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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一命抵一命(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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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半里《凤凰劫》在线阅读全集:全文全集番外第19章:一命抵一命第19章:一命抵一命

林安澜冷笑,“那么你告诉我,初雪又是怎么死的?她既然设计害你,又为何她自己会死?”

锦段摇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为什么初雪在害她之后会死。难道她真的如此恨她吗?竟要用自己的死,来让她背上杀太子良媛与皇孙的罪名,百口莫辩,永远不得翻身!

她自认不曾苛待过初雪,何至于她竟恨她至斯?

林安澜道:“既然答不上来,那便不算是我们冤枉你了!你以如此歹毒的心思祸乱后宫,谋害皇孙,当真是该死!”说着转向成郢,“还请太子发落此贱婢。”

李夜茗却忽地站了起来,指着林安澜大声道:“你胡说!郑良媛与我姐姐关系虽不甚亲密,但待我姐姐也颇为礼遇,我姐姐又怎会害她?反倒是你,从来都是你看我姐姐不顺眼,总是找机会欺负她,焉知不是你设了这样阴毒的计谋在害我姐姐!”

这番话说得虽不讲道理,但却犀利尖锐。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劈开了锦段脑中的重重迷雾,锦段脑中霎时一片清明。她这一遭,确确实实是被人暗算了。这样狠毒的伎俩,是拼着三条性命不要,也要拿她的命的。

可笑的是,她竟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命竟这般值得人惦记。

林安澜被李夜茗的一番顶撞气得顿时脸色青白,指着李夜茗直喘息。

“太……太子……这样没有规矩的东西……如何配服侍太子?这样的东西,留不得!来人,连这贱婢也一道拉下去!”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成郢看向李夜茗,沉声道:“李夜茗,还不向太子妃认错。”语气里回护的意味极浓。

李夜茗却脖子一梗,拒不认错。

锦段重重地拉了拉她的衣摆,咬牙低声道:“跪下。”

待李夜茗不甘不愿地跪在她身旁,锦段才匍匐着跪爬至成郢面前,为自己做最后的辩白:“奴婢跟随太子殿下多年,殿下该是最了解奴婢的。奴婢绝对不会杀害郑良媛,请殿下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成郢点了点头,神情沉静而淡然,并未因郑良媛一尸两命而愤怒难过,亦没有太多的情绪,唯有一向温润如一泓秋水的眼睛,此刻却平静到不含丝毫的感情。他只是静静地道:“不管你是不是冤枉的,我已着人去禀了父皇和母后,此事总是会彻查的。你若真是冤枉,到时我必会还你清白。”稍顿,“只是现在,你就先随虎贲将去暴室吧。”

锦段望着他,这一瞬间,心中说不出是失望、难过或是别的什么样的情绪,也许是因为此刻她已心乱如麻,再多的伤心难过于她来说也比不得此刻的心慌绝望。况且,情况再坏也不过如此了。

李夜茗身形一动,又要跳起来。锦段却先她一步一把按住了她,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咬牙在她耳边森然吐出四个字:“抽身,自保。”她已然落到如此地步,李夜茗孤身一人在众人面前,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不好便要步她后尘。到时,她们两姐妹便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锦段被虎贲将拉出明月阁的时候,她听见李夜茗那样绝望又惨烈的哭叫声,看到林安澜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胜利的笑,成郢则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

是啊,要除掉一个看似拥有了一切,实则什么都没有的人,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啊,仅仅是需要死一两个人而已。这一切是多么的巧合,她所依赖的那个人不准备再维护她了,恰巧这个时候,她便“杀了人”。

还有谁肯再维护她,做她的依靠?

暴室即宫中诏狱,为宫中触刑之人所置。锦段身着单薄的囚衣坐在阴冷的角落里,茫然地望着铁栅栏外面的石壁上一灯如豆,脑子里仍是混乱一片。

不知是得了成郢的吩咐还是因为她是“锦段”的缘故,自她被押解到牢狱,从未被提审过,那些狱卒亦不曾苛待过她,一切依礼而行,似乎她并不是杀人重犯,而是来牢狱小住。

一切都平静得超乎她的想象,至少牢狱中是平静的。

她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夜茗现在如何?以她莽撞的性子会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既然自己已经入狱,不知林安澜会不会放过夜茗。成郢有没有很好地照顾妹妹?郑太后……郑太后这一回会不会救自己?

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三日后,李夜茗突然出现在暴室。

“姐姐!”带着哭腔的叫声从石阶上传来,随着飞奔的瘦弱身影如风而至。

锦段扑到带着铁锈味的栅栏旁,抓住李夜茗的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打量着她,急声道:“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李夜茗哭着抚摸锦段的脸庞,摇头道:“我很好我很好。姐姐你怎么样了?你在这里好不好?有人欺负你吗?你怎么穿得这样薄,你冷不冷?”

锦段憋了几日的眼泪此刻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她哽咽着摇头,她很好,真的很好,好到让她觉得诡异。

“姐姐,太后和皇上都很生气,他们说……他们说要杀了姐姐呢!我一直在求太子救你,可是他不肯让我多管你的事情,他不许我多问。姐姐,我不知道该去求谁……姐姐,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救你……我们该怎么办?”

郑太后和皇帝很生气,因为她不光谋害了太子的妾妃,还谋害了皇孙。这是绝不可饶恕的罪行。

皇嗣、皇孙,重于一切。

锦段突然抓紧了李夜茗,急声问:“夜茗,你告诉我,你喜欢太子吗?”

李夜茗怔了一下,惊奇地望着她,“现在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个?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快要没命了!”

锦段点头,眼睛里透出一股疯狂的坚韧,“我知道的,夜茗,我知道。从入宫的那一日起,我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只是旁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随时都会有被丢弃的可能,这一天早晚都会来。”她润了润唇,语气里带着哄劝,“乖,夜茗乖。你告诉我,你喜欢太子吗?你要好好地回答我。”

李夜茗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睛里尽是悲切,过了许久,才迸出简短的两个字:“喜欢。”

锦段摇头,“不不不,我要的不是喜欢。你爱他吗?以一个女子爱一个男子的姿态。夜茗,你爱太子吗?”

李夜茗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是看着一个疯子一般。既然明知道自己要死,为什么还不想办法自保,却还要关心这些?姐姐怎么了?

“姐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你更关心这个?你快要死了呀,姐姐!”

锦段却不理会她的质问,只是严厉地看着她,步步紧逼地问:“你只管告诉我,你爱不爱太子?”

过了许久,李夜茗终于点头,神色沉寂而凄然,“是,我爱他,以一个女子爱一个男子的姿态。”

锦段松了口气,抓住她,急促地低声吩咐道:“夜茗,你听我说。你爱太子,我看得出来,太子对你也是有情意的,我虽不知道他爱不爱你,但至少他是喜欢你的。夜茗,以后,我的事不许你管,不管我是生是死,我的事一个字都不许你过问。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回锦画堂,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太子,哪怕是夜里睡觉,你也要给我睡在太子的身边!”

李夜茗挣扎了一下,忍不住喝道:“姐姐,你疯了吧!”

锦段紧紧抓住她,不许她挣脱,小声道:“你别管我疯没疯,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夜茗,哪怕是在孤树堂,你也一定要,任何人都不要轻易相信,你要学会自保,不要被任何人利用。如果你发觉有人对你图谋不轨,便去向太子寻求庇护。若是要命的事情,连太子都护不了你,你……你便偷偷去找皇后,她一定会救你的。”

“皇后?”李夜茗皱眉,“皇后为什么会救我?”

锦段沉默不答。为什么皇后会救她?因为锦段在赌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李夜茗,就是木皇后的那个流落宫外,失踪已久的亲生女儿——程洛水。

“你不要管为什么,夜茗,你听我的。万一我真的……你若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便去找皇后或锦夫人,她们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

作为姐姐,她做到了长姐如母,做到了潜心守护。若她真遭不幸,这些便是她最后能为妹妹做的事了。

锦段不许李夜茗再到暴室来看她,希望尽量可以保全她。可是她没有想到,第二天却有另外一个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程洛山。

瘦高的身影安静地伫立在栅栏外面,昏暗的光线下,锦段瞧不出他是否清隽依旧,只是他身上的袍服稍显宽大,再也没有当年丰朗出尘的少年姿态。

“锦段,你果然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语气仍旧是数年如一日的嘲讽,好似他们昨日还曾相见。

锦段浅笑,“程将军活着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句嘲讽吗?”

他能活着回来,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可她却是快要死的人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忙着为自己担忧,哪怕是听闻他生死不明的消息,也只是叹息几声,转瞬便抛诸脑后了。毕竟,若非十分放在心上,谁又真的肯为他人伤心流泪、悲伤难过?

“是啊,”程洛山亦笑,“我活着回来了,仍旧如同往常一般,看到了你不能自保的狼狈。”他长长地叹息一声,“恐惧、害怕、被人算计,锦段啊,你似乎一直重复着同样的命运。”

“命运本就掌控在旁人的手中,身份卑微又何来反抗的能力?”锦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曾拥有权力,所以我只能屈膝于权力之下。”

程洛山向前一步,与她隔着一个栅栏的距离,低眉看着她,微微笑了笑,道:“好歹也有这么些年的情谊在,锦段,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锦段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忽然想起除夕之夜,郑太后说的那一番带着杀意的话。她微微叹息,其实程洛山和她一样,不过都是无法自保的可怜人罢了。可那些提醒他的话,却不能在这个时候说给他听。

动了动嘴角,锦段说出一句:“我的妹妹李夜茗,你能帮我保护她吗?请你替我看住她,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不要让她掉入谁的陷阱。”

程洛山点头,“好,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锦段笑道:“谢谢你。”

“还有什么要嘱咐我的?”他问。

锦段想了想,道:“你若真想帮我,便在宫外查一查我身旁的宫婢初雪的家人吧。”

“家人?”

“是。这些年,从她开始跟着我的那一日起,我从不曾亏待她,更不曾**或打骂过她。她此次害我,全无因由。”

“所以你怀疑她被人利用?”

“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林安澜胜券在握的笑容犹在眼前。那一日,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在尚未来得及思考的情况下便被投进了牢狱,事后思来想去,唯一的可能便是初雪**害她。

“你怀疑谁?”

锦段摇头,“那天郑良媛刚死,林良媛等人便冲进了明月阁,当时我受惊过度无法思考,但事后想来,这也未免太过巧合了。似乎有人设了一个圈套,初雪哄着我跳了进去,我刚掉进去,便有人来收网。人证物证俱在,我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程洛山,这一次,是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没有人会帮助我的,我不可能会绝处逢生的。”这么多年,她在宫中竟没能累积下半点人脉,以至于那日在明月阁,除夜茗之外,无第二个人为她求情。

程洛山道:“在皇宫里生活,谁不曾有过走投无路的时候?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就是冲着锦家,也不会有人真敢拿你怎样的,放心吧,你一定会没事的。”

锦家?锦段讥笑:他们从来都心知肚明,她不过是个替代品!崔氏早在四年前便已说过,无论她在宫中怎样,都与锦家无关,哪怕生死。

锦家,是不会救她的。

“你知道的,程洛山,锦家不会救我。”

程洛山摇头,“他们会,他们不得不。”

锦段低眉喟叹:就算锦家会救她又如何?这是她自己在宫中惹下的是非,又怎能再拖累锦家?抬起眼睫,她看着隔着一个栅栏的程洛山,笑了笑。因为离得近,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眸中有清辉流转,不同于少年时的清明,蕴藉着一种让人无法明了的清幽沉寂。

果然,战场上的生死考验,最能改变一个人。

离开时,他的脚步不快,但却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坚定。锦段看着他清瘦却坚毅的背影,神使鬼差一般,开口唤了一声:“程洛山。”

程洛山回过头,静静地望着她。

“我可以相信你吗?”

程洛山浅浅一笑,道:“我必不辜负你的信任。”

锦段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走到拐角,身影在昏暗的灯影下拉长,再拉长,直至消失不见。连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这么多年,两人的情谊也不过是大多时候的争吵或互相视若不见而已,但此时她却无比信任他。这样的信任,就连对成郢也从来不曾产生过。

程洛山,这个在数年前便以嘲笑她为乐的男子,如今却成为了唯一能让她信任的人了。

此时的孤树堂中,坐在案前读书的成郢扭头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神色恹恹的李夜茗,忍不住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怎么,今日不为你姐姐求情了?”

过了好一会儿,李夜茗才低头答道:“姐姐追随太子殿下多年,为人如何,太子自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太子若是选择相信姐姐,那自然不用奴婢求情。”

她话中的怨怼之情成郢自然听得出来,放下书本,指了对面的一个杌子让她坐下,道:“究竟**如何,我已在查,但这件事关系到了皇孙,引得皇祖母与父皇大怒……夜茗,你该知道的,已故的郑氏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

李夜茗道:“可是既然郑良媛身怀有孕,为何不见太子在明月阁加派宫婢服侍?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成郢摇头,“郑氏怀孕一事,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言下之意便是连郑氏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之事,那旁的人又怎会知道?

李夜茗立刻接口道:“是啊,连太子都说郑良媛怀孕之事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我姐姐又何来那样大的本事知道的?所谓‘祸乱后宫,谋害皇孙’这样莫须有的罪名,难道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成郢沉下声音:“李夜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口不择言,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便已是其罪可诛了!”他肃然地看着李夜茗,过了好一会儿,才稍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心急锦段被抓,但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否则别说救不成你姐姐,连你也要身陷囹圄。”

李夜茗紧抿着嘴唇,忍了几回,却终是没能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成郢看她哭了,起身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微叹:“她终究跟了我几年,我总会查个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给你一个交代的。”

李夜茗抬起泪眼,带着哭腔反问:“太子真的有查吗?若是真的查了,那为何至今宫中一点动静也无?”

不光是宫里,就连前朝也无动静,锦家更是安静得可怕。这件事,就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小石子,除了“咚”的一声之外,连一圈涟漪都未能引起。

一切都安静得如此诡异。

成郢眼里的温柔随着她的这句话渐渐转淡,眉目间带了些许与平日的温和不同的疏淡清贵之气,淡淡地道:“你这样的性子,真的不适合在皇宫中生存。”

李夜茗咬唇不语。

成郢叹息一声,道:“我只是太子,你应该知道,许多事情,并非我能够做得了主的。”

李夜茗忙问:“那谁可以做主?我该去求谁?皇后娘娘吗?她掌着后宫凤印,我该去求她的对不对?”

“若你去求皇后,你认为她可会帮你?”成郢反问。

李夜茗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曾在椒房殿侍候,皇后待你如何?”

“皇后娘娘从不轻易理会我。”

“亦从未对你有过旁的举动?”

李夜茗突然想起数月前的那天,她被木皇后强逼着脱了衣服,露后背给她看的事情,眨了眨眼睛,反问成郢:“太子问这个做什么?”

她的异样举动成郢已尽数看在了眼中,微微笑了笑,又恢复了他一贯的温柔,道:“你若真的想要救你姐姐,便要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你们能否得到锦家的帮助,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了。”

李夜茗眼神闪了闪,“太子要问什么便只管问吧。”

成郢的身子向前倾了倾,问道:“你姐姐,她究竟比你大了几岁?你们家中除了早亡的父母外,可还有旁的亲人?”

他的话刚问出口,李夜茗便霍地站起来,脸色大变,口中急声道:“太子说什么,我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

成郢不动声色地坐回到书案前,饮了口茶,笑了笑,道:“我说了,你若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或许能找机会救出锦段……”他想了想,改口说:“不,应该说是李夜如。”

李夜茗紧紧地攥着手边的裙裾,抿了抿嘴角,强撑着道:“奴婢不知道太子说的是什么。”

成郢点点头,微笑道:“那么,你便先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温和的目光流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李夜茗看着他温柔的、言笑晏晏的清雅模样,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他已然十分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地告诉过她,这是她最后的机会。若今日走出了孤树堂的殿门,那她就要永远失去这个机会了。

李夜茗看着成郢身后透过纱窗斜斜照进来的一脉清幽月光,敛下眉目轻声道:“奴婢想问太子一句,您是如何知道的?”

成郢淡淡一笑,“当真是傻,你以为这样偷梁换柱、瞒天过海的事情能瞒得了谁呢?不拆穿不过是顾着锦家的脸面罢了。毕竟真正的锦段暴毙,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

“也就是说,这件事太子从一开始便是知道的了?”

他的眼眸醇亮,“可以这样说。”

李夜茗咬了咬嘴唇,“那……太子既然都知道了,还问这些做什么?”

“有些事情,总要你们亲口承认才行。”

“要我们承认什么事情呢?若我们承认了,太子便要杀了我们吗?”

成郢忍俊不禁,大笑起来,笑容清秀干净又温柔清蔼,“真是个傻姑娘,要杀早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李夜茗看着成郢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心里想着尚在牢狱的姐姐,思之量之,权衡再三,终于选择相信成郢。

“姐姐只比我大一岁,自幼却是长姐如母一般地细心照料我。我六岁那年爹娘接连过世,之后便一直都是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每日劳作,只为让我不饿肚子。”

成郢沉默了一下,才接着问:“那你家中可还有旁的亲人?”

“还有一个白衣姑姑,不过她不常在家,总是数月或一年也不见她一面。”

成郢眉峰微动,不动声色地问:“白衣姑姑是……”

“是我和姐姐唯一的姑姑。”

“‘白衣’这个名字倒是好听。你们为何要称呼她为‘白衣姑姑’?是她名为‘白衣’,还是她总喜欢穿白衣之故?”

李夜茗皱眉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但却也没有见过她穿白衣,不过是随着姐姐一起唤她‘白衣姑姑’罢了。她脾气不好,我们都怕她。”

成郢垂眉低笑,“既然脾气不好,你们又惧怕她,想来她的面目也是极为肃然的吧?”

李夜茗摇头,“若说起来,姑姑的五官极是精致,只是可惜了面上有几道极重的疤痕,也不知怎么会伤得这样重,生生毁了那么精致的容颜。且她又是不喜言笑的,所以才愈显严肃罢了。”

成郢眉梢微挑,表现出了几分兴味盎然,笑问:“不喜言笑?莫非也如母后一般生性淡漠?”

李夜茗想了想,突然面色一凝。

成郢将她的脸色看在眼中,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莫非真的被我说中了,你的那位白衣姑姑真如母后一般?”

李夜茗咬了咬下唇,疑惑之色渐生,看了看成郢,皱眉,喃喃自语:“我竟然从未留意过,原来白衣姑姑的眉眼跟皇后竟是这么像的,也不知姐姐有没有留意过……”

她的声音虽低,但却一字不落地尽数被成郢听了去。他软下神色,温和地笑道:“这天下间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许是你想念你的白衣姑姑了,所以将母后想成了与她相似的模样。”稍顿,“我已命人将侧殿的耳房收拾了出来,你权且睡在那里吧。你放心,你姐姐很快就会回来陪你了。”

李夜茗双眼蓦然发出明亮的光,惊喜地问:“可是真的?”

成郢的笑容如同明月,墨色的深眸温柔无匹,“自然是真的,我何必骗你。”

“太子真的能查出**?”

“我说过我在查,你要相信我,夜茗。”

李夜茗清澈的眼眸望着她,逐渐露出了欢喜的模样,恳求他:“那……那我能不能去暴室看看我姐姐?”

成郢却温和地微笑着拒绝,“等她出来你们自然能相见,不必急于这一时。”李夜茗动了动嘴角,想要再恳求,成郢又道:“你先下去吧,明日再来侍奉。”

李夜茗瘪了瘪嘴角,不甘不愿地离开。但想起姐姐就快要回来了,她难过的心情总算轻松了一点,便笑着走出孤树堂。她站在廊庑下,看着廊下明亮的宫灯,满心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忍都忍不住。

想到现在身在暴室的姐姐却不知道这样的好消息,她忍了又忍,终是四下望了望,提起裙裾,踮起脚尖,偷偷跑出了孤树堂。她已不是第一次去暴室了,对那里熟门熟路。避过了宫中守卫,她蹑手蹑脚地往暴室的方向跑去。

李夜茗觉得心下欢喜无比,就连耳畔刮过的凛冽寒风,都变得温暖柔和起来。

然而在她快要到暴室的时候,一旁宫墙的阴影处有一个身影突然蹿了出来,一下制住她,将她往黑暗的地方拖去。李夜茗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挣扎着想要大叫,那人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越发害怕,不停地捶打着身后的人。

“别动,我是程洛山。”

但正处于惊怖之际的李夜茗并未听到这句话,仍旧不停地挣扎着,尽量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引起不远处的守卫的注意。

程洛山见她仍旧挣扎个不停,紧紧地皱着眉,看了看四周,边将她往偏僻处拖,边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姐姐锦段要我来找你,你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与名声,便尽情地叫吧。”

李夜茗刚才被吓得脸色煞白,现在陡然听到了锦段的名字,便一下子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身后的人。

程洛山稍稍松开掩住她嘴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不乱叫,我便松开你。答应便点点头。”

李夜茗瞪着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程洛山便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手。李夜茗重重地呼吸着,猛然转过身,果然看到清幽的月光下程洛山清隽冷峻的面容。

“你……你捉住我做什么?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究竟想做什么?”

程洛山笑了笑,道:“皇宫不比我司空府的后院,公然见你若是被人看到,倒霉的只会是你自己。”

李夜茗抿了抿嘴角,有些恼怒地说:“那你捉了我来做什么?我姐姐……你见了我姐姐?”

程洛山点头,“她请我帮她查证脱罪。”

李夜茗瘪着嘴,神情颇为不屑,“太子已经跟我说了,我姐姐不日便可脱罪。”

“脱罪?”

“是呀,我姐姐本就是冤枉的,太子也自然是知道的。他既说我姐姐无碍,那我姐姐便定然无碍。”

程洛山皱眉,“怎么会这么简单?你又怎能如此相信他说的话?”

李夜茗却反问道:“他是太子,我不信他又要去信谁?你吗?我姐姐跟着太子这么多年,她的品性如何,太子自然最清楚。不管是谁冤枉了她,依着那么多年的情分,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不是说此事已引起皇上与太后的震怒了?宫闱之乱,事关皇孙,又怎么会这么简单便了结了?”

李夜茗眼睛里闪过一抹迟疑的神色,懦懦地道:“姐姐既是太子身旁侍奉的宫女,又是锦太尉的长女,自然不会让她受了冤屈。”

“你以为,只你姐姐一人身份特殊吗?这皇宫之中但凡不是奴婢的,又有哪一个身后的权势差了?只说那郑良媛之父郑光,哪里还是当年的那个五品知州,他早已是三品按察使。郑良媛在宫中被害,郑光早已在皇上面前哭了三日了。不要说锦家,就算是皇上,也是势必要给郑家一个交代的!”

李夜茗的声音慢慢地变得忐忑不安起来,“那锦家……锦家自然是会帮姐姐……的吧?”

程洛山却答非所问,道:“此事关系到前朝,且莫说太子,就算是皇上,要处置此事,也决不敢轻易下结论。更何况,究竟是谁陷害你姐姐,你知道吗?”

李夜茗立刻道:“我知道,是太子妃!一定是她,她这些年一直为难我姐姐。她那一日分明是有备而来!”

“证据呢?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子妃所为,太子妃为何要陷害你姐姐?你可有证据?你可知道,诬陷太子妃会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可又知道,太子妃的身后是什么家族,有什么样的权势?这些,你都知道吗?”他的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淡淡地说着:“你自幼长于乡野,后又侍奉于深宫,不懂得这些并不奇怪。但太子生于皇宫,长于皇宫,自十二岁起便随皇帝听朝于神明殿,前朝后宫尽在掌握。这些女人为何会被送进皇宫,他比谁都清楚,又怎会轻易许诺你这话?这些你可有想过?”

所谓鹬蚌相争,背后得利之人究竟是谁?

李夜茗早已被他问得答不出话来,无措地呆望着他,只嚅动着嘴角。

程洛山微叹,看着她,道:“你都与太子说了些什么?”

李夜茗却只是恐慌地喃喃自语:“太子……太子不会骗我的……他骗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小宫婢呀,他没有道理要骗我……”

程洛山看她慌乱得手足无措的样子,摇头失笑,“果然如你姐姐说的一般,你还只是个随时随地需要姐姐照料、保护的傻姑娘。旁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竟是一点都不知防备。”

听他提及锦段,李夜茗身子突然一震,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一把抓住程洛山,急声问:“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姐姐?她都与你说了什么?”

程洛山道:“你姐姐要我护着你,提点着你,尽可能地将你自这件事中剔除。”

李夜茗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委屈地自语:“我只是担心,我只是害怕……”

看着她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和似曾相识的面容,程洛山心中微叹,软下心肠,淡漠的声音也暖了几分,轻声道:“你不要哭了,告诉我太子都与你说了些什么,以后这些事你便不要再多管了。”

李夜茗沉默了一时,突然抬起泪眼看着他,懦懦地问:“那,我可以相信你吗,程将军?”

程洛山无所谓地笑了笑,颇有深意地说:“相不相信我,在你自己。你姐姐只是将你托付于我,却并不意味着你也要信我。”

李夜茗叹了口气,低眉道:“既然姐姐信你,我自然也信你……”接着,便将她在孤树堂与成郢的一番对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程洛山。

“他……只问了你乡下家中之事?还有你的白衣姑姑?”

“是,他问了白衣姑姑。”

“你的白衣姑姑,真的与皇后有几分相似?”

李夜茗道:“她的脸上有伤,时常掩面,我只是发觉她眉目间与皇后有几分相似。”

程洛山皱着眉慢慢思索,似有所悟。

李夜茗心里惶惶难安,咬了咬唇,看着他,轻声问:“有什么不对吗?”

程洛山摇头,微笑道:“没有什么。你回去吧,不要去暴室看你姐姐了,你去了她反而不放心。以后也不要这般随意相信旁人,有事我会找你的。你自己……也一点。”说完便扭头离开。

只余下黑暗中的李夜茗,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愈加忐忑难安。究竟谁对谁错?她又该相信谁?

她已完全分不清楚。

锦段下狱后,郑良媛之父郑光在建元皇帝面前使尽哀兵之策。每每恸哭势必直指锦氏,言辞之间无不暗指锦氏一族居心叵测,锦氏之女既敢在后宫行凶,必是受了身后之人指使,以此向皇帝施压,务必要为女儿讨一个说法。

郑家既是如此,锦家自是不能毫无动作。太尉锦础元数次上疏,他“深信小女绝非那等狠毒之人,更不会做出如此祸乱宫闱、谋害皇孙之事”,恳求皇帝彻查此事,既不使郑良媛与皇孙枉死,让背后设此毒计之人坐收渔翁之利,亦还了锦段清白,不使锦家无故蒙冤。

前朝郑光与锦础元将折子递到了皇帝面前,为了各自的家族与女儿,争论不休;而后宫也是同样的热闹,人人口耳相传之事,俱是郑氏之死与锦段入狱,宫人们将当日郑良媛与初雪的死状有多么凄惨传得绘声绘色。

近来,成郢每次到福明宫请安时,陪郑太后闲话的时间(超多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倒是长了不少,皇帝亦有数次被郑太后叫到福明宫。此情此景,倒似是郑太后要与儿孙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来。锦夫人崔氏数次入宫求见,郑太后只见了她一次,也不知崔氏究竟说了什么,之后郑太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打发了她,不肯再见。崔氏却是个不死心的,转头便去了椒房殿,待她离开后,木皇后便开始插手此事。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锦段身份特殊,郑良媛之死不管与她有无干系,却都动她不得——至少在明面上,锦段是动不得的。锦础元手握天朝大半兵权,朝中左右卫大将军俱是出自他手下,大半个江山都是他领军南征北战得来的,就连建元皇帝都要对他礼遇三分。且莫说锦段是冤枉的,纵是她真杀了郑良媛,皇帝也不可能为此而对锦家大动干戈。于是,有心人便不免在心里嘀咕:郑光此举,又能讨得几分便宜,扳得动锦家多少?

太子在椒房殿向木皇后请安时,木皇后只问了他一句话:“锦段侍奉太子多年,太子心中对她,究竟有无三两分的情意在?”

成郢眼眸黑亮,笑如春山,道:“锦段伴我数年,自是有感情的。”

木皇后的面色浅淡凉薄,也不看他,只垂着眼睑,淡淡地道:“既然是有感情的,那纵是为着几分情意,也不该使她蒙受不白之冤。太子说呢?”

成郢恭敬地道:“母后说得是。”稍顿,“她既得母后欢心,纵是为了母后,儿臣也定然不会使她受了冤屈。”

木皇后低眉,嘲讽地冷笑。

“李夜茗是锦段的妹妹,是母后赏赐给儿臣的。她们姐妹情深,不知是不是李夜茗求到了母后这里,扰了母后……”

木皇后凌厉了眉眼,冷漠又尖锐,冷冷地望向他,道:“在太子眼中,难道我竟已不通情理至此,后宫之事非要有人求着才肯关心一二?还是……”她的眼睛里渐渐凝聚起凛冽的寒霜,“还是原本你已打算,连她也一起,投入暴室?”

成郢笑道:“母后多虑了,儿臣是想保她们,而非害她们。”

木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满满的讥诮与不屑,“薄情冷血从来都是刻在成家人骨子里的东西,但愿你与他们不同。”

成郢垂下眼睫,微笑着告退。

这是多么……不合时宜的紧张啊!流落天涯头白也,难得是,再相逢。这骨肉血亲,关心则乱,她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然而不管前朝、后宫乱到何种地步,锦段在牢狱之中却是风平浪静,无人打扰,无人提审,更无人怠慢,仅仅是被囚禁而已。但这一切越是安静,锦段心中便越是忐忑不安。莫说是杀了太子良媛与皇孙,就算是杀了一个普通宫婢,也不可能只是被打入暴室而不审不问吧?就算是要求证**,难道竟也可以不问她的口供吗?

这是多么不合常理啊!

这些日子,锦段心里不停揣测着究竟是谁想要置她于死地。自入宫起,她便一直如履薄冰一般,千般,万般乖巧,从不敢惹了谁的眼。郑太后待她虽已不如从前,但若说此局为郑太后所设,她却也是不相信的。郑太后想要杀她,又何必费这样大的周章,还搭上一个皇孙?郑太后手中捏着她与锦家最大的把柄,只要将她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且莫说是她,就连锦家都逃不掉一个“欺君之罪”!她思之量之,绝不相信此事是郑太后所为。

那便只剩下一个太子妃林安澜了。

自她入东宫起,林安澜对她的厌恶与忌恨便与日俱增。若说初时尚且顾忌着郑太后与成郢,那到了后来便是彻底不顾一切了。林安澜在人前尚有收敛,在人后已然对她恨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锦段不知道自己何至于被林安澜恨到如此地步,但她看向自己时那种憎恶的眼神,锦段心中从不曾忘记过。锦段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不过,若说这宫中谁最恨她,那便非太子妃林安澜莫属了。再回想起出事那一日,小林氏与贾承徽联袂出现的时机是那样的凑巧,还有她们虽然惊恐,但仍旧十分镇定的模样,不由得让她怀疑,她们确是有备而来。

林安澜精心设了这个圈套,笼络了初雪,引她上钩,目的便是一下摧毁她。她甚至怀疑连郑良媛怀有身孕的事林安澜都是知道的,害死一个良媛并不算什么,但害死一个皇孙便是万死难恕了。

想通此节,锦段怫然变色,咬牙切齿:林安澜,你究竟有多恨我才会这样想要置我于死地?!

她自认谨慎,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哪怕是在成郢面前,亦从不曾忘记过自己的本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为什么林安澜仍旧对她不依不饶?林家已然送了小林氏入宫,林安澜又何必还死揪着她不放?

就算“良娣”之说并非空穴来风,但终究还是要皇帝下旨敕封才算作数,否则说再多都是空谈。若只是因为这个,那林安澜就不只是未雨绸缪了,她已然草木皆兵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

她将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闭上眼靠在墙上。当年选择入宫,仅仅是为了她与妹妹能有口饱饭吃罢了。可这些年里,她却时时刻刻生活于惶恐之中,日日提心吊胆,总是害怕会随时丢掉性命。

她自认从无害人之心,但不知为何,总有人不肯放过她,想要使她陷入深渊,无法自保。为此她每日生活于恐惧之中,或许只有她就此丧命,他们才肯罢休。她心里十分清楚,此番她若死了便罢,若是活着出去了,只怕日后自己与林安澜二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林安澜既已出手,又岂能容她活下去?

而她,既能进这暴室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却不可能每一次都化险为夷,总有一日,她会死得很惨。若不想死,势必要反击,可是如今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她,又该如何反击?

就在锦段苦思筹谋之时,暴室外却突然传来消息:太子良媛郑氏之死,经查实为承徽贾氏所为。东宫大宫女锦段无罪释放。

这个消息,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些日子她一没被审,二没被用刑,便已然猜到,也许宫里的人并不想她就这样死了。只是若说是贾承徽害她,她却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承徽,纵是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做出如此狠毒的祸事。更何况,郑良媛死了,于她一个不得宠的承徽来说,半点利益也无。她又不傻,何必涉此风险?

锦段带着满心疑惑离开暴室,一步一步迈上石阶,走出暴室的大门时,温暖的阳光照到身上,驱走了自狱中带来的满身阴寒。

原来天竟已回暖。

李夜茗飞奔着扑到她怀里,放声大哭。

她轻抚着妹妹的背,低眉笑道:“没有事了。夜茗,不怕,我还活着。”

李夜茗哭道:“姐姐呀,你不在,我一个人真的怕。”

她们两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锦段因心中有事,只蹭了蹭妹妹的脸颊,轻声安抚了她几句,便开口问道:“夜茗,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凶手怎么会是贾承徽?”

李夜茗理所当然地道:“太子已经查出来了,杀害郑良媛的人其实是贾承徽,是她买通了初雪,嫁祸给姐姐的。”

锦段皱眉,“怎么可能。”

“可是……此事千真万确呀,他们从阮玉阁里搜出了半截尚未丢掉的剪木,证据确凿,贾承徽见赖不掉,便悬梁自尽了。”

锦段猛然一惊,不禁失声:“自尽了?”

李夜茗点头,“已经死了。”她看锦段面有异色,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姐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太子已经查明了,你是清白的,是贾氏在陷害你,她想要害死你。亏得太子已然查明,否则姐姐岂非平白要被冤死了?”她的语气里带了愤愤之意,“平日里见她喜爱谄媚于太子妃,与我们虽不说亲近,却也没有什么大仇,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狠毒的一个人,要置姐姐于死地!当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锦段茫然地点头,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虽从未想过查出**来扳倒林安澜,但却也绝没有想到,此事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尾。

原来,所谓证据,所谓**,竟是可以这样查证的。

——贾承徽畏罪自尽。

郑良媛之死,在前朝、后宫闹出了这样大的一场风波,谁都没有想到,最后竟是以贾承徽畏罪自尽,贾氏母族一门斩杀殆尽而草草收场。

而前朝的郑、锦二族之争,也因贾氏一门迅速败落而消停了下来,所谓杀鸡儆猴,总也是有几分震慑效果的。之后,皇帝于神明殿大肆封赏郑氏一族,郑光年仅十三岁的幼子郑骁被封为羽林军都尉,并再选郑氏之女入宫,推以太子良娣位。一时间(超多阅读-书农在线书库),皇恩浩荡,无出其右。

而对于与郑氏几乎翻脸成仇的锦氏,皇帝同样赐封锦础元长子锦维为卫尉寺少丞,以示恩典。

总之,该补偿的都补偿了,独独落了锦段这个无辜受屈的大宫女。

锦段回到孤树堂时,成郢正伏案疾书,看到她进来,抬头微微笑了笑,笑容温柔和缓,“你回来了。”

锦段看见他温柔的笑容,不知为何,自己这一次却不似以往一般心生涟漪,反而从心底生出一股微微的寒意。她敛下眉目,平静地低眉行礼,道:“是,奴婢回来了。”

成郢细长的手指执着青玉石胎毫笔,在砚端缓缓抿去多余的墨汁,“来帮我磨墨吧。”他边说,边枕腕运指,下笔不停。

锦段低眉称是,轻轻走过去,立在他身旁,往案上的砚池里放了些水,地避开衣袖,悬臂压腕,细白的纤指捏着墨锭重按慢磨,不疾不徐地研磨着。

“可是觉得委屈了?”

成郢问得突然,锦段怔了一下,才抿了抿嘴角,轻声道:“皇上与太子明察秋毫,不使人间有人含冤,已然还了奴婢清白,奴婢感激涕零,又怎敢言屈。”

“你既这样说,到底还是觉得委屈了。”成郢手下不停,边写边安慰道,“放心吧,我会给你补偿的。”

锦段低眉,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的笑,轻声问:“此事……便这样了结了吗?”

成郢微挑眉梢,侧头反问:“不然呢?”

许是因为她站在纱窗下,透过日光看着他的瞳仁,只觉得晶莹剔透,但他嘴角漾开的温和笑意,却带了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

不然呢?

锦段抿唇笑了笑,“奴婢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了。”

“锦段。”成郢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案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指了指她手里正在磨着的浓墨,轻声道:“我向来喜欢你磨的墨,比你妹妹磨的好。她耐性不足,磨出来的墨汁总是不够浓,每每写字时,墨迹总会渗透过快,在纸上洇出一大圈的水渍,不甚如意。你就不同,”他看向端砚,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你看,你用墨锭磨过的地方总是会清楚地露出研磨的痕迹,规规矩矩,放下磨锭后,墨汁才慢慢地将磨痕淹没……这样磨出来的墨,最适合写字。”

他再执笔,用笔尖蘸了蘸墨汁,笔尖连动,在宣纸上写了一个端端正正的“锦”字。

“你看,你磨出来的墨浓如漆,墨点略渗,墨香清幽,可见是磨得极好的。”他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接着道,“其实,就磨墨而言,说是人磨墨,实是墨磨人,若无那十足的忍耐力,是磨不好墨的。这一点,你比你妹妹强多了。”

锦段沉默不语,所谓人磨墨,墨磨人,磨的自然是耐心,说到底无非一个“忍”字。可是她又何尝没有忍过?生生地忍了这些年,却还是险些丧命,她何曾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奴婢昔日于清凉殿侍奉太子读书,曾听太子傅与太子讲《左传》,中有一句‘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初闻之,心下颇不以为然,如今想来,却觉得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如金玉良言。”这番话她说得不亢不卑,不过是想要讨一个说法罢了。

成郢看着她,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道:“你向来不是鲁莽妄言之人,必是因为心中过于委屈,才有此番言论。只是曲则全,枉则直,你虽忍耐了这么多年,却仍未能从忍耐中悟得一些道理。不过这也不怪你,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仔细思量的。”

锦段扣在手心里的拇指紧了紧,突然提起裙裾跪了下去,低声道:“奴婢自认从无害人之心,可却不知为何总有人要下狠手陷害奴婢,这一回死的是郑良媛与皇孙,那下一回又会是谁?也许于他们来说,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奴婢终究……也是怕死之人啊……”

成郢听她此言,面色复又温和,微叹了口气,“我知你委屈,今日你肯与我说这些,便还是信赖我的,只是有些事情你并不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不过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与你保证。”

锦段看着他闪着温和善意的眸子,冲动地想要问他一句:郑良媛与她腹中的孩子那般惨死,他心中可有伤痛?那毕竟,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难道他当真视之如无物,弃之如敝履,对此丝毫不在乎?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是,殿下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奴婢便相信殿下”。

终究是……不敢,亦问不出口。

“你出事后,母后极是担心,此事之所以能这样快地查明**,还你清白,全赖母后多在父皇面前进言。你先下去沐浴**,去椒房殿谢恩吧!”

“是,奴婢告退。”

木皇后……为了她的事情向皇上进言?锦段摇头冷笑,不,不可能,她不信。在淑房殿那日,木皇后对皇帝的恨,她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看经典来书农书库)白地听在耳中,看在眼里的,那岂是“不共楚王言”五个字可以尽书的?这样含恨冷情的女子,要她伏低做小向皇帝进言,怎么可能?

可成郢既已出言要她去椒房殿谢恩,她就是不想去也得去。

李夜茗托着腮在锦画堂陪她梳洗打扮,将她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告诉她,连同成郢与程洛山两人那日与她说过的不同态度的话,一五一十,尽数告诉了锦段。

“我也不知道他们谁说的才是对的,但是……那个程将军,姐姐既然信她,我便也信他。”

锦段停下正在梳头的手,皱眉看着她,“你竟知无不言,将我们乡下家中的一切都告诉给了太子?”

李夜茗见她面有异色,忙坐直了身子,略有些不安地道:“我……他让我告诉他,说只有知道了这些才可以救姐姐。我……姐姐不在,我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又怕隐瞒了不该隐瞒的,因此误了姐姐的性命……”说着她害怕起来,“姐姐,难道我真的说错了什么?”

她有没有说错什么锦段也不知道,她只是隐隐觉得成郢这样想知道她们的过往有些不对劲,纵然他一开始便知道了她们的身份,但也不该对她们的过往这般感兴趣,这不是身为太子的成郢该感兴趣的东西。

还有,成郢问这些,必然与木皇后脱不了关系。她猜测过夜茗便是木皇后的亲生女儿,那么皇帝与太后呢?难道他们就不曾怀疑过?成郢这般问,是不是她们已然引起皇帝与太后的猜忌了?

再联想到郑太后那日对她暗起的杀机,锦段越想便越觉得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如深渊走刀刃一般,她们两姐妹正处于极度危险之中,稍有不慎,如郑良媛之死的祸事只怕就会再次上演,并且,下一次她们能不能安然无恙,尚且未知。

她们,正在一点一点地**卷入这个危险的漩涡之中,无法脱身。

李夜茗看她面色晦暗莫测,不免慌乱起来,拉着她的衣袖惶惶不安地道:“姐姐,我是不是闯祸了?你……你骂我吧……”

锦段勉强露出微笑,低声安抚她:“没事,你不要怕。我们家中的那些事,你纵是不告诉太子,他也会查出来的。你不要担心了,没有事的。”

夜茗什么都不懂,所以有关成郢的问话,她不懂得规避危险也全然怪不得她。况且连自己,不也是这个时候才想通的?

再有那程洛山,想着他与木皇后的关系……锦段现在才开始有些后怕,只怕连他都是不能全信的。

“那姐姐……在担心什么?”

锦段问她:“我入狱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去找皇后?”

李夜茗摇头,“我害怕她,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敢去求她的。再说,姐姐说她会帮我,我总觉得不太可能。”

“那皇后也没有来找你?”

李夜茗点头。

锦段沉默不语,过了一时,才叮嘱她道:“日后不要再与程洛山私下接触,甚至与椒房殿里的宫婢们,你也都少来往吧。”

李夜茗不解,“为什么?”

锦段不语,只是温柔地看着她,心底微叹,那个冷漠淡性的女子保护他人的方法便是彻底地忽视,她对夜茗的爱,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

这是无奈又绝望的保护,她既已知道夜茗是自己的女儿,又怎会……忍心袖手旁观?更何况,夜茗是她想要豁出性命来保护的人,亦是她心头的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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