目,淡淡地道:“他们不过是我为你找来的养父养母,不是你亲生的父母。你的亲生父亲早在你两岁那一年就被人害死了。”她回头指向一旁沉静不语的木皇后,“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

李夜茗仍旧摇头,“白衣姑姑……”

白衣姑姑打断她,“我不是你的白衣姑姑,我是你母亲的同胞姐姐,是你的亲姨娘。”

她是木白衣,木葳蕤的同胞姐姐。

“姑姑……”李夜茗软了语气,半是恳求,半是薄愠,“姑姑糊涂了,我姓李,叫李夜茗,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姑姑与姐姐。姑姑常年不在家,家中便只我与姐姐相依为命。四年多前,姐姐为了我能够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随旁人来了这帝都,之后便入了宫……这些姑姑不知道,今日我便告诉姑姑,姑姑以后切不可乱说了。”她后退了一步,看着木白衣,“姑姑既疼爱我们,又如何不懂得我们姐妹的难处?姐姐才登上太子良娣位,正是惹人眼红艳羡之时,背地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抓她的错处,我身为她的妹妹,虽不能帮她什么,但如何能拖她的后腿?”说罢她垂下头来,屈膝向木皇后行了一礼,便要离开。

木皇后仍旧是那副沉静的样子,脸上瞧不出是悲还是喜。突然,她伸手一把抓住李夜茗,微微一笑,却毫不掩饰满目的冰冷。

“你是不信我是你亲娘,还是不愿意承认?”

有区别吗?李夜茗低眉看向被她握住的手腕,瘦骨嶙峋的五指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腕,因为用力,骨节有些泛白。她动了动,想要挣脱她的手,不知为什么,看着那只手,她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凄凉。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先是姐姐入狱,后是白衣姑姑入宫,每一个人都不想让她们过上平静的生活。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木白衣的话,而是她不敢。趋吉避凶的本能让她不敢太过接近木皇后,更不敢相信她是自己的母亲,似乎只要相信了,她从前那些虽战战兢兢却相对平静的生活,便会一去不复返了。

这是一个漩涡,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那一夜,木皇后使染霜找来了四皇子成德,又使她去请皇帝。李夜茗想要离开,却被她扣了下来。

“你想要离开,去哪里?找你的姐姐吗?你信不信,你前脚走出这椒房殿,后脚就会‘一不跌入水中溺毙’!在这皇宫里,你想要找谁护着你?锦段?她自身尚且难保,你以为她能护得了你?”

李夜茗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面带恐惧地望着她,“我并不曾招惹过什么人,旁人因何要害我?”

木皇后闭目,沉静若水地浅笑,“因为你是程臣浅和木葳蕤的女儿,更因为……”她哼了一声,笑出声来,“更因为天朝的皇帝陛下曾在我生你时许下过承诺,他说‘程王夫人若生子,我女嫁之;若生女,我子娶之,两家永结**之好’。可是啊,若是程臣浅的女儿做了皇太子妃,那该多么地令他们如鲠在喉啊,否则,当年他们何至于对只有两岁的你下毒手?”

李夜茗面色惨白,安静地问:“程臣浅是谁?”

“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是谁?”她仍旧固执地问。

木皇后看着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字地道:“程臣浅是立下了这天朝基业,打下了大半个江山,最后却为了他的妻儿兄弟而殉命的人!”她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浸了血,犹如剥皮剔骨一般,痛入骨髓。

李夜茗静静地听着,木皇后每吐出一个字,她的脸色便多一分惨淡,直至最后一个字说完,她的面色已然惨白到无一丝血色。

程臣浅,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在她幼时的那件小衣里,绣着几个字,小时候她不懂,便拿着小衣去问姐姐,那几个是什么字,姐姐看了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将那件小衣投进火里,烧成了灰烬。而今再想起那几个印在脑海里的字,却是轻而易举地认了出来。

你父程臣浅,死于成渠手。

多么浅显易懂的几个字啊。

建元皇帝成渠爱了木葳蕤几十年,却从不曾得她一顾,所以当染霜去宣光殿请他时,这个铁血帝王欣喜若狂。

到了椒房殿,他根本不曾看到躬身执礼的儿子与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李夜茗,他的眼里只有木皇后,哪怕看到她仍旧是清冷沉静的样子,也十分欢喜。他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阿蕤!”

木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道:“成渠,当年你在程臣浅面前立下的誓言,如今还作不作数?”

这样冰冷的话语,犹如一盆冰水兜头兜脑地泼将下来,扑哧一声,便浇熄了皇帝的满腔热情。他沉默了一下,语气平淡地道:“作数。”

“好,既然作数,”木皇后却管不得他此刻心思转了多少回,只是将一旁的李夜茗拉到身前,直直地盯着皇帝的脸,“这便是我那十多年前失踪的女儿,洛水。”

皇帝看着李夜茗,将将平整了的眉心再次聚拢,脸色冷了又冷,硬了又硬。终是淡淡地问:“那个孩子丢失的时候年方两岁,如今隔了十多年,你又如何确定她便是那个孩子呢?”

木皇后冷笑,声音清清泠泠犹如深涧雪流,无比讥诮,“四年前你不是早就已经认出她来了?现在又何来此问?”

皇帝默然不语。

木皇后冷哼一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金丝楠木匣,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纸笺,扬手递到皇帝面前,带起凌厉的风,“这是当年你在程臣浅面前亲笔立下的誓约,如今这殿里除了我**三人,再没有旁人,你若不愿遵守,便只管拿了去。洛山虽在宫外,但却仍在你的掌控之中,如今我**四人俱在你手,遵不遵守誓约尽在你一念之间。是杀是剐任凭你做主,我**四人引颈就戮。”

皇帝的目光中满是悲凉,他望着她,苦笑道:“你知道我做不到的,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伤害你的事情,我永远做不到……你又何必用这样的话来激我?这既然是他临死前为你们**设的一道保命符,我永远遵守便是。”

从不做伤害她的事情?木皇后几乎要大笑出声,他这话说得是多么的冠冕堂皇啊!她一生的幸福尽数毁在他的手里,如今自己苟延残喘,这般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简直生不如死!他让她受尽了人世间的折磨,却还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成渠,这样的话说出口,难道你竟不感到脸红?”说着,她摇了摇头,“快二十年了,我不想再与你翻旧账。这话你既然说得出口,那我便信你。成渠,我只愿你说到做到,今生,让我还能信你一次。”

“是,”皇帝黯然垂下眼睫,“今生,我总不负你。”

木皇后抬眼望向殿外的一弯清冷月光,略略软下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悲凉道:“我这一生已过去一半,活着已无所求,唯愿儿女平安,一世无虞。洛水不过如我当年一般,是个傻女子罢了。我此生已然如此,可她的人生,才刚开始……我只求你,还她平安喜乐吧。”

皇帝离开时,一直站在李夜茗身旁沉默着的成德看着他已显佝偻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唤了一声:“父皇。”

皇帝回过身来,目光沉沉地望着他,淡淡地道:“好好陪着你母后吧,夜里天冷,莫要使她……着了凉。”说罢又看了看沉静地独立一旁的木皇后,大步离开了。

成德上前拉了拉木皇后的衣袖,“母后……”

木皇后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既心疼他,还不快快过去做他的乖儿子!”说罢便转向了李夜茗,淡淡地道:“他既已做了保证,便自会说服那老……过些时日,我送你出宫。”

李夜茗沉默不语。

从四岁那年她有记忆开始,她便记得自己永远是跟在姐姐身后的小尾巴。她的父母李氏夫妇最是疼爱她不过,哪怕家中穷困至食不果腹之时,上山打野菜的也永远都是姐姐。她是被宠着养大的,自幼从不曾吃过任何苦,但凡有事,永远都是姐姐挡在她的前面。白衣姑姑更是待姐姐严厉非常,稍有过错,便施以严惩。

幼时,她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待稍懂事以后,有时也会觉得父母偏心太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她从不曾深究过,为什么他们要那般偏疼自己。如今一切明了,她才想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原来一切不过是因为她并非他们的亲生女儿,她的父亲,死于皇帝之手,而她的母亲……是当朝皇后。

姐姐常对她说:“我只愿你这一生平安喜乐。”如今连皇后也求着皇帝,求他还她平安喜乐。她从不知,原来她的平安喜乐,在这些亲人心中竟如此重要;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能够平安喜乐而已;原来……这便是她的平安,喜乐。

“为了奴婢的平安喜乐让皇后如此费尽心力,奴婢真是受宠若惊。”

原谅她的冷淡吧,她只是个卑微的、习惯依赖姐姐的小宫婢,做不来皇后女儿的高贵清华。

木白衣自绣屏后走出来,看着她,冷冷地道:“你母亲这一生,活着只为了你们兄妹。她为你做的一切,你没有资格不接受,更没有资格怨恨她。”说罢,便不再理会她,转向木皇后,“我从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向他服软。”

“不然呢?”木皇后向来冷淡的面上突然露出悲戚之色,“姐姐,我做了十几年不共楚王言的‘息夫人’了。只是那息侯不死,息夫人好歹还有个盼头。可我呢?人都死了十多年了,连尸骨都已化成了灰……我却连他的那堆骨灰都守不住!不甘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我想要我的孩子好好地活着,我想要他的血脉传承下去,便只能放下身段相求……人性总归是凉薄的,成渠也会厌,会倦,若一径强硬下去,到时候我可还能保得住臣浅的一线血脉?”

木白衣伸手触了触她的脸,不忍看她眼中的如水悲凉,微凉的手指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是姐姐错了,不该这般不谅解你。成渠和程臣浅,他们欠了你的,我总会让他们还你。”

许是这十多年来终于有一个可以让她信赖、依靠的人出现了,木皇后蓦然泪如雨下,倒地痛哭。

“程臣浅……他是欠了我的!我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可是他说抛下我便抛下我,他死得干净利落,却独留我受尽这人世间的千般苦楚……他这般弃我于不顾,我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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