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1 / 1）
山里的早晨下了一阵雨，苍松围水静立，针叶上的雨滴零落坠入水潭边缘，激起叠叠的涟漪，在湖心消失。男人简单的白衣黑裤，身形站立在水光残蕙之上，出尘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仿佛天地里只有他一人存在。
是梦魇，还是那女孩命该如此？天萧慢慢地睁开双眸，敛眸屏息，神情似有些沉重。
他是个弃婴，自小跟随师傅修炼。从十岁的那一年，他便可以断断续续地看见将来会发生的事情。记得师傅知道了他的能力之后，脸上出现一种奇怪得近似惊恐的神色。他曾说：“凡人不该拥有‘天眼’，妄想改变未来更是要付出代价。” 能够看见未来却不能阻止是一件令人极其痛苦的事情。天萧从幼年开始便极力回避自己的能力，也不愿与人接触。久而久之，他的“天眼”便很少出现了，也形成现在这样冷漠的性格。后来师傅为了桃夭而封了他的这项能力，他其实并不可惜。
那么昨夜看见的是什么呢？
眼前突然出现水中唐小莲无神的眼睛，空洞洞地盯着天空，仿佛在不甘自己的死亡。心里突然一抹慌乱，他竟踉跄一步，脚下平静如镜的水面哗然而动，打湿了裤脚…
无论如何，到底是心乱了吧？男子俊美的脸上划出一抹苦笑。
“哎！天萧！”
岸边传来女孩活泼的声音，他转过身来，看见唐小莲神采奕奕地站在水边朝自己招手。
“我要下山去买东西，今天下午就回来哦！”她双手拢在嘴边吆喝，“不要太想我啦！我先走了。”
说完，唐小莲笑嘻嘻地消失在森林深处。
或许是因为身体里流着灭魔者的血，她对于山上发生异像很快地习以为常，甚至要随遇而安地把他的这个小屋当成家了。还有几天，她便二十岁了…回想起她上山的第一天，只是一瞬间的灵力暴发，竟能把师傅的千万冰箭一根一根钉在空中！想来能力完全的她恐怕比她母亲更胜一筹。
该把她的灵力封印起来吗？
“至少，她会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查克的话就在耳边，天萧明晰的双眸头一次染上了迷茫。他把手掌微微张开，手心里呈现出几片透明的碎片。看起来平凡的几块碎片，仔细看上去却闪烁着奇异流动的光芒，仿佛有着某种强大的生命力。二十年前，聚灵珠的确被毁，灭魔的武器力量虽然惊人，一旦破碎却是任谁也无法修复…
蓦然地，鼻间嗅到一股熟悉的幽香！糟糕！天萧脸色巨变，长身急速消失在山林里，只留下水面上阵阵涟漪荡漾…
驾车在山林里颠簸前行，唐小莲一边嘴里哼着流行歌曲，好不悠闲。其实山里的日子也挺好的，至少不用考试，也不用去打工。只是稍稍有点太安静了…她撇撇嘴巴想。谁让那个叫天萧的家伙不爱说话呢？简直是她问一句，他才勉强地赏她个面子回答一声，而且一般都是一个音节的回答。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她有的是耐心！他不说话？她可以一直唠叨到他说话为止。按照她的观察，虽然他表面上看似不耐，可是却从来没有真的赶她出去…嘿嘿！唐小莲笑得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
就在这时，一抹桃红色在眼前闪过，唐小莲惊呼一声死踩住刹车！完了！完了！她撞到人了！唐小莲跳下车子冲上前去，只见一个纤细的女子坐在离车头不远的地上，也愕然地瞪着自己。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这山里一向没人的…”
“没关系。我没受伤。”那女子柔柔地笑了笑，“我也没看好路。这山里一向没人…”
说到这里，两个女子不由地相视而笑。唐小莲这才有机会打量眼前的女孩，只是一眼却愣住。以前课本上描写的倾城美女，说是眉如远黛，眸如秋水，敢情说的就是眼前这个！一身粉色的丝织长裙衬得肌肤素白如雪，长发从肩膀曼曼垂落，细腰轻盈，尽显妩媚温婉，整个人美丽得如同飘零于风中的桃色花瓣。
“姐姐好美啊！”唐小莲眼睛一眨不眨，“而且…好香…”
“呵呵，真是可爱。”那女子淡笑，“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山上做什么？”
“我叫唐小莲。嘿嘿，我住在这山上。”
“是吗？你住在这山上？”那女子眼神微妙地一闪，“原来萧竟然也会接纳外人。”
“萧？你认识天萧？”唐小莲一愣，只是一霎那间便觉得那女子眼神跳跃如火，有种奇怪的吸力。“姐姐是什么人？”
话音刚落，女子脸上骤然形成一抹绝丽妖艳的笑容，仿佛无数桃花怒放，空气中四处浮动着腻人的香气。而与此同时，唐小莲感到身子像是被系上了引线，倏地向后飞去，跌在身后不远处男子的脚下。
“她…就是桃夭。”天萧从浓密的森林里缓步走出，冷冷地看着眼前绝丽女子。
“师兄，好长时间未见，你还是如此冷淡。”桃夭柔柔若若地倚在树下，笑靥如花，“让师妹我多伤心呢…”
“目的。”短短的两个字，丝毫没有波动。
“呵呵…”桃夭向前迈了两步，细长的美眸眯了起来，审视着他身边的唐小莲，“你知道的…二十年前方心茹伤了我，这笔帐总该找人算！”
唐小莲一听，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不要这么不讲理嘛！就算是我妈妈伤过你，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可没惹过你，干吗算在我头上！而且…”
遇上对方诡异的笑靥，她蓦地打了个冷战，好像有一条小蛇嗖地钻进心里去。忽然间，天萧的身影挡在她跟前，那阵诡异的凉气才散了去。
“桃夭，我知道你要的是她灭魔者的灵力。”天萧微微侧着身子，身后的右手已经开始凝聚力量，“我不会把她给你。”
听到这句话，桃夭的笑容一僵，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却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不会给我一丝的笑容？而她却这样心安理得地留在你身边？让我怎么甘心！”
桃色花瓣豁然漫天飞扬，卷起一阵幽香，随着那个倾城女子一起消失在空气中，独留女子如倾如诉的声音，“难道你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冷淡…”
身后的唐小莲听了这句话，望着天萧的表情忽地一愣，随即咬住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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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顶的一路上，两人都无言。因为刚才不小心扭到脚腕，天萧背着她进门，把她放在椅子上，从储藏室里取出一包干花一样的植物。
“这是什么？”
“凤仙花叶。可以消肿化淤的草药。”天萧把草药碾碎，外敷在她的脚踝处。
“噢。”
这算是关心吗？唐小莲低着头苦笑，这个淡漠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平静无波的，甚至在他深受重伤的时候都没有乱过方寸。有的时候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感情，所以可以坦然地面对一切。
“那个桃夭…爱着你吧？”
小小的声音怯怯地响起，却让那个镇定的男子一顿，眼光略微复杂地打量着唐小莲。
“她那么爱你，你怎么能对她那么冷呢？”她扭着指头道，“对她很不公平。”
“你想说什么？”沉稳的嗓音里却带了一丝紧绷。
唐小莲心里一直在喊，别再说了，可是嘴巴里就是不听话地说出话来，“你这样子好自私！虽然你没有责任接受别人的感情，可是非要无动于衷吗？”
“我与她之间的恩怨与你无关。难道，你是想让我爱上她？” 淡漠的眼，冷冷的唇，天萧面无表情的脸在月光下蓦然遥远。
唐小莲心里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一股热气瞬间流走全身，也不顾脚伤站起身来厉声逼问道，“如果说…如果说一个人爱上你，你难道没有半点感动吗？”
“如果你说的这个人是桃夭，那么你错了…”
“不是！”她狠狠地摇头，“我说的人是我…”
唐小莲揪着他的衣领，力气突然大得吓人，原本清澈的双眼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她把他拉下来，不容置疑地吻住他的嘴唇，用力到甚至能尝到淡薄的血味…
尽管她抓得很紧，可是他却能轻易挣脱，然而天萧却愣在当地，不知道该怎样反应。他愕然地瞪着她离他只有一寸之遥的面容，原本清灵可爱的面容陡然间生出一道极厉的怨气，凝聚在眉心，愈来愈重…
一瞬间，他的视野里豁然出现长风绞烈焰在森林里肆虐，漫漫天地化为一片火海。而唐小莲就在他眼前，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的胸口插着一把素白的剑，再往下看去，剑柄上却是她的手！火光霎时齐发，而胸口的鲜血喷薄而出，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映得她诡谲如魔…
这…这些幻象都是什么！
唔！嘴唇上的痛将他拉回神来！定睛一看，唐小莲的眉心魔气凝重。他立刻明白了缘由！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式，拇指摁在她的额头上，下一瞬间她便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我…我是怎么了？”唐小莲满脸是汗，惊喘着说：“刚才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明明是我的身体，我却没力气操纵！”
“刚才在树林里，桃夭在你身体里留下一丝魔气。”他抱着虚软的她上床，嘴唇上还留着血色，可是表情淡漠，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已经将魔气抽去，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唐小莲躺在床上，心里窘迫与酸涩一起涌了上来，小声地说：“对不起，刚才我不知道是怎么的…”
他微微地偏过下颌，“没关系。她的魔性太强，而你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嗯。”她垂着头，没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就算是魔性，也是借助心里的妄念而生的，对吧？
屋外的天萧静立着面对山谷里的清风，轻轻抬手将嘴唇上的血迹抹去…
只是这份妄念，该如何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