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解决(1 / 1)
人对人的第一印象是极其重要的。
罗布自打见海善第一眼起,就觉得这个男人不顺自个儿的眼。一路走来,虽说这人对风萨是不错。可到底看不顺眼就是看不顺眼。尤其是现在、今天、此时、此地……
环看一下这片主营之后毫不起眼的小树林,昨夜就是在这里,自己和乐殊摊的牌。那样的事,海善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从他特意挑选了这个地方来进行对话的情况来看,这人分明就是知道。
不知者无罪,可如果知道的话还硬挑了这么个地儿的话,罗布开始牙痒。眯眼瞧了瞧五步外的海善,今天罗布睡到近傍才醒,刚睁眼就听到了耶里的回话,捏着希颜送来的醒酒保胃药,还没送进嘴,外面就来了给僖敏世子送信的差役。
“今晚昨夜小林见。”
没头没脑,CPU不够格的人肯定看不懂。可看懂的人心里却更糟心!
罗布故意拖着吃药吃粥然后又小憩了一会子才漫步来到此间,却没成想,海善来得比自个儿还晚。而且似乎更加气定神闲?
“怎么?挑我来就是为了看星星?”挺浪漫的招,合该去找女人。
开头就是一记歪炮。
海善却半点不恼,把玩手中的细细马鞭,愜意到愉悦:“我和风萨合好了。”
你来歪的,我来正的,看谁先勾引了谁?
罗布眉头一拧,看看这人……和好?
“不对,是合好。百年好合的合!”一边说,一边还冲罗布挤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这下子是个男人就懂他的意思了。
罗布有些受不了的白了海善一眼,原不想说话管这破事的,可后来想到‘风萨’是自己的妹妹,只能再扔了一个白眼过去。然后,定定神思:“想开就好。夫妻没有隔夜愁。”管你是床上好的还是床下好的?好了就成。罗布想得似乎简单了些,因为海善笑得开始灿烂:“看来真不是我多疑。罗布,你对风萨的心思淡了。”
一句话听得罗布顿时警觉心起。扭脸看海善,这人到底知道了什么?还是想说什么?
和那四个臭皮匠折腾了一天,皇上回銮的事宜总算是敲订了。可是坐了大半天实在是筋骨酸木,一边活络活络胳膊腿,一边笑答:“难道不是吗?我和风萨大婚,你不来的由头找得还算是齐整。可过年过节多少日子也不捎个口信来是不是就差劲些了?六月初九是风萨的生日,别人记不得也就罢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居然连个响动也没有。罗布,你可真够绝情的!”
“六月?你和风萨都不在京城,我响给谁看?”拿这个来蒙人,算盘珠子打错了!罗布声音渐冷,可海善却笑得开心,做可爱状的摸摸下颏,仔细一想,确实,那个时候自己和风萨还在江南。不过罗布这话其实是卖了他自己:“你在京里放了多少眼线?”虽说蒙古各旗亲王都干这种买卖,可到底罗布不同别人。
“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在你的恭王府放眼珠子?”正经斗起心眼来,罗布并不输人。
海善笑了,靠到一棵落叶松的树干上,一派闲适:“我问,你就会答吗?”
自然是不会!
不过罗布可不会轻易上海善这种当:“有什么话,直接讲!”歪七绕八的真没意思。
太没耐心了!
海善摇手指,十分好心的劝罗布:“只脑子好是没用的!要想长赢占位,那么耐性、持久、还有演戏码子的情致都要是假却似真才成。你这样……罗布,你和皇上有达成共识吗?”
总算是绕到正题上来了。
只是有一点罗布想不太明白:“为什么风萨不来问?”这种事老康既然交待给了风萨,那么怎么看也是风萨出头比较妥当吧?可从刚才到现在,一路跳上跳下的却只有这一位。难道是海善在希颜那丫头跟前说了什么?那丫头生气了?毕竟早上还不错的样子,又是醒酒药又是保肝护胃的,虽说和这位希小姐的交情真的也就那么一丁点.可仔细想来,这些年她对自己这个‘哥哥’做得着实是不错!又是钱又是药,在这里活了二十几年,孤身至今打拼到今天,除了额克里姨丈一家,科尔沁内外哪处不是豺狼虎豹?
希颜、她本不是风萨,实是犯不着做那样的事。可即使是在没搭上线的时候,也依然又是钱又是药的毫不吝啬。当然其中不排除她想借此自保的机会,但到底做到什么份上,怎么做?终究是不同的。
想到此间,海善的意思大概明白了。
“你不想让我拖累她。想让我接收恪靖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果真是老康的得力大将,又是里招又是外赢,裙带子把戏玩得真不赖。
海善摊摊手:“我没那样想!”
什么?
见罗布有些发怔,海善继续笑道:“如果你象平时那样仔细,就应该从我的话头里听出来什么意思。罗布,你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要保护好家里人!再狠的招留着对付外人没人会说你,可如果在自己妹妹身上打主意,就太烂了!”
“你什么意思?”
罗布还是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差了,得了海善这样的评价?
见这位真想不懂,海善便不再笑了。认真看着罗布:“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找那三个人选是出于什么考量?”饮兰就不必说了,右前旗虽爵位被革,但好歹实力仍在。端静公主生的儿子一直在京里养着,皇上自然是为了图他日重整右前旗。饮兰和弘晳结亲,对科尔沁和大清都是好事。左后旗的那个海星丫头选的也有理由,左后旗因种种原因一直在科尔沁无法站直腰杆,六部旗主里就左后旗和左中旗没有出过亲王。彰吉伦今年八十多了,看样子是没几天了。海星入京自是可以给左后旗最大的抚慰。可那个梅朵?
罗布明白了,看看海善:“你倒心疼她!”
“奇他特再不对,名份放在那儿。左前旗和风萨的关系这辈子是扯不断了。罗布,你不该选梅朵。”那三个舅舅里面就老二还有些脑袋,好好□□未必不会成为风萨的好后盾。京里复杂,皇上纵使爱重风萨,却仍然免不得利用。可到底利用到几分,怎么个用法?就要看她身边人的本事了。
“你知不知道风萨这一年来的体重份量?”
问题越问越奇怪,可罗布却懂海善的意思了。
海善给罗布仔仔细细的拨指头:“正月里时只有八十二斤,后来我阿玛去世她昏睡不醒,直到养好身体小丧完毕后,竟然剩下了七十五斤。一路到江南,三个半月回京前半个月时,风萨长到了九十三斤。后来病了一场瘦回了八十五斤。离京前的份量是八十六斤,到今天……罗布,你知道今天风萨多少斤吗?七十二斤,快瘦成骨头了。”
“那也是你干的好事!”十几天日夜不睡,不瘦才怪。
罗布的话头不好,海善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些天我和她的事,看样子你是知道。是,这回是狠些,可到底不破不立,我有计划。再说了,她离归化城前的份量已经是七十八斤了。”
罗布一楞,仔细算算,好象刚才海善说了,风萨离京前是八十六斤的样子。这么一说……“从离京到归化的路上,她一个好觉也没睡过。每天不过二三个时辰,还是睡睡醒醒。罗布,她对你不错!”海善自己也不是没有妹妹,璐瑶待自己虽然也不赖,可象风萨这样因为罗布的事惮心竭力却是不够的!
“海善,我承认我选梅朵时没有考虑到你想的那一层。不过理由并不是因为你想的那样,我和风萨一起长大,对她外祖父一家我们到底有多厌恶,你无法明白。我当然更知道饮兰是最合适的人选,其它两个不过是陪衬。可梅朵论模样身份地位放在那里,我不选她是纯粹偏私。”
“所以你就让风萨做坏人?”海善的话头太怪,怪得罗布火气再收不住:“你到底想干什么?”
再这样绕弯子,就可别怪不讲情面了。
直接讲就直接讲,反正海善憋火憋得日子也尽够了!
“罗布,你和风萨就算一起长大,但到底在对左前旗的立场上是不一样的。那是她的外祖,她的旗谱摆在那里。你做坏人,别人会赞扬你。她做坏人,理由再充分,也只能以忤逆二字收场。你作为她心里唯一的哥哥,你就应该替她担下这个罪名来。这是其一。”
“其二,就算风萨再是你的妹妹,皇上也默许甚至甚至赞同她对科尔沁的支持和影响。但到底你总是那样让她明目张胆的给你在京里置办这个置办那个,是极不妥当的。外蒙复杂,可你也不是没在京里呆过。她的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你再给她添那些差事倒不算什么。可你又知不知道科尔沁其它旗族的背后站的是谁?她一路多少辛苦才算是在京里安稳下来,你倒好,居然给她墙角下面安祸根。”三舅舅在京里日子不长就已经和太子混到亲热。右前旗更一路是老八的忠诚伙伴,就算是和你相好的那个右后旗主身上也没那么干净。四阿哥的小舅子娶的就是他家的女人。罗布啊罗布,你想的做的真是十分的欠考虑。
喇什和显梵的婚事,太惹眼了!
仔细将海善递过来的条子看了三遍后,罗布后脊梁有些发冷,当初给风萨推荐喇什,自认为这招旗走得还很是不错。却没料到其中居然牵扯到四阿哥!长远考虑,这样的错招亦是有好处。可到底眼前这十几前就没那样容易过。风萨虽然把事情办成了,可到底因此惹下了多少人。
“事已至此,你说,该如何补救?”
海善歪身靠在树上,看着手里的马鞭:“你是不会出事的,恪靖虽在皇阿玛跟前比不上荣宪,可却是老九的亲姐姐。再者,归化城地位殊贵,纵使是太子也不会不敢轻易动恪靖的所有物。”
哼!
这人好绕的圈子手段!
罗布挑眉才要刺激刺激这位康熙的忠实走狗,却没料到海善居然又语出奇招。“我自这回到承德,还没有单独晋见过皇上。”言下之意就是你和皇上到底谈成什么样,我根本不知道。
可、看看脚下,罗布皱眉。海善坦白:“这片林子的名字就叫昨夜,是苏麻大姑姑起的。”
罗布吐血,好样的,事情够诡异,自己吐血吐得不冤枉。既然海善不知情,那么讲给他听也无所谓。反正这个大舅哥是跑不了了。
缓缓神色将昨天老康说的一席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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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见乐殊?”老康看看罗布,这人太坦白了吧?
“回皇上,微臣与乐殊曾是有情人,后来因故分开,可微臣一直爱慕于她,从未变心。这次的事,微臣一时真的没有头绪。可有一点微臣想请皇上抚准。微臣要见她一面。若她愿意和微臣相会好,那么微臣愿意将左中旗全数奉献给皇上。可若她不情愿,那么娶谁对罗布来讲都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罗布所有,不过是左中旗近万人马草场罢了。可这小子居然为了乐殊,能把全部家当都交出来,实在是情种!老康很看不惯情种,但却次次碰到这种自己喜爱却偏偏喜欢当情种的男人。额克里是如此,海善也变成了那德行,如今连罗布?敲敲桌面,一时不语。
想当老康答应这种条件,罗布自然知道是不容易的。可事已至此,这是罗布最后也必须要过的一关。原以为时间会等很长,但却不曾料到,老康不过想了半盏茶的时分就点头同意了。“今天晚上晚宴过后,主营后面的小树林,朕会让乐殊过去。”
这么痛快?
而且……等了半天,罗布也没见老康再行补充。
看这鬼小子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老康这样做当然有很多很多种理由,不过对现在的罗布,老康只有一个话头:“罗布,你小子是不错。朕也一直很喜欢你!可到底朕的恪靖更是难得一见的女子。你欣赏不了她的好,是你自己的眼光水平不成。恪靖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你们俩的事就那么算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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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诡异的对话答案,不只罗布听得一脑袋雾水,就连对老康最为熟悉的海善也不禁觉得这事古怪。皇上对罗布的喜爱是超乎寻常的,在京里就想把温恪嫁给他,如今既和恪靖有了那样的关系如今还有了孩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放手?
“你也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太寻常,是不是?”对老康罗布不熟,可是听说海善和老康的关系不赖。那码子事罗布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可今天看海善的模样似乎也很是迷糊。
皇上的决断本不是一般人随意就可猜到的,尤其是越看重的事码子皇上处置起来的手段就越是奇怪。海善知道这一点,但到底这次皇上的态度摆得过于奇怪了些。
不过:“罗布,皇上答应放你一马,并不等于你就没有麻烦。”
“老九?是不是?”从这两天胤禟对自己的态度上,罗布不难发现这人分明是知道自己对乐殊有意的,更知道和恪靖的关系发展到了哪一重。今天皇上表的态,老康不会追究,可那个塞思黑却不会罢手。离雍正朝还有十六年,这十六年不管老八受再大的打击,在皇子中他的势力始终是最全面的。结上这么个仇家?瞟瞟海善:“担心你的女人?”
“那倒不是。老八如今对风萨已经不动歪脑筋了,老九和她关系更不赖。”为这事,不管是老九还是托老八,亦或者牵扯出来的其它事端都不会直接发泄到风萨的身上。可是:“她不会不管你。”这才是麻烦的重点。在京里,风萨不能和那些人顶着干,可偏偏她又无法不管罗布。这样的夹板子气,才叫个难受。
“你今天约我出来,到底想干什么?咱们不用再绕弯子了,妹夫!”
罗布说得咬牙切齿,可海善却听出几许这人的歪果子来。
妹夫?
海善二十九岁,罗布二十六岁,这样的妹夫虽然是真的,但海善自觉没法子喊罗布一声‘二哥’。
不过罗布这开玩笑的法式倒真和风萨象得很。
心结既开,那么直接步入正题吧!
“你这辈子到底打不打算娶女人?”乐殊的事纵使没有问,看起来也没戏了。恪靖,看罗布的意思是十分的接受不了。可一个亲王、一辈子不娶老婆,再是情圣也受不了。
原本罗布心情转好了些,可是一提到这码子事就不由得想起乐殊、想起昨夜她说的那些话。彻底的寒心!这么些年不见,在这样陌生古怪的地方,纵使不是曾经的爱人,只是个路人也应该是有十二万分的激动吧?可她没有,比之往日她待自己更加的冷漠。对于自己所说的一切全盘不信,对于自己提出的邀约更是如同泥牛入海。甚至到了最后,自己坦白出当初与韩遥影订婚是为了替她争气那样的事,都不见她真的有所变动。
她的心、那样的冷。
冷得让罗布觉得这么些年的坚持和相思简直如同一场苦涩之极的玩笑。
离开吗?
是、离开科尔沁,摆脱罗布的身份,对于关学峰来讲不是太难的事情。可是离开了这里又能去哪里?真的去看十七世纪欧洲工业革命的辉煌盛世?还是去尚未被殖民者开发的地球的另外一端?亦或者学哥伦布那样在没有国际线和海上巡卫队的世界上绕地球一圈?
听起来都很有创意的生活。
可是如果身边没有人陪伴,只自己一人的话,那么再伟大的创想,再有趣的世界都是一种漠然的冰冷。更何况,关学峰是知道罗布的那些个近亲的。如果罗布这一‘死’,达尔罕的家当会落在哪个败家子手里,罗布比谁都清楚。到时候,且不说这十几年的心血如何付之东流,就只那样无穷的眼泪也不是罗布愿意看到的。
大清朝这样无望的生活,哪年哪月何时何地才是个头?
见罗布半天不答,海善并没有吵扰,只是到底不能由着他一劲这样漫无天地的幻想下去的。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罗布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海善后,示意他可以继续往下讲。
“恪靖的肚子渐大,归化城他是呆不下去的。在怀孕生子坐月养身的期间,皇上自然有法子派了精干细作的人作装扮成恪靖,呆在归化城统一地方。至于恪靖,回京待产是个可行的法子。不过我以为她到达尔罕呆一年会更好?”
什么?
“你还是要我接受那么个女人?”罗布心气开始不顺。
可海善却摇头表示不是:“我这样做有三点用意。第一,这样的安排可以给你一个摆脱如今流言最好的法子。明面上你可以娶了这个女人,或者干脆没名没份,但好歹是有那么个女人和你有过孩子的。”这样一来,科尔沁那起子烂了嘴的自然便不会再说罗布某方面有问题,或者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等等闲话。至于后面的事情,办理起来自然更加方便。
“你若喜欢那个孩子,或者对他有几分不忍和怜惜,那么就可以借机把他留下,或者养在别人处,以后也有正大光明看他的理由。”不然干脆说他和母亲一道在生产时难产死了,那么以后你就是一辈子不娶老婆,别人也只能用情圣二字来形容你。
罗布听得快笑了,扶颏示意海善继续往下讲:“第二点,我离开归化时,恪靖是表示过为了孩子他可以舍弃你。但到底心气是不平的!以往荣宪那样胡闹,不就是想让你给恪靖一个了解彼此的机会吗?罗布,不管皇上说得再好,可到底事实就是事实。只是皇上也明白,恪靖是不能明面上嫁人的皇女,你是皇上看重的蒙古亲王,皇上并不想见你们真势同水火。那么借这么个机会,既顺了荣宪的气,也让皇上可以消了心里的结。最重要的是,如果一年过后,你们真的没法子呆在一起,就算是老九也不能再说什么。”一下子几方暗结全部解决,虽一年的日子可能会过得辛苦些,但到底一劳永逸,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
“第三嗯?海善,爱屋及乌也不可能是这样的。你这样周详的计划,肯定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后一条恐怕才是正头大戏吧?
对于这一点,海善自然不否认。
为了这个最后的结局,海善布桩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这次居然委屈了那样长的时间,自然就是为了最后的一条。不过这码子事,现在和罗布讲出来可是没什么好效果的。
看看天色,虽晚了些,可皇上这时候怕是还没有安寝。
回望龙帐,果真灯火依煌:“罗布,如果你同意我刚才说的那个法子,那么陪我一起去和皇上说清楚。可好?”