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他变了——不是棋艺上的进益,而是他的心思。
萧衡回到华英宫时,他们父子二人不时对奕。萧衡的棋艺早已不输于萧敬,但每每面对胜负的关键时刻,在把对方的棋杀个片甲不留时,往往是那一念的犹豫,让萧衡输掉或要多花上一点时间才能获胜。
他忽然记起十年前,他们最后一次对奕。
「衡儿,黑子这一步,可以把白子杀个片甲不留,你偏不走,反走这一步,让白子有回转的余地,」萧敬摇头,「就算是下棋,你也不忍心下重手。」
「父皇不提起,孩儿也不知道可走这么一步呢!看来,孩儿的棋艺有待琢磨。」萧衡只是淡淡一笑,避过他的责难。
「衡儿的表现虽然不称圣上的心愿,但不代表他是个没用的孩儿。」蒲兰心一贯的以笑着消弭父子之间的冲突。
如果那时他察觉了他们的心思,分离,是不是可以避免?
萧衡的棋像是冲破了某种限制,变得更积极进取,敢于与他对碰,不会再选择逃避。不变的,是不会妄下杀着,他的棋法不华丽,不霸道,依旧的平实,依旧的温柔。
人的品性本就各有不同,强挠无益。或许是天意,或许这才是最好的安排。
曾经,他认为,萧衡的宽容是他最致命的弱点;现在,他才明白,这何尝不是儿子最大的优点?萧衡有蒲兰心的才智,亦具有他所缺乏的善良与包容,谁说这不是天下人的福气?
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只想儿女们都能平安地生活,得享天年。他知道他们兄弟二人不会重蹈上一代的悲剧——为着皇位相争,以致鲜血淋漓——只要大家平安活着便好了。
萧敬看着儿媳一家离开的背影,或许儿子比他更早明白到让自己得到幸福的方法。
「当年,你离开前的一夜,是怎样的心思?」萧敬问。
她轻握他的手,「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最理想的安排,避免自己去想离开爷的痛苦,不再回想爷离开时受伤的脸容。」
的确,离开,不会只有他感到痛苦,只是,他当时没有深究,没有细思,被愤怒遮蔽双目,致使他们重聚的时光,一再蹉跎。
「当年,你倒是藏得密密的。」
「不告而别,可不会比这高明得了多少。」蒲兰心朝他眨眨眼。
「对呀,但道别可是太烦了。一个逊位的决定,已让我好些日子得不到安宁,你认为我会重蹈覆辙吗?」他扬眉。
蒲兰心一笑。
翌日一早,萧敬抱着萧遥,蒲兰心挽着他的手臂,一起离开麒鸣殿。当他们来到今萃门,打算离开时,守卫立即关心的问道:「太上皇、夫人,现在时间尚早,您们要到哪儿,要臣下安排侍卫同行吗?」
萧敬只是简单地说了「不用」二字,而侍卫也不敢再追问,退开,打开城门,让他们离开华英宫。萧敬与妻女一起骑着风影,在铉极大街信步而行,朝轸赉门走去。早于时间尚早,皇城内的贵族与权臣还未醒来,街道两旁,还是静悄悄的。
「舍得吗?」蒲兰心带笑相问。
「世上只有下不了的决心,却没有放不下的人与事。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多想无益。」
「也对。衡儿呢,有美儿与晟儿伴着,而衠儿也有娴儿在旁,相信娴儿可抚平他的伤口。」
「嗯,正因如此,我们离去后也能放心。」
「真的放下心吗?」蒲兰心定睛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向易姿容道别,但这样的割舍有多痛,她不会不知道。
她知道易姿容在陪萧衠软禁在铄商殿期间,萧敬曾打算看她,但易姿容却表示不欲再与他相见。萧敬听到了易姿容的决定后,抿着嘴,没有强行要她离开铄商殿,也没有再提出要看她的要求。就算他们动身前往璟山别苑,萧敬也没有相送。
聪明如他,不会不明白易姿容的「狠心」,只因儿子的背叛,令她自觉没有颜面见他,而并非对他没有情意。偏偏他易钻牛角尖的性格,会让他看不到事情的全貌。
萧敬从蒲兰心眼中知道她心中所指,淡淡一笑,「或许不该是你的,你总得不到。」所以,已不能说是否舍得,是否放得下。
蒲兰心见他的眼神不经意的飘向璟山别苑——他不会真的放得下易姿容的。就算二人如何伤害了对方,要是他还着紧她,便永远放不下她。
「去找姿容吧!不要再互相折磨对方了。」
敬萧牵着她的手,「别多心,我们要走了。想想看,我为君时,号称拥有天下,却不能自由地游走在自己的国土上;反而任何一个平民,只要他有此想法,也有能力,可走遍淳国的土地,你说,这是不是挺讽刺的?」
蒲兰心只是一笑,随他吧,如果他不想谈下去,她又何必相迫?
当萧衡一家到麒鸣殿向萧敬及蒲兰心请安时,才惊悉二人早已带着萧遥离开。萧敬看着萧敬留给他的笺条,提示萧衡一家要好好保重,而他与蒲兰心及萧遥则会在国土四周逛逛云云。
萧衡一叹,他永远拿他的父母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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