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红 四(6)(1 / 1)
锦绣急忙地化了个妆,换上了米色的碎花裙。在赶去他家的路上拼命想找出去见他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结果是,她欠他一个人情,必须还。难道是用肉体还?锦绣不敢想下去,觉得什么理由都不足以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住在
“温斯莱堡花园别墅”,进去才发现里面要命的大,竟迷了路。她打电话过去问,张正勋指导着她走。
他说:“左拐。”她就左拐。他说:“右拐。”她就右拐。他说:“站在五号楼下面。”她就站在五号楼下面。
他说:“我现在是一个狙击手,一枪就可以毙了你。”她抬起头,看见楼上的窗台边站着一个人,穿一件咖啡色的绸缎面睡袍,脸上的笑似是而非。
他对她勾勾手指,说:“上来。”锦绣进到他家,发现他未开灯,心想糟了,莫不是中了他的圈套。
突然头上一盏灯打向前方,映照在一块白布上出现影像,她失声尖叫,说:“你真换成了投影?”张正勋
“嘘”了一声,说:“女孩子家家的,声音这么大。”锦绣注视着他,心想,挨他的鞭子,也认了吧。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肩并肩,中间故意留着一条缝的距离,张正勋装着伸懒腰,手在空中划出个半圆,下落的时候自然就搭在了锦绣的肩上。
这样一来,她就彻底地被圈在了他的怀里。电影是意大利的《美丽人生》(LaVitaebella),锦绣上回提过这部电影,张正勋把它给记下了。
他是个有心的人。锦绣想,不知道他是不是专对她有心。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就生气,她只会往坏处想,她向来没自信,尽管有时她会神经质地褪下衣服站在镜子前长久地打量自己。
她的皮肤像半透明的玉,她坚信,岁月要是拿走了这样的皮肤,就是拿走了她的全部尊严。
她接近于病态地迷恋自己,又自卑得要命。这些自卑都是过往的男人留给她的。
张正勋问她:“几点了?”锦绣看手腕上的表,说:“十二点半。”张正勋打了一个哈欠,说:“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他一直就看得心不在焉。
其实她也是。锦绣说:“将近两个小时的片子。”张正勋拿起遥控器摁下暂停,说:“我饿了,你帮我煮包面吧。”锦绣想,这样快就要支使她做事情了。
据说他是八月出生的,八月出生的人可不能宠。便半开玩笑地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张正勋从鼻子里冷笑了声,说:“看来调教你还需要些时日。”张正勋兀自煮了碗面,吃得刺溜刺溜响,边吃边说:“吃完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家。”锦绣这才环视四周,乳白的墙面,中间一条西洋油画图案的腰线;象牙白的软皮沙发,样式笨拙、老旧,却皮质光滑,映着吊灯,上面浅浅的褶子竟有些像波动的水纹;漆白的家具,形状不规则,现代艺术风格,所谓的
“概念”派作品;汉白玉花岗岩铺的地面,泛着青光。本来就大,因到处是白色,显得更加宽敞,夜里也是青天白亮的,想是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心里也不免害怕,越亮堂心里才越踏实。
她说:“你这样喜欢白色呢。”张正勋抽了张纸巾擦嘴,说:“不是我买的,我不喜欢白色,不好打扫。”锦绣思忖了一下,也不知该不该问,手肘搁在桌子上,十指扣在一起,收在耳朵边,脸轻轻在手背上蹭。
张正勋看了她一眼,说:“怎么了?若有所思的。”锦绣笑,说:“既然不喜欢白色,又到处弄成白色,你这人不是矛盾得很。”张正勋直言不讳的说:“我上一个女人弄的。”她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些,问道:“她在这里住过?”张正勋说:“住过。”她又问:“住了多久?”张正勋说:“三年吧,三年半。”锦绣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吃醋,本不应该吃过去人的醋。
她悻悻的,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一圈,用手拨弄茶几上的圆口鱼缸里的一朵粉白色的塑料莲花。
张正勋看出她的异样,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你如果真的那么在乎过去,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锦绣扭过脸看他,问:“你吃完了吗?”张正勋点点头,站起来,说:“走,我带你参观一下你未来的家。”锦绣心里又是惊又是喜,跟在他的后面,心里的花噼噼啪啪开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