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1 / 1)
到了医院医生说并没有什么大问题,都是些外伤,开了些消肿的,另加一些暂时止来潮疼痛的药。可是凌子谦却不放心,非要佳音住一天院观察观察再说,佳音拗不过他,只得答应。
叶涵喻伤得也并不重,擦了点药就回家了。
安排好一切凌子谦去外面打电话:“爸爸……”
等他回到病房,佳音已经睡着了,小脸埋在白色的枕头上,嘴唇微张,正睡得香甜。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凌子谦失笑,枉他为她这样担心。
他坐在病床的床沿上,仔细看她,心里生出缕缕爱怜,忍不住为她理顺她的黑发,双手轻轻撩开她的刘海,看见额角红肿的擦伤痕迹,眼光一冷。
那些伤害她的人,他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想到佳音打来电话时,他起先以为她是同以前一样无聊时给他发短信来打发时间,转脸一想又觉得不像,这个时候她从来不会打电话给他的,于是就接起来。没想到她竟出了事,赶去的路上,他只是想,如果她出了事,如果她出了事……
他竟不敢想。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惶恐。
他觉得后怕,低头吻在她的额角上,轻柔而疼惜。
第二天叶涵喻到医院换药,顺道去看佳音。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的声音:“哥,你喂我吃。”
接着是凌子谦无奈而宠溺的声音:“小懒虫,张嘴。”
她推开门走进去,屋里的两个人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都没有注意到她,凌子谦正拿起事先切好且用牙签一块一块插着的苹果递到佳音嘴边,她张口接住,笑眯眯的说:“还要……”
窗外亮澄澄的光照进来,两人的动作再默契自然不过,好似已经做过无数次,画面和谐得不可思议。
叶涵喻心里突生一股羡慕。
她已经知道佳音是凌家的养女,可即便是亲兄妹,也不会有凌子谦待佳音那般好了吧。比如她的哥哥叶涵吉。
她和叶涵吉的关系不过一般,叶涵吉从小就调皮捣蛋,叶涵喻却是个安静的女孩子,他们兄妹一向玩不到一起去。到现在长大了,更是渐行渐远,彼此都不怎么搭理。
凌子谦首先注意到她,招呼她坐。毕竟是佳音的同学,他语气较对学校里别的女生亲切一些,礼貌地朝她笑一笑,想着佳音昨晚吵着吃南大街有名的一家甜品店的“糖不甩”,便让家里专用司机刘叔开车载他去买。
凌子谦走后叶涵喻松了口气,自然很多,两个女生在病房里胡天海地地聊起来,说着说着叶涵喻状似不经意说:“你哥哥对你真好。”
“是吗?”佳音呵呵笑着,一脸自得,“你别看我哥平时冷着一张脸,其实啊,拿我最没办法了。”
叶涵喻没待多久就走了,她只请了半天假,下午得回学校上课。剩佳音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发呆,全身还是很痛的,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无聊的把玩着自己的指尖。
等凌子谦买了“糖不甩”回来,她嘟着嘴抱怨:“哥你动作好慢……”
小眼神要多哀怨有多哀怨,肉嘟嘟的红唇,惹得他亲昵地捏捏她的脸颊:“给你买回来还不满足,得寸进尺。”
她不乐意了:“不想买的话你可以不帮我买。”
“是谁吵着要吃?”
“我啦……”她又笑嘻嘻的,迫不及待打开,“好香。”
一口一口往嘴里送,他看她吃得香甜,津津有味,眼里蕴出笑意:“慢点吃。”佳音闻言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你吃吗?”
他摇头。
“很好吃的。”她用勺子舀了一个送到他面前,明明心里很舍不得,还故意装出大方的样子。
凌子谦被她可爱的表现逗笑了:“真不吃。”
“真不吃?”
“嗯。”
她如释重负:“那我自己吃了。”
吃完“糖不甩”她吵着要出去,凌子谦立场坚定的摇摇头,她撒娇耍赖都不管用,最后坐在床上生闷气,打定主意不理他。他又好气又好笑,只能哄她:“要不我帮你剪指甲?”
佳音半信半疑,偷瞄他一眼。
她最爱趴在他身上让他帮她剪指甲、掏耳朵,痒痒的,酥酥的,舒服极了。每次都要她使尽千方百计才能让他答应,这次他主动提出来……
“机不可失哦。”
她很容易就“叛变投诚”了。
于是病房里出现这温馨的一幕,英俊的少年抱着小小的清秀少女坐在床头,少女的头埋进他怀里,一派理所当然。而少年正微微低头,专心致志地拿着指甲刀为她剪指甲,专注的神态,仿佛是在雕刻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小手嫩白晶莹,指行纤细,令他剪完也舍不得放开。
剪完手指甲又剪脚,她尤其怕痒,一不小心碰到脚底心她就咯咯笑起来,惹得他兴起,逮着她的脚踝便去挠她的脚心,她笑得越发厉害,不可抑制,连眼泪都差点滚出来,向他求饶:“哥你放开我……”
“以后听不听哥哥的话?”
“不听。”
“听不听?嗯?”
“听……哥你快放开。”
伤好了后回学校上课,成洁差点掐她的脖子:“佳音你要死啊,是凌子谦的妹妹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佳音准备蒙混过关。
“你……你!”
“好了好了,下课我请你和小喻吃你最爱的那家的冰淇淋。”佳音讨好说。
冰淇淋和凌子谦比起来还是前者实在,成洁立马换了一张脸,灿烂着一张脸:“你说的哦。”
下课后她和成洁、叶涵喻蹲在冰淇淋店门口吃得不亦乐乎,凌子谦的短信就到了:“少吃点这些东西,小心拉肚子。”
佳音四处张望,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心里直犯嘀咕,回他:“你在哪儿呢?我没看见。”
“抬头。”
她依言朝对面楼上看去,果然见他站在四楼窗前,对她扬了扬手机。
佳音朝他做鬼脸。
成洁见她的动作,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瞬间变脸花痴:“是你哥哥耶……真是越看越帅。”
叶涵喻一巴掌拍过去:“花痴,别丢人啦。”
没几天她听说那群找她和叶涵喻麻烦的学生被学校强制退了学,成洁简直兴高采烈:“这下好了,学校少了很多祸害啊。”
叶涵喻私下悄悄问她:“佳音,是你哥哥做的这件事吗?”
佳音摇头。
凌子谦并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她跑去问他,凌子谦微微一笑:“佳音只要无忧无虑就好,哥哥会保护你。”
当天晚上回家凌志鹏也在,让周嫂做了许多菜,一个劲儿往佳音碗里夹:“多吃点儿,住了两天院人都瘦了。”
佳音望着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菜发愁,凌志鹏再夹过来就用手飞快一挡:“够了够了,再多我就吃不完了,叔叔。”
“来,听叔叔话,多吃点。”
“哥……”佳音求助似的望向凌子谦。
哪知他眼皮都未抬,仿佛没有听见。
佳音撇撇嘴,认命地与食物奋战。
“对了,小谦,”凌志鹏道,“上回我跟你说的出国留学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出去锻炼锻炼对你有好处。”
“嗯。”他仿佛不欲多言。
佳音听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一时有些惊讶和怔忡。她并没有听凌子谦提起过这事儿。出国?去哪里?去多久?什么时候去?
她本能地盯着他。
“乖,先吃饭,吃完了我再跟你说。”他就坐在佳音旁边,轻柔地替她理了理鬓边的发,眸色深沉,若一望无际的海。
夜幕下,保加利亚玫瑰还能依稀辨出一点火红的色泽,风过,花朵的清香袭人,凌子谦抱着她躺在大大的草坪上,佳音深吸了一口气,花香混着青草香淌入胸腔,她的眼眸在黑暗里藏着浓浓的伤感,环住他的腰,脑袋挨着他拱了拱,语气咕哝不清:“哥,我舍不得你……”
夜色中凌子谦的表情模糊:“最多四年我就会回来。”
“四年?这么久?”她只觉得难过,“哥,可不可以不去?”
问出这句话,也不过是徒劳。她知道,一旦他下了某种决定,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果然,他沉默着不肯应承她。
她推开他站起来:“凌子谦,你可恶!”
“佳音……”他语气无奈,像对待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眼泪含在眼眶里,固执地不肯落下来。她又气又伤心,想朝他大吼,她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把她当小孩子来看待。可她确实是在无理取闹,这样的行为,又怎能不让人将她看做孩子对待。
她气呼呼站起来跑进自己的房间,关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朝外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凌子谦追上来,心里面越发难过,扑到床上大哭。
她无父无母,来到凌家这几年,凌志鹏虽然宠她,她亦把他当做父亲一般的存在,但凌志鹏毕竟太忙,一个月也难得在家休息几天,更多时候是凌子谦陪着她,郁闷时是他想尽千方百计教她开心,病痛时是他像个啰嗦的老太婆一样叮嘱个没完,她累了、渴了、饿了,总是他第一个发现,她可以对他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永远永远都不会对她真正地生气。这样的他,几乎成为佳音生活里的全部,只要想到要与他分开,佳音便难过得不能自己。
凌子谦离开去美国那天恰巧碰上月考,重点中学尤其关注学生的学习情况,几乎每个月都有测验,佳音便理所当然的有了借口不去送他。考试时一直不在状态,看着试题总也做不进去,胡乱答完卷子就出了考场。
外面天气很糟糕,乌压压的一层云在上空翻涌滚动,树叶被风吹得簌簌直响,佳音随意找了个小花坛坐下,看看时间,凌子谦已经上飞机了。
正是考试时间,人很少,她托腮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很久,直到考试结束,才一个人慢悠悠的晃出学校。司机刘叔已经等在马路边,她上了车也恹恹的,不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刘叔自然也知道她心情不好,想尽办法逗她,佳音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有一句无一句应着。
回了家她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周嫂隔一段时间又来敲门,让她别闷在家里,出去逛一逛。她不理,耷拉着脑袋坐在床上发呆,样子活像一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到了晚上她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手机就放在枕边,时而看一眼时间,迷迷糊糊睡过去。
可她睡得并不好,噩梦连连,半夜被吓醒好几次,最后实在睡不着,靠着床头坐了整整大半夜。
一早时到底盼来凌子谦的电话,她有心使气,铃声响了三次才接起来:“喂……”
国外正是深夜,凌子谦在酒店安顿好,估摸着A市已经是早晨了才打过来:“醒了?”
她含含糊糊应过去,要让他知道自己没有好好睡觉,又该被骂了。
他絮絮叨叨交代了一些事,无外乎是他不在,要她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她心情不好,没接到电话时盼着他打来,接到了又莫名其妙的生气,敷衍了几句就匆匆挂断,蹬蹬跑下楼。
独留凌子谦在酒店里拿着手机无奈摇头。
后来几天他打电话过来佳音老是不接,凌子谦倒是锲而不舍,知道她在使小性子,依然每天定时打给她,从不间断。如此过了两周,佳音自己反倒有些想他了,打算下次他再打来就接。
没意料这天他反而不打过来了,佳音上课明显心不在焉,叶涵喻和成洁都注意到了,问她怎么了。她不好意思说出事实,胡乱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晚上终于忍不住给他打电话,那边很快接起来,语气还带着晨起时的慵懒:“佳音?”
她冷哼一声:“今天怎么不打电话?”
他轻笑:“你不是不愿意接吗?”昨晚他实在是太忙,根本抽不出空来,想着让她偶尔急一急也好,便有心没打过去。
“哼!”
他想象着佳音怒气冲冲的可爱样子,嘴角笑容不自觉多出了一份宠溺:“以后不会了。”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她哪根神经,她撑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哥……”
这些年佳音很少哭过,即便有时候哭了,多半是为了博取同情,向他撒娇。可自从知道他出国计划到他离开,佳音背地里不知道伤心了多少次,那是一种不可预知的惶然,小时候父母先后离去的阴影重新席卷心头,总觉得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她会永远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