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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 琥珀色的告别单身游戏(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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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第八部之旌旗盛宴

作者:醉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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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那么可爱的小胡子现在看来充满了讥诮和讽刺,它仿佛有生命那样盯着他笑。22点,彻底失败的点数,江扬把三张牌都翻过去认输,冰山大叔沉默利落地收走那仅剩的一块筹码,然后翻牌,给拿到“天成”的2号和靠大王成功凑足21点的3号赔钱,江扬知道这一切都跟自己不再有任何关系,他站起来,下意识地拍拍礼服,转身离开。

他走得很快,周星立刻大步追过去,江扬一句话都不说,沿楼梯飞快地走到二楼的自助餐吧,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站在夜风凛冽的露台上全灌了下去,又狠命地搓了几下自己的面颊,才转身对身边的周星说:“没事,不要担心。”

“还有储备粮。”周星拉开黑色手包的夹层,抽出最后一块5000的筹码,又指指江扬的口袋,那里还放着他在□□赌赢来的5000块。

江扬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夜空微凉的空气,舒了口气努力微笑:“大起大落,被运气抛弃,在最绝望的时候发现压箱底的筹码,这真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周星也不像苏朝宇那么擅长推理或者脑补,只见帝国最年轻的中将劈手抢走最后一枚筹码,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精光,居然笑出声来:“走,我倒要试试看,幸运女神有多么嫌弃我!”

这一次他们没去任何赌桌,而是把仅有的10000块全部换成了硬币——没错,基地的最高指挥官阁下冲进了地下一层,正拿着一个盛爆米花的纸筒,蹲在一台老虎机面前。旁边,站着用帆布购物袋拎着重达数公斤硬币的周星,一脸愁苦。

不同于上面复古的奢华,地下一层的老虎机厅充满了后现代的科幻意味,数排颜色绚丽一按就叮咚叮咚响的老虎机环形排列,侍者很少,都穿银色的小裙子,戴半面具。已近凌晨,这里的客人极少,唯有隔三行的一台金黄色机器旁边,坐着一个玩得全神贯注的年轻男孩儿,身后站着替他拿着接硬币纸筒的母亲,保养得很好,举止也十分优雅,察觉到周星的扫视,她抬起头,客气地微笑,算作打招呼。

江扬执着地选了30号机,恰巧是纯正的海蓝色。他喜欢上面那些不停闪烁的仿宝石灯,就像是苏朝宇的眼眸——他是多么想给肯定正睡得人事不知的苏朝宇打电话啊,不需要告诉他自己的失败和抑郁,只要听听他嚣张无比的清脆笑声就可以安心,可是这种地方偏偏禁止一切通讯和摄像器材,所以他只能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投币。

老虎机不像21点那样考验人的记忆力和计算力,要做的不过是投币和拉开关,之后任何人能做的都只有祈祷。江扬明显比刚刚轻松很多,他舒舒服服地坐在转椅里,让周星坐在他旁边,一面丝毫不动脑子地玩老虎机,一面跟周星随意闲聊,甚至还因为周星讲的糗事笑出声来,仿佛已经从刚刚那种消极绝望的情绪里解脱出来了,令人不得不佩服指挥官的自我调节能力。

可是幸运女神大概今晚真的已经弃他而去,老虎机疯狂地吞噬着江扬的硬币,就像是上古传说里的饕餮神兽——只吃不吐。差不多一小时以后,周星忽然听到那种疾雨般的硬币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女人又惊又喜的惊呼,以及男孩子欢乐的粗口。他从老虎机的缝隙望过去,只见那对母子玩的老虎机正坏了一样往外喷硬币,他们拿着的两个大纸筒都装满了,硬币却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于是母亲不得不用昂贵的丝绸手帕当包袱皮。

江扬这里却仍旧连一个最小的奖都没出现。他察觉到周星忧虑甚至有点同情的眼神,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把硬币往里面塞,机器那种代表遗憾的音乐一次又一次地响起来。熬了大半夜,江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微有倦意,左手始终握在胸前,此时天色将亮而未亮,正是最脆弱却又最温柔的时候,他笑着看老虎机上图案变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最真诚最深情的表白:“其实我很幸运,我此刻愈发觉得,命运向来对我相当仁慈,真的。”

周星疑惑地瞧着江扬,只差没立刻跑上楼去叫家庭医生,江扬知道他不理解,于是微笑解释:“我想到苏朝宇。下午在家玩卡片,我和苏暮宇联手杀他,他分明节节败退分明无力回天,但只要他还剩一张卡片,他都会战斗到最后一秒,绝不会屈从命运或者权威,真是个强悍又嚣张的小混蛋!”

周星嗅到那种无法掩饰也不试图掩饰的爱意:“你们一定会幸福的,长官。”

江扬特真诚地握了握他的手,点头笑起来:“是,谢谢你的祝福。”说完,顺手捞出口袋里最后一枚硬币——十年前帝国银行发行,面值10布津币,刻的是战死于雪伦山区的祖父江兆琅的侧面胸像。他的手指划过那跟自己父亲有七八分相似的下巴,闭上眼睛特认真地默默祈祷了三秒钟,才把硬币放进老虎机。

跟所有的老虎机一样,只要每局终了时,停在屏幕上的三行图案相同,就算中奖。刚刚离开的那对母子中得是图案是三朵奢华皇冠的特等奖,而最小的奖则是一个钱币的符号,奖金则只有200块——刚刚够换一块最小面值的筹码,或者在楼上的自助餐吧吃一顿豪华的纳斯式单点早餐。

江扬认真地瞧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转子,几十秒之后,它们终于依次减缓了速度,然后停了下来。

第一个,钱币。

第二个,钱币。

第三个,啊,还是钱币!

老虎机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位于下方的闸口啪地打开,叮叮咚咚落下20个硬币,周星手疾眼快用帆布口袋堵住闸口,从而明智地避免了蹲在地上找钢镚儿这样不名誉的行为。江扬抓了两把头发,让自己清醒一些,看着空空如也的黑手包和沉甸甸的帆布口袋,真忍不住自嘲的笑容。他摆摆手,吩咐道:“帮我换成筹码,我们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早晨五点四十七分,江扬回到赌场的入口,朝阳温暖的霞光已经透过高高的金色落地窗,洒落在镜面般的大理石地面上。门口□□赌附近,游客们早已散去,此刻人丁寥落,荷官们都有倦意,江扬把最后一块浅绿色的筹码压了30号格子。

奇迹,还会发生吗?

□□再次旋转起来,就像是无情又无奈的命运,片刻之后,它慢慢停下,指针划过28、29、30、31,却又在停止以前荡了一下,鲜红色的指针几乎停在格子的中线,江扬为这样惊人的巧合而惊诧,回头看周星时,他却是一脸想安慰江扬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表情,江扬立刻明白了:“这一次是,31?”

周星紧紧抿着嘴一个字也不回答,仿佛这样就可以迷惑荷官手里精确测量的规尺,可是他的神情已经泄露了秘密,江扬没说一句话,只是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31!”荷官宣布,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天亮了,无论输赢,这一夜都已到尽头,□□到此为止。托着玻璃托盘的侍者们鱼贯而出,给所有在最后一局下注的客人们送润肺保肝的砂板糖。江扬百年难得地被吸引,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那琥珀色的小糖有股清新的药物的气息,让他整个上呼吸道都舒服起来,他甚至多拿了一颗塞给周星:“八十万的糖果,你一定要尝一尝。”

向来谨慎的周星被迫把这种来历不明的糖果放在舌头上面,甜,凉,余味微苦,他正想说什么,却看到秦月朗在另外三个亲卫队员的保护下走出来,向他做了个“带江扬回来见爸爸”的手势。于是周星再不耽搁,快步走到正专心致志看那转盘的江扬身边,低声说:“元帅请您上去。”

江扬察觉到他的犹豫,尽管脸色不算好,还是拍拍他的肩膀,一面大步走过去一面微笑:“不必担心,我并没有打算逃避面对元帅,只不过……”

周星疑惑地跟过去,江扬一只脚已经踩在台阶上,却忽然回头,凝视着宾客渐渐散去灯火已经熄灭的赌场大厅,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只不过,我至少应该看透这个局,才好跟元帅交代。”

局?向来目光敏锐判断力极强的周星楞了一下。他和专注赌局的江扬不一样,并没有把精力放在牌面上面,而是始终保持十二分小心地留意着江扬身边的每一个陌生人,如果这是一个局的话,那么他理当比江扬更早注意到。他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倒是没有注意到。”

江扬当然相信周星的目力,却并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判断。这一夜的豪赌和惨败的确在某个时刻打击了他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包括他那种对自己能力的绝对自信,甚至整夜高强度脑力运动带来的疲惫也影响了指挥官的心理调节机制,可是多年生死考验磨练出来的直觉判断仍然像以往一样发挥着作用,以至于江元帅问他感受的时候,他脱口而出的还是那句话:“这是个局,我中了陷阱,对吗?”

江元帅明显睡得不错,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焕发,正在专心致志地看早餐单,闻言不由笑了,抬头盯着他最倔强的大儿子,厉声道:“证据呢,儿子?”

江扬愣了一下,这个语气是长官的,但是却带了属于父亲的称谓,他一时有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状态去应对,只能垂下头回答:“对不起,我现在还不知道。我不了解这个行业,只能基于周星少校的观察认为,他们是使用了与我的能力并不在同一层面的技术,也许是某种电子仪器,也许是某种精密的算法,暂时,我不知道。”

江瀚韬瞧着儿子的眼神变得很温柔。他指指身边的椅子,让江扬坐下,还把手里的餐单递过去让他挑,江扬本来想拒绝,可是看到父亲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还是接了过来——鬼知道后面那所谓“勇气”和“创意”试炼还会让他做些什么,眼下必须尽量恢复体力。于是他乖乖地点了平时一倍以上的菜品,江元帅赞许地点了点头,打发秦月朗去点餐,又对周星使了个眼色,周星立刻带着亲卫队员们离开,体贴地关好门,守在门外。

江元帅把随身的办公终端打开,调出一份文件递给江扬,标签“绝密”,来源是国安部,再打开,里面是一份一份的人事档案,包括昨晚江扬赌桌上的每一个人。他才知道那个一直在吃棒糖的少年就是十年前因为智商超过人类能够认定的极限而被国安部秘密培养的计算专家;那位有丰满胸部的美女荷官则有一双世界上最灵巧的手,对她而言,用任何规律完美洗牌只是小菜一碟;那位总是慢吞吞犹犹豫豫的“老爷爷”其实只有35岁,是顶级的易容专家和窃听专家,至于江扬身边的那位美少女,是最好的观察员和行动协调员。

这个局说来很简单。首先,美女荷官用预定的方式洗牌,于是事实上,在发牌之前,棒糖少年已经知道了每一张牌的顺序。根据江扬的反应,他会把计算结果用事先约定好的轻微敲击告诉“老爷爷”,“老爷爷”再用行动暗示给对面的美少女和身边的荷官。所有人按照棒糖少年的指令“要牌”或者“投降”,由于所有人的要牌顺序都先于江扬,所以他们可以极大程度上控制江扬拿到什么样的牌。为了防止意外,擅长读心的美少女坐在了江扬的身边,可以随时根据他的心态而调整所有人的策略,传达指令的道具就是她一直在把玩的那些筹码了。

江瀚韬讲完,江扬却沉默不语,正好秦月朗敲门送早餐,于是他们暂时没有谈下去,而是开始吃饭。素蒸饺、虾肉煎饺和爽口小菜都是秦月朗赶开赌场的大师傅亲自烹调的,配大锅熬煮很久的小米粥,实在是美味极了。江扬低头吃到一半,忽然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不,这不是这个陷阱的全部,您没有提到最关键的——设局的目的。”

秦月朗疑惑地看着他,江瀚韬却在微笑,示意他说下去。江扬声音不大,却沉稳确凿如同办公室里的基地最高指挥官:“这个局从我走进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老实说,从昨晚到我输光之前,我始终没有非常重视您的‘试炼’,我过于自信,哪怕是在这样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地方,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行业,我仍然没有足够的重视。第二,如果只是几个国安部的特工,我不会上当,我应该早就察觉他们的身份,至少,我会站起来换一张桌子。”他说着指了指那扇关着的门,苦笑:“这一点周少校甚至提醒过我,但是我忽略了。比迪卡斯战斗中忽略苏朝宇的警告性质更严重,因为这一次甚至完全不涉及我无法控制的私人情感领域,仅仅因为我的自大。”

秦月朗赶紧给他夹了一个虾仁蒸饺,和稀泥说:“切,怎么能怪你,老狐狸欺负人的水准可以问鼎全国冠军,我可最知道了!”

江扬摇摇头:“说起来这些年,我的确过多次被命运眷顾,从海神殿生还到零计划幸存,甚至前不久,苏朝宇从国旗下面醒过来,我因此忽略了危险忘记了谨慎——真可笑,不久以前我曾经因此和苏朝宇大发脾气,但是事实上,我又比他强多少呢?”

江瀚韬瞪了秦月朗一眼,阻止他的捣乱,然后等着江扬继续说下去:“很好,还有呢?”

“第三,设局的人,也就是您,非常非常了解,甚至看透了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自大,为了进一步引我进圈套,您给了我错误的暗示。”江扬啜了一口茶,缓了缓继续说,“从第一次□□赌开始,那个装置一定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遥控,所以其实无论我压什么,都会赢的,是吧?”

秦月朗愤愤地用筷子穿透一只蒸饺,一面吃一面说:“江扬,你就应该一口气压两万,直接赢回来,看老狐狸还怎么折腾你!”

江扬摇摇头,苦笑:“那难道不会输吗,秦副参?”

江瀚韬微笑,随手把旁边叠着的餐巾给秦月朗道:“你以为他是你吗?就算以前曾经年少轻狂,偶尔会喜欢冒险,可是这些年他已经变得非常谨慎,这就是‘责任’两个字的魔力了。哪里像你,奔四十的人了,还管着一大家子的事,仍然长不大!”

秦月朗一把扯过餐巾,擦掉飞溅的汁水,不服气地咕哝着:“到底是谁把我宠成这样的……”

江瀚韬立刻瞪了他一眼,于是秦月朗立刻露出小动物般无辜的眼神,望天:“都是卢立本害我,回头我找他算账去!”

旁边的江扬微笑着看他向来“为老不尊”的小舅舅,内心深处或许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可是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口。唯一的好处是,这样一打岔,饭桌上的气氛轻松许多,他叉了一块甜椒吃下去,才接着说:“后来赢的那第一局也是为了让我彻底放松警惕,专注牌局,不去注意其他人的手法或者动静,更不会想到——原来我能够拿到什么样的牌,在洗牌的时候就已经被确定。这就好像是专注于研究果子而忘记了根,所以输得一塌糊涂,绝对是活该。”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似乎在嘲弄这一夜所犯下的低级错误,没想到抬头却看到了他爸爸非常温柔却又非常心酸的眼神。秦月朗察言观色,立刻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假装忘了拿鲜榨果汁。江扬莫名其妙地开始紧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退了半步,瞬间脑子里就冒出一篇几乎完美的口述检查来,可是没等他开口,江瀚韬已经紧紧地拥抱了他。

江扬疲惫的身体不能像平时那样瞬间绷紧,反而几乎是一下子就被这个温暖的拥抱融化了。他的大脑甚至当机了片刻,倦意潮水般涌上来,让他简直不由自主就闭上了眼睛,只想就这样睡去。

江瀚韬的声音非常温柔:“儿子。累了的时候,一定要回来休息,爸爸会在你身边,现在,将来。”

平平淡淡一句话,江扬已经明白了爸爸的心意,这是最婉转的道歉和最真心实意的承诺,他莫名地有点想哭,不知道是为了二十多年从未得到的“休息”的权利,还是为了爸爸的话。好在江瀚韬都明白,他把他送到旁边的客房休息。

“其实,”江瀚韬说,“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就想说,儿子,你可以躺着闭目养神,我们聊聊那个赌局,即使你聊不了两句就困得睡着了,也是很好的事。”

江扬微愣了一下,看着那柔软的温暖的大床,却低头苦笑:“我以为,自我检讨都是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的。”

江瀚韬拉开被子:“儿子你错了。在爸爸面前,如果你不怕丢脸,甚至可以哭着睡着,历数今晚的惨痛,我会一直陪着你。”

江扬半信半疑地躺下以后,爸爸居然真的一直坐在床边,轻轻地拍他的后背。江扬初时并不能习惯,后来终于抵不过身体的疲惫,开始恍惚,迷迷糊糊的,有种熟悉的感觉:或许在那些遥远的、他已经记不起来的儿童时代,父亲也许真的就像现在这样,陪在他身边,哄他入睡。

或者,父亲其实一直在,过去、现在,以及可以预见的,未来。只是父亲比儿子更不善表达,只是父亲心中,爱儿子的方式与一般人不大一样吧。

向来冷静自持的年轻指挥官陷入温暖的梦里,梦里父亲很慈祥,母亲很悠闲,苏朝宇很乖很听话……熟睡的江扬为这样的幸福,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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