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骑墙赏月（1 / 1）
212.骑墙赏月
“殿下……”
阿步在断尘身后立了两个时辰，终于忍不住出声唤他。
“嗯？”断尘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天上那轮弯月上收回来，状似无意的应了一声，身体仍是一动不动，微微仰着头，角度丝毫没有变。
“夜已深，殿下该休息了。”阿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断尘还是没有动。
就在阿步想着要不要再冒死谏一句的时候，忽听断尘道：“阿步，你有没有羡慕过黑冥城之外的任何一族，神，灵，妖，人，可以看到真正的太阳和月亮的任何一族，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没有妖识的动物，有没有，告诉我实话。”黑冥城没有太阳和月亮，他们头顶上挂着的那轮不如太阳耀眼，却又比月亮明亮的曜，不过是法力幻化出来的。
阿步想了一下，答道：“没有。”
“我有。”断尘转过身来，笑着看着他，“阿步，我有。”
“殿下……”阿步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鬼族，在他看来，鬼族就应该呆在黑冥城里的，外面那些明媚阳光，鸟语花香，他在书上也得到过，可是他不觉得哪里比鬼族好。他觉得黑暗会带给他心灵的宁静，即使没有身体，可当隐在黑暗中时，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因为他与无边的黑暗同在。“殿下，阿步不懂。”
断尘轻轻笑出了声：“阿步，天父劈开天地，将光明与黑暗分开，不是为了把光明留给他们，将黑暗送给我们，光明黑暗，我们和神仙灵物一样有权选择。黑暗固然会让我们感到踏实，可是……阳光的味道，其实也不错。”
他在人界归魂中修形时，并未觉得阳光有多美好，因为那时候他是修形，并非生活，呆在归魂里他，虽然看得到阳光，却感受不到它的温度，可是在人界作为小尘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断尘才觉得，他要打败神族并不仅仅是为了天地间的统治权，他希望他的子民也能够去尝尝阳光的味道，或许他们一开始会觉得有些害怕，可一旦真正尝到在阳光下生活的感觉，就一定会忘不掉。
现在，他在明月之下，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一墙之隔的地方，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呢？断尘顺着心意扭头看了右边的院墙一眼，正欲转回，吩咐阿步回屋，突然身体一震。“你在做什么？！”
阿步一惊，看向断尘，却见他看向右边，阿步也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女子骑在墙头，虽看不清楚五官，但仍觉得美丽，似乎在朝他们嘻嘻笑着。
“大……”
“下去！”
阿步还没有喊出“胆”字，却听断尘扭头让自己下去，怔了一下，天生对断尘命令的服从使得他立即低下了头，知道自己不该看，应了一声“是”。
“你半夜不睡觉，骑在墙头做什么？”断尘很想让自己的声音如平常一样冷漠，可是他心里实在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所以语气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又在做什么？”纪末眨了眨眼，问道。
“我在问你。”
她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月亮：“我以为我这个样子已经很明显了，骑墙赏月啊！”本来她还以为断尘住的地方守卫有多森严，暗自做了不少准备，可原来他把鬼兵都留在了城外，由鬼族一个将军看守，自己却只带了一个仆人住进了云府，方便随时跟神族还有灵族开会，研究出兵事宜。所以她也不用花费多大力气，便摸到了这里来。“哎，你要不要上来，这边风景比你那边好哦！”
黑漆漆的夜里，除了天上一轮弯月别无他物，她竟也能说出那边风景比较好的话来，断尘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气还是该笑。“夜深了，你该回去睡觉了。”他扭头欲回。
“断尘！”
纪末的一声呼喊让断尘止了步。“那个……对不起……”她支吾了半天竟是说了这么一句。断尘转头问她：“对不起什么？”
“所有对不起的地方，都对不起。”纪末认真的道。
断尘唇角一勾：“你倒是很会偷工减料。”
“我是认真的……只是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白……免得尴尬……”
断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又举步要走。
“哎，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好歹我们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姐弟，多少也有点感情吧？”
断尘皱了眉：“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姐姐。”
纪末见他小尘的脾气又上来，妥协道：“好，没有，我才二十四岁，你都几万岁了，我叫你姐总可以了吧……”她前面的话的语气还很欢快，可是最后一句却低落了下来，“好容易见一面，不要这么快走，好吗？”
“你想做什么？”断尘问，声音中有隐隐的期待。
纪末忽然拍了拍身边，试探着问：“过来坐？”断尘没有动。就在她准备妥协，说自己下去好了，刚一低头，一片衣角落在自己手上，然后轻轻滑过，说不出的温柔，那个凉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鄙夷：“这上面的风景也不怎么样。”
纪末倏地一笑，看着近在咫尺的断尘，忽然傻不拉几地指着天上那轮弯月，不服地道：“谁说的，你看是不是离月亮近了很多？”
断尘笑了，无奈地笑了：“纪末，你刚刚说你已经二十四岁了。”
纪末尴尬地挠挠头：“这……人有的时候总要装点可爱犯点糊涂的嘛……啊，你身上的伤好了吗？云邪受了我一鞭都……”
“无碍了。”
“哦。”
沉默，夜一样的沉默。
断尘只是看着月亮，然而他的心却全部在身边这个女人身上。就这样也就够了，至少值得以后回味很多遍，他很庆幸自己刚刚没有走，听她的话坐了上来。虽然两个人坐在墙头看月亮的样子有点傻，但傻就傻吧，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方才上来的时候他已经伸手做了一个结界，就算是三更半夜有人也出来看月亮，也是看不见他们坐在这里的。
“断尘……”
“嗯？”
“神族……跟鬼族……就真的不能和平相处吗？”
“嗯。”
“一定要分出个胜负？”
“嗯。”这次是想了一下。
“那万一你们打起来了，我该怎么办？”一边是她的朋友凌颜，洛昀，一边也是她的朋友甚至是弟弟，她应该帮谁？
断尘转过头去看她：“谁也不要帮。”
“喔。”
又是一阵沉默。
“纪末。”
“嗯？”
“没事。”
“什么事啊？”
“没事。”
“说，到底什么事啊！”
“我只是想叫一下你的名字。”月光下他的脸色看的不是太清楚。
“喔。”心底某个地方动了动。
断尘却是一跃下了墙头。“不早了，快回去吧，小心着凉。”他头也不回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